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南颜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带江渡去医院。
江渡侧坐在他身后,右臂搂着他的腰。
没办法……伤的位置有些尴尬,他只能侧坐。
江渡接近一米九的块头,这么侧着坐实在有些拥挤,南颜尽可能地往前给他腾出位置,自己的屁股都快骑到车头上了。
深秋的夜寒风呼啸。
南颜目视前方,心里拔凉拔凉,他默默祈祷江渡可别出什么事……
早知道应该用纸巾把地上那水吸干的。但今晚发生太多事,他当时脑子没转过来,稀里糊涂就睡了。
要是对方真不行了,他多多少少得担一部分责任。
还不知道担不担得起呢。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学弟甚至还没谈过女朋友,又是富二代,等着继承家产……南颜不敢继续往下想。
医院离学校不远,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到了。
南颜领着江渡,忙前忙后,帮着挂号,然后带他去找医生。
到了医生面前,南颜认认真真描述学弟的受伤经过。
江渡杵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那中年男医生戴着一副眼镜,用怀疑的眼神看南颜:“真是这样?”
“是啊。”南颜只觉得莫名其妙,“就是这样,摔了一下。”
“他是你学弟?”医生说,“为什么是你带他来医院?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南颜十分无语。
从未想过这种走向!
他解释道:“我们一个寝室的。您赶紧给他看看吧。”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看他,又看看他,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转换。
半夜三更,□□受伤,学长学弟,同处一室……要素拉满了属于是。
这样的例子他见得多了。
现在的年轻人,唉……还喜欢隐瞒病情,隐瞒受伤经过,经常令他很头疼。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南颜扶着江渡坐下,对医生说:“那我先出去了,我在外面等。有事您叫我。”
“不用,”医生戴上手套,“你留下,别走,你在这里陪着,他现在很需要你。”
“这……”南颜有些犹豫。
他下意识看看江渡,不用想都知道学弟现在有多尴尬。
换位思考他肯定不愿让人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等着江渡本人发话,但江渡却沉默不语。
江渡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尊严已经碎了一地,沉默是他最后的保护色。
见他一张脸黑得吓人,南颜担心自己就这么走了,事后追责的时候,江家给自己治一个漠不关心的罪名,于是只好留下。
医生让江渡把裤子脱了。
江渡敞开大衣。为了方便检查,他里面只穿着宽松的短裤。
南颜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的后脑勺,目不斜视。
“先给你的手肘、膝盖处理一下。”医生拿了药水过来,往江渡膝盖和手肘上涂了一些。
这医生手很重,江渡痛得轻微颤抖,但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南颜心说膝盖和手肘都不是重点,赶紧给他看最关键的地方啊!这医生到底知不知道孰轻孰重?耽误了最佳时机可就完了。
他心内正着急着,医生忽然看向他:“来,你来给他扶着。”
说着眼神示意江渡下面。
“啊???”南颜瞪大双眼,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吗?”
*
“这屋子还有第三个人吗?”医生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镊子夹着棉球,“快来,别耽误了最佳时间。”
“我……”南颜大脑一片空白。
“我自己来。”这时候江渡终于开口。
“你看你这手抖的。”医生拨开他颤抖的手臂,“本来就受伤了,你一抖别又加重了伤势导致严重的后果。让你学长搭把手。”
南颜顿时明白过来了,心道好歹毒的医生!
是故意的吧?
医生皱起眉头,催促道:“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点儿,我要下班了。”
“我……”南颜被催得心慌意乱,鬼使神差地从江渡身后走出去,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看,“我要戴手套吧?手套,手套在哪里?”
