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怎么办?”
布里奥妮不带一丝修饰,直截了当地问道。
“神秘人——姑且这么叫他。他的身份对我们来说重要吗?”邓布利多反问。
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思考了太多的哲理,邓布利多并不会像尚且年轻的布里奥妮这样思考过多的东西。尽管有时候思考是一种本能,但为了控制这种状态,让自己的精神看上去好一些,邓布利多已经习惯于在不需要过度思考的地方主动放手了。
“对我来说很重要。”布里奥妮说,虽然原因听起来很蹩脚。“如果我想不到答案,我就会一直思考下去,不会停止——因此,即使是一个错误的答案,也能让我好受很多。”
邓布利多笑了笑,显然习惯她这样的心理状态:他也是从这一步逐渐走过来的。
“所以,你不妨告诉我,你的想法与推测。”
不得不说,邓布利多的确是个好老师,能够循循善诱地引导布里奥妮思考。等到准备开口时,布里奥妮已经理清楚了其中一种思绪了。“他问布莱恩是不是纯血这件事情,就让我非常非常在意,邓布利多。我觉得这句话在掩饰他的真实目的。”
人与人的交流有时候是隔着纱帘的,而布里奥妮正在试图把纱帘撩开。
“斯莱特林……”布里奥妮喃喃。
与其说他是因为不喜斯莱特林而想避开,不如说是害怕被发现而主动避开。他害怕自己偷偷摸摸伪造会被发现,因为他身边兴许全都是食死徒——
所以他去找一个陌生的、甚至刚开张的店铺,就情有可原了。
“会不会是某个纯血家族的成员?”布里奥妮猛然蹦出这个猜测。
邓布利多把正在阅读的羊皮纸放了下来,耐心地等待布里奥妮接着开口。
但布里奥妮没有继续讲话。她的这条思路断在这里——纯血家族绝对不算少,要找一个这些家族里的某一个年轻人,难于登天。
“假如发现了,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又一次出现了。
布里奥妮停止思考,停止试图把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找到两端。她也察觉到,这样的刨根问底有些不似她的风格。
“喝点东西,冷静一下。”邓布利多说,“或许一会儿你就不纠结了。”
是个好主意,但远远不够。
布里奥妮站起身,喝了杯浓厚的热巧克力,让自己的大脑放松放松。对她来说,今天是相当漫长的一天……
随着热巧克力下肚,一种奇艺的温暖感席卷全身,仿佛整个人也沉浸在这样浓厚的温暖里。布里奥妮半躺在沙发上,一种模糊的困意袭来,让她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脑袋里浮现出来,潜在的不安与恐惧终于具象化出现。布里奥妮惊醒,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害怕什么:在她遥远的潜意识里,她深层的恐惧。
“我怕神秘人是我认识的人。”布里奥妮忽然说,并且逐渐变得笃定。“我甚至觉得他相当熟悉,曾经就在霍格沃茨,我还给他治疗过。”
邓布利多安静地看向她,湖水一般的眼睛似乎能把她包裹住:他在认真听,并在仔细思考布里奥妮话语的合理性。
“虽然可能是食死徒,但他仍然偷偷摸摸去干一些正义的事情。尽管知道会违背食死徒的盟约,但是仍然顺应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我想,我是不是该伸出手,帮助他一下?”
布里奥妮脑子里倏然蹦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她几乎能假想他是雷古拉斯——又或是曾经的斯内普。眼见着他们白白送死,布里奥妮做不到。
邓布利多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如果他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呢?”
布里奥妮笑起来,眼眸里透着某种自傲的。“那的确是我做错了,却并不代表我应当为此做出修正——因为我所构想的世界是,即使没有伏地魔存在,大家也仍然能够和谐一致。”
高度的理想主义者,一个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碰壁的人。
“但是我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帮你太多忙。”邓布利多说,“我能想到的办法也都是不正义的——是否需要为一个正义而牺牲另一个正义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布里奥妮就明白邓布利多在想什么。
——神秘人如果来取东西,布里奥妮可以用手段让他硬生生摘掉面具,露出他的面孔;让他的风险暴露在外面,这样他们就形成了一种比之前稳固的团体。即使神秘人会记恨布里奥妮,但是这有可能会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是的,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也是一个并不怎么道德的方案。
倘若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布里奥妮想,自己或许真的会这么做。但是这件事情显然没有到达这个程度;甚至牺牲掉的不过是一个内心有善意的食死徒,而并非自己的伙伴或是盟友。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
况且,如邓布利多所说,为了一个正义牺牲另一个正义,即是认为正义与正义之间各有优劣,以一种极度主观的角度强势地对世界上存在的其他价值观高高在上地评价;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布里奥妮想,自己应当找到第三条路。
****
直到闹钟把布里奥妮叫醒,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得去观摩试镜。这真是一项辛苦的工作,她整个人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活在步步惊心的魔法世界,作为一个双重间谍而存在;另一边又在浮华的电影行业里,作为一个细小的螺丝钉而存在。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部分,布里奥妮都不想割舍。
时间还早。等到布里奥妮到达试镜酒店时,甚至来得及去周围吃个早午饭——
她随意推开一家店门,并没有指望这里的咖啡厅会像巴黎一样到处都是美食。
“布里奥妮?”还在排队买咖啡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艾芙琳·威灵顿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好久不见了,怎么今天到这里来了?”
