莫名其妙的车和莫名其妙的人。
一闪而过,苏棠没放心上。
提着打包馄饨回到寝室,米朵居然还没走,坐在书柜前龇牙咧嘴的化妆,才带好一副假睫毛,两把小扇子似的一闪一闪的看她,眼神里泛着狡黠的光。
“需要你帮我个忙。”
苏棠还没来得及坐下,把馄饨放在桌上就走过去,习惯性的拿起桌上那个小镜子支在她身前。
米朵轻笑,一把夺回来。
“不是这个”她面色犯难,“我记错时间,接的兼职撞了,你要帮我个忙。”
米朵长得好,身材也高挑,接的兼职大多都有严苛的外貌要求。
有钱拿,苏棠心里乐意帮,但又怕自己条件不够。
开口有些犹豫。
“我行吗?”
这口气,米朵一听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可以!我给负责人说过了,你也熟悉,就是你常去找我的那个台球馆,他们经理见过你,说没问题。”
“可是我不怎么会打台球,到那儿要陪人打球吧,我行吗?”
米朵口红涂完,站起来拍拍她肩膀。
“就我教你那几招三脚猫功夫足够用了,你真以为那些男人来那儿纯奔着打球啊”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看了两眼苏棠不放心的仔细交代。
“你也别太担心,碰到别人搭讪,你反感的话保持客套就行,不会有人敢胡来,你就摆你的球。”
末了又添一句。
“哦!还有,别乱加联系方式,别轻易答应跟人出去吃夜宵。”
这种场合常常有些暗话,她生怕这懵懂的小妮子一不注意就误会着道了。
米朵拉过椅背上的包准备离开。
苏棠听了地方后心里有所放松,那地方她确实去过,和一般的台球馆有些不同。
门口的人只剩个背影,她急得喊了一嗓子。
“你还没给我说时间!”
对方已经踩着高跟鞋飞奔出门了,声音在寝室外面的走廊回荡。
“来不及了!微信上给你细说!”
*
沈逸清推门而入就是一愣,陆屿和陈牧寒在对打,只剩个齐颂恩坐在皮质沙发上玩手机。
他面露惊喜。
“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方笑。
“今早。”
沈逸清走过去把西装外套挂衣架上。
“我说你老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别人宝贝还来不及,他倒好,突然把你往维和部队一塞,派去瓦乌一走就是两年,咱们这群人,还就你爹最狠。”
“不过说真的,当初为什么去得这么突然?”
球桌那头嘭!得一声脆响,陆屿刚好进了一杆球,转过身来打断沈逸清的话。
“你下午也没表个态,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沈逸清苦笑。
“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一把年纪脑子也僵化,什么提案都给我否了,难缠的很。”
难得看他吃瘪,陆屿满脸堆笑。
“说到底还是姨父不肯彻底放权,给个总经理的头衔有个屁用,上面一大把人压着,打个拳头也得给你包住推回来,憋屈得很,我看你要不干脆辞职,自己单干,搞点动静给他瞧瞧,德国那公司,你不也自己做得好好的。”
陈牧寒也拿他打趣。
“我看可以,到时候记得给我说一声,行里这边提前给你准备,要多少我都给你批下来,利息也按最低的点子算,反正资金不用愁。”
调侃归调侃,沈逸清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玩笑,并不接话。
他们这群人就算不上进,靠着家里的祖业也几辈子吃不完,就算单干,靠着家里的资源也可以顺顺利利的拿项目,只要自己愿意,大多人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混的功成名就,达到别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可偏偏大家都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企业家的儿子依旧是企业家,银行家的儿子仍旧是银行家,高层的长辈不严苛,却都是无为而治那一套,潜移默化中没有哪一个下辈脱离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路。
沈逸清看向齐颂恩。
“时越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陆屿听见这话收了杆看他。
“别提了,那小子最近鬼迷心窍,成天跟在一个女明星屁股后面追,啥身段也不要了,偏偏人家还不拿正眼瞧他,你说可笑不可笑,他妈的,好歹也是在京北有头有脸的人物,追个女人费这大劲儿,简直跌份儿!”
话刚落地,‘哗啦’一声,屋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陆屿愣了下,察觉不对,黑着脸往门外走,前台正慌慌张张的跑到二楼来。
“陆总!楼下打黑球那桌起冲突动起手来了!”
陆屿站到二楼露台往下看,场内正乱作一团,有人脸上已经挂彩,满是血污,角落里甚至有人准备亮刀子。
他脸瞬间一跨,手臂伸出栏杆外,掌心握着的那颗黑8球猛地一下砸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
一楼所有人闻声一愣,全部呆住,齐刷刷抬头。
他们不知道今晚陆屿会在。
二楼露台的人黑着一张脸,明显不悦。
“整个京北敢容纳你们打黑球的地方不多,我为各位提供场子,各位如果觉得招待不周可以另换地方,不至于砸我陆某的台吧。”
这话还算客气,但底下的人丝毫不认为他这是好说话。
陆大少行事狠辣,圈里是出过名的。
动手双方的领头人不讲缘由,抬头对着他只顾着连声道歉。
“要动手换个地方。”
陆屿冷眼看着他们,招呼前台过去。
“算一算砸坏的东西,十倍赔偿。”
沈逸清走出来和他并肩站着。
闹剧已经散场,角落里一抹白色的身影紧贴着墙,忙着应付前来搭讪的男人。
显然不够游刃有余。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话,让她一脸为难,杏眼里满是惶恐和不安,一双手在胸前胡乱摇,拒绝的动作慌乱又局促。
像只被人逼急了的小白兔,不想别人继续为难自己,却又不敢下定决心反咬对方,孤独又无助。
苏棠谨遵米朵的训诫:不乱加联系方式,不答应任何人外出的要求。
奈何面前的男人步步紧逼。
“朵朵助教来这里多久了,昨天怎么没见你?”