医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镊子给他指了方向。
南颜快步过去拿了双手套,磕磕绊绊戴上,发现左右手戴反了,又摘下来重新戴。
医用手套太紧,他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戴了上去,还是凹凸不平,没有完全贴合手指。
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又不是要给人做手术,当即抓紧时间来到江渡跟前。
“托着,”医生仿佛一尊冷酷的机器,朝他发出指令,“注意别大幅度晃动,免得断折。”
听到“断折”二字,南颜再不敢耽搁。
他坐在江渡对面,低下头,伸出手,放空大脑,面无表情地托起他的脆弱。
冰冷的乳胶手套与敏感的皮肤接触的一刹那,江渡在他掌心抖了一下。
南颜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塑。
“别动,”医生起身,“我去找一下东西。”
说着就把他俩晾在那里,转头去翻箱倒柜。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耳边是医生翻东西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江渡假装自己是个死的。
手套奇怪的质感格外明显,他极力忽略那异样的感受。
没多久,对方手指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乳胶手套传递到他的皮肤。
江渡控制不住地有感觉了……
“哎,好了!”一直假装找东西,实则密切关注病人的医生立刻从柜子前冲过来,仿佛看到男足进球一般大喊,“哎,好了好了!”
他一改冰冷模样,笑着道:“他对你有反应,还说不是情侣?”
“不是!!”南颜简直百口莫辩,“我们真不是情侣!哎,你……”
他不知所措,想放手,又怕伤到对方:“您快给看看啊!”
“看什么?”医生语气轻松,“能正常勃||起就没事啊,只是擦伤了,上点药就行。别紧张,啊,没事,不影响以后的。”
他把镊子递给对方:“你自己帮你男朋友上药吧。”
南颜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说了我们不是情侣!”
“我自己来。”江渡把镊子和药瓶夺了过去,侧过身。
*
南颜慌忙站起来,把手套摘了,丢进垃圾桶。
他狠狠地瞪了医生一眼。
“瞪我干嘛?”医生笑个不停,“是不是一下子就给治好了?”
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我这医术怎么样?是不是神医?”
南颜简直服了,神你个头!
就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医生。
好吧……看在对方的确“治”好了江渡,让自己免于担责的份儿上,南颜愿意称他一声“神医”。
“真的没事吗?”他怕有个万一,还是再次向医生确认,“要不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你不都看到了吗?功能正常,好端端地住什么院?钱烧得慌?”医生说,“这么紧张,下次小心点。”
说着就开始进行教育:“这个,你们年轻人要多注意生殖健康,多多了解生理知识,不要——”
“好了,”江渡已经快速处理完自己的伤,穿戴整齐,忍着药水带来的剧痛坚强地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说,“回去吧。”
南颜于是告别神医,带对方回去。
返程途中,江渡请南颜送他回自己在校外住的房子。
南颜点头。
他理解对方的心情。
实际上他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江渡同处一室,两人都需要独立空间消化这一晚上滋生的成吨的尴尬。
江渡在后面给他指方向。
他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豪华小区里,离学校不到五分钟的路。
到了小区门口,江渡就让南颜把他放下。俗话说送人送到家,南颜坚持要把他送到他家管家面前。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里,南颜忽然冷不丁地问:“你有男朋友吗,学弟?”
“没有。”江渡秒答。
南颜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不用担心被人找上门扇耳光了。
江渡:“……”
江渡耳朵烧得厉害:“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到了十楼,江渡按指纹开了家门。
“今天麻烦你了。”他对南颜说。
按理说这种时候是该礼貌地请人进去喝杯茶的,但现在实在是太晚了,江渡有些犹豫。
这时候管家摩西已经被惊醒,赶忙从屋内出来。
“少爷回来了?”他揉着眼睛来到门口,“怎么了这是?”
突然看到陌生面孔,他马上端正仪态,露出职业微笑:“哎,您好,您……是我们小渡的室友是吧?您好您好。”
“您好,”南颜朝这个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大叔交代,“你家少爷的那个伤着了,这几天麻烦好好照顾他。”
摩西瞪大双眼:“哪个?”
南颜:“就那个……”
摩西眨眨眼:“哪个?”
南颜困得要死,懒得跟他掰扯了,扔下一句“命根子!”转身就走。
下一秒身后传来摩西的尖锐爆鸣。
“什么?!少爷的命根子伤着了?!”
一瞬间,欧鼎华庭全小区的声控灯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