光是看着她的外表,布里奥妮几乎不能把她同曾经记忆里那个女孩对上。上一次见面是很么时候?十年前?还是更久远?自从正式成为双面间谍之后,她就不再敢与这些好友联系了。只不过艾芙琳是个例外,她们会通信交流一些日常,会寄圣诞节礼物,布里奥妮也知道她的各种细碎的小事。
她们似乎还是跟当年一样,只不过不再见面。
艾芙琳几乎不再使用魔法:她脸上已经有几道皱纹,皮肤也不再紧绷,她属于她的年龄,而不是布里奥妮这样永远活在特定的年纪里。她想要重新回归麻瓜世界,并且也这样做了。对她来说,霍格沃茨的几年就像是童年的一个完美梦境,尽管完美但仍是梦境,并不值得她过多关注。
布里奥妮佩服她的强大,以及一种当断则断的勇气。
“最近怎么样?”她贴心地请布里奥妮喝了杯咖啡,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你的书我读过了,写得太棒了——你果然到最后成为作家了。”
是啊。自己曾经相当热爱写作,几乎把写作当作自己的生命。
“有电影版的《赎罪》要开拍,今天来这里挑选演员。”布里奥妮解释道。
“唔,我有几个喜欢的演员。如果你选上了任意一个,都得邀请我来片场!”说罢,艾芙琳就报了一连串名字,让布里奥妮头昏脑胀。
“好的啦,我会帮你留意的。”她只得先答应下来。
“不过,最近魔法世界那里还安全吗?”
艾芙琳最终还是问了。
尽管已经离开多年,但考虑到自己有数不胜数的同学在那里、并且霍格沃茨也承载了她相当重要的回忆,艾芙琳其实并不愿意伏地魔真的掌控了魔法界。伏地魔于魔法界,就像是希特勒对于欧洲一样,是一个恐怖的组织,是一个掌控全局的对手。
但是,二战的阴霾已经离开许久了,但是魔法界却仍然被阴云笼罩着。
想到这里,艾芙琳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布里奥妮看着她忧心忡忡的面孔,实在觉得好笑。“邓布利多正在努力对付呢,不用太担心。”
邓布利多——?
艾芙琳记忆里,他还是当年那个格兰芬多的院长,他们的变形课教授。尽管邓布利多已经脱离这个身份太久太久了。
“希望你们早点好起来。魔法界已经很多年没有安全过了,不是吗?我们上学的时候,还是格林德沃在惹事,现在又来了里德尔。”艾芙琳想想也有些唏嘘,“当初上学的时候也没看出他这个样子,如果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他——”她做了个横刀抹脖子的动作。
真够残忍的。
布里奥妮笑了笑。只不过世界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真正的预言家。古老的特里劳妮家族也因为占卜的血统无法传承,逐渐变得惨淡。除非真正发生,否则一切的预言都有可能性被证伪,那也太不负责任了——布里奥妮想,如果存在某种早知道,她应该会做出什么阻止现在的一切发生呢?
剥离他的魔法?让他成为一个麻瓜?
“说起这个。”布里奥妮忽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凑近艾芙琳。“你是在军情X处工作是吗?”
“是的。”
“或许,你有办法搞到一些防身用品吗?”布里奥妮悄声问。
艾芙琳点了点头,却又觉得纳闷。“你都是巫师了,还需要这些东西吗?我想,魔法的攻击手段应该比这些武器强很多吧?”
“的确如此,但是我在思考,魔法界到底能不能使用;如果能使用,究竟要到哪一种程度。总之,我想要试试看,或许这东西会在将来派大用场呢!”
布里奥妮说。
她和其他固步自封的巫师不同,她的眼光相当锐利也相当超前。麻瓜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一文不值,但是布里奥妮却觉得,人与人的差异或许比麻瓜和巫师的差异更大:智商有时候决定了太多东西。起码热武器的发明,同样会给肉体凡胎的巫师们造成重大打击。倘若她在热武器上附着一些魔法——
布里奥妮不敢去想,这些热武器的威力。
“能弄到,但是需要一些时间。”艾芙琳斩钉截铁地回答。
显然,她现在已经做了不小的职位。以她的努力程度与天资,布里奥妮能猜想到她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铁娘子形象,是一个让人畏惧的领导。
布里奥妮向她表示感激,又习惯性地扭头看向窗外。
伦敦已经连续放晴了许多天了,云朵巨大且洁白,压的低低的,便衬得树更加碧绿。她忍不住盼望着尘埃落定的那天,她能够怡然自得地坐在草地上,铺一张毯子,自由自在地躺在地上享受自己挣来的祥和年代。她眼前看到的,会是和童年一样的深沉天空。
她期待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