苏棠敷衍,“今天才来。”
胸牌是米朵的,工作服也是,一起从她上了锁的储物柜里拿出来,上衣还行,短裙的腰围有些大,卡子又不知道何时掉了,裙身老是往下掉,时不时就必须伸手提一下。
男人不依不饶。
“朵朵还是学生吗?”
“嗯。”
“哪个大学啊?”
“京大。”
顶尖学府的女人来给他打球做陪侍,男人闻言更兴奋了。
“学校挺好的呀!”
“加个微信,留个联系方式明天找你订台。”
“你多久下班,我等你,待会儿一起去宵夜怎么样?”
苏棠挨着回答。
“不了不了,我还要忙一阵呢。”
老实本分的拒绝,一点多余花哨的托词也没有,跟她本人一样榆木脑袋,不懂转圜。
男人动作轻浮,说话的同时一步步靠得更近。
“哎呀,加一个!难不成哥看着像坏人吗,我等你,待会儿一起吃宵夜,我请客。”
这话油腻,苏棠要作呕。
跌跌撞撞退后一大步,脚后跟撞在楼梯上。
身子猛地趔趄,心里一抖,却没摔实。
后腰处突然多了双大掌,稳稳把她托住。
沈逸清一路悠哉悠哉走下来,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干净。
是个傻姑娘,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老实巴交没有一点儿隐瞒,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谙世事、懵懂好骗的女大学生,在这种娱乐场所迟早栽跟头。
“谢谢。”
苏棠回头,脸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微红。
男人不苟言笑的站在末级台阶上,她站稳后腰间的温度就立刻没了,疏离礼貌。
收回手的男人,眼神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楼上陆总叫你去一趟。”
苏棠疑惑的‘啊’了一身,茫然的看他。
湿漉漉、白鹿一般的清亮眸子,又呆又傻缺根筋,偏偏把沈逸清看得一愣。
他盯着她耐心又重复一遍。
“陆总有事找你。”
苏棠怔了一下,后知后觉会意,应了声好立即转身上楼,只剩沈逸清和那搭讪的男人。
两人视线对上,沈逸清没什么表情,只定定瞧着他。
沉默的气氛诡异的压迫,他什么话也没说,浑身冷得吓人,对方不说二话立即偏过头去,狗似的夹着尾巴走了。
那逼视的眼神满是上位者的不屑和警告,他立刻知道,这女人自己以后都沾染不得。
苏棠一进二楼的门就呆住。
上面跟下面简直是两个天地,楼上面积一样宽阔,却只有一张台球桌,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几人的秘密基地,外人轻易不准踏入。
毫无疑问,她一定是那个外人。
她站在门口,看着背对着她交谈的几人,没有勇气进去,生怕自己打扰了他们聊天的兴致。
她原地深呼吸,做了几秒心里建设才敢敲门,心脏一阵狂跳。
“你好,陆总,有人说你有事叫我?”
她第一天来,何德何能啊,能让陆屿记住并点名叫她,虽然知道这是男人给自己解围的托词,可那搭讪的男人守在下面,她只能硬着头皮豁出老脸开口。
屋内谈笑风生的几人立即噤声,齐刷刷的回头。
苏棠心脏骤停,一颗心紧张得吊起来。
不知为何,总觉得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不约而同的透露着一股惊诧。
是的,该惊讶。
苏棠这样自我安慰,她一个陌生人冒失的上来打扰,别人该惊讶.....
她咬着一口牙,等着陆屿骂她,过了十几秒,却没等来。
背后,沈逸清从楼梯走上来,陆屿瞧见他的身影大致就猜到怎么回事,愣了一秒对她说:
“你去找前台,把今天到的那瓶酒拿上来,顺便拿四个杯子。”
这回轮到苏棠惊讶,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应了声好,转身的时候和刚才替她解围的男人擦肩而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二楼,等她离开后,陆屿立即笑开了。
“你们看,像吧!我就说像!”
陈牧寒和齐颂恩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看着沈逸清走进来,知道他不大爱提谢流筝,不敢轻易触霉头,立马岔开讲其他话题。
那瓶酒是特供的,数量很少,是今天齐颂恩回来他老子赏的。
苏棠小心翼翼的拿着酒瓶,白色的瓷身,没有名字,没有任何标注,她看不出来是什么酒,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很珍贵,连上楼的脚步都特意慢了又慢,生怕摔了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被二楼指使做事的频率变多了,甚至小到带一包纸巾这样可有可无的事。
味道好,大家不免多喝了些,沈逸清下楼透气的时候场内的人已经散了不少,保洁很用心,刚才打闹血污的地面又重新变干净。
客人走了很多,苏棠却必须守到12点才能下班,她独自拿了根球杆想练练手。
沈逸清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往腰间提了提裙身,细细的腰不盈一握,在视线里慢慢塌下去。
那裙子不止腰身不合适,连裙摆都短了些。
态度认真极了,下巴快贴着台面,弓着的背紧紧绷起来,手里的球杆正在瞄准白球,煞有其事。
后腿根的裙边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不规矩的翘起来,位置有些不合时宜。
室内灯光氤氲,沈逸清一言不发慢慢走近,默默站在身后盯着这道倩影。
第一次,杆滑了。
第二次,杆颤了。
第三次,沈逸清没忍住,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