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轻轻推到僵硬着神情的女孩前,见女孩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缓缓吃面,婠婠瞧着主动给女孩的碗中夹了些许青菜,见其并无挑出青菜,反而用筷子夹起,送往口中,婠婠这紧张的心,才敢轻轻放下。
咀嚼着,抬眼,见婠婠完全看向自己,师妃暄心中虽气,却仍旧有些被盯得心软,不免抬手,将原本就放在婠婠身前的面往其所在推了推,“先吃饭” ,她道,抬头又见还站在房中的小和尚,不免开口招呼,“师叔弟弟想必饿了,过来吃点”。
听着她的话,小和尚只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才走近两人,并在对面坐下,抱住面碗便往自己身前移。
含着面的婠婠,细细思虑师妃暄不久前的称呼,即便一口面下肚,也依旧有些缓过来,师叔,弟弟?这是什么诡异称呼,令她忍不住于心底吐槽,却也不敢开口问,毕竟不久前才被抓个正着,对方还在气头上。
默默无声地吃完,看着面无表情收拾一切的师妃暄,婠婠目不转睛瞧着,看那人端着碗出门,带走那小和尚,不多久空着手回来,身后也没了那小和尚。
等着师妃暄一进门,婠婠猛地便站起,在看到师妃暄有些惊愕的神情后,嘿嘿笑了两声,明明是机灵的性子,却在此刻显得有些憨憨的,倒叫师妃暄无奈的情绪逐渐压住眼中突然的惊愕。
转身合上门,对身后那声妃暄充耳未闻,怎料才一个转身,原本站在远处的女孩走已走近,拉着她垂下的袖子,“师妃暄,我真知错了,别气了,好不好”,拽着袖子撒娇的人,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被发挥得彻底。
“我就是无聊了,你又不在”,见师妃暄眼神有松动,抓住机会,婠婠选择乘胜追击,“宁愿陪小和尚,也不来找我” ,委委屈屈的,好似自己是被抛弃的小狐狸,发红眼中点着未滴出的泪,看来可真叫人心疼,又生自责。
“他是我师叔的弟子,我只是陪他去住处”,师妃暄有心解释,见不得婠婠这样,心中反生愧疚,这些时日,她确实太忙,虽那是她原本的作息,不过是恢复如常,但多了个婠婠,怎料便令她改换心思,未往此处想。
“别多想,可好”,反手便将自己至于愧疚那面。
听着这话,婠婠心里的雀跃一闪而过,表面上依旧未变,连点头应允都充斥着一种令人想怜惜的可爱神情。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终于转回主题,在情绪的酝酿下,开始试探。
其实婠婠不是第一次出去,师妃暄明明知道,却什么都没说,面对着那句试探,也只是接受,“我并无怪你,你伤势未愈,该好生修养,况且我宗门律令森严,你着时不该乱闯”,生气是因为担心。
被说之人听话的点头,其实她都清楚,“我保证不再犯了,好不好”。
“好不好嘛~”
被拽着晃的手,令人发晕,最终师妃暄只得点头,犹豫不了半点。
在这次后,婠婠倒也安分下来,身子也在逐渐好转,不过近来,她虽未出门,小和尚却成为她戏弄的对象,好好的一个出家僧,被她弄得三天两头找师妃暄告状,起初师妃暄会安抚,又去调节婠婠,但这样做的效果不大,了空依然是最惨的那个,师妃暄本就奉命照顾了空,见婠婠越发不听,难免积累怒气,直到婠婠让了空误以为吃过荤腥,吐得内脏都快出来后,事件终于爆发。
其实婠婠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那小和尚反应如此剧烈,她本是想找小和尚解释,却遇到冷着脸前来的师妃暄,想着自己不久前的所为,她难免心虚,连唤都那声“妃暄”都发着颤。
将这一切表情收入眼中,师妃暄虽想心软,但想起被欺负的了空,想起师傅的话,便不由得硬起心,“为何要戏弄他人?”,她问。
“不过是玩笑”,有心虚,但对婠婠来说,似乎更像是小打小闹,在阴葵派,她就是被这样教育的。
可看着师妃暄逐渐沉下的神情,婠婠也不敢狡辩,选择主动退让,“我去向他道歉”。
“可你日后还是会这样做”,这一回,她主动的道歉不再能被信任,眼前人铁了心的不放过此事。
“他并无得罪你,你戏弄嘲讽他本是不该,如今却多次如此,婠婠”,她唤,闪过些许迟疑,但终是开口:“你还是回去吧”,也该让婠婠回去了,师妃暄想,这里并不合适婠婠。
“你”,这一回,轮到婠婠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呵呵而笑,笑容有些勉强,“你是玩笑?”,在意到不敢确信。
“我会替你收拾东西”,偏过头,师妃暄如此说。
是不是玩笑,婠婠这一回看得清楚,师妃暄是狠了心,“你就为一个和尚,赶我走?”,她却不甘。
看向婠婠,婠婠在意的与她所指出,终归不同,师妃暄有些累,“你还是不懂”,她喃喃而言,径直往屋内走去,“你的东西,我给你收拾”,步子未停。
“不必”,身后,婠婠的拒绝传来,“我本就没有东西留在这里”,尽管难受,可婠婠亦有自己的倔强,“我只是没想到,他对你这般重要,是我的错”。
转身看向门外的背影,婠婠的那些话,从不是师妃暄的本意,“我”,“这些时日,多谢照料”,她本想解释,话却被婠婠给打断。
这让原本已到口边的话,被咽下,她只能看着婠婠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梵清惠赶来,看到坐在空落屋内的师妃暄,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回去对她来说,才是好事”,跨门而入的瞬间,她如此说。
听到她声音的人,身形一颤,即便长久的观念,令她觉得婠婠所行不对,事后不知反省更是不好,可她也并未想让人离开,只是师傅告诉她,婠婠身份特殊,早已引起注意,早点离开才好,她并不希望婠婠出事,更不愿束缚住婠婠的性子。
于是她默默点头,“妃暄知道”。
如此也好,她想。
至于婠婠,回去之后,除开叶灵那快哭死过去的担心和抱怨,祝玉妍可没给她好果子,一顿鞭笞免不了,好在叶灵哭死般求情,才只象征意义打了几下,随后便是长久的禁闭,这一回连叶灵也无法靠近,这件事交给白清儿,一个无法被叶灵突破的人。
这些时日,婠婠倒也安分,即便是被关着,也没落下功课和修习,倒是令祝玉妍有些欣慰,渐渐的,禁闭便开始放松,到最后,她已经开始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并越加频繁。
事情似乎已经翻篇,这几日,大家开始讨论回阴葵派的事,倒真像一切都要结束,这反令婠婠心思沉闷,无论叶灵做什么,都激不起她的兴趣。
转入思绪中的人,总干扰她,令她心生在意,也无法止住回想那段时日,最终,她扭转掉自己的性子,将自己关在房间,琢磨起一件事。
看着空阔的屋子,婠婠已离开近数月,她依旧有些未能适应,半月前,一心大师已带着了空离开,在离开前,了空说曾收到婠婠道歉的礼物,一串佛珠。
那些事,早已被翻篇,而她也因此知道婠婠曾回来过。
回来过,却没有来见她,想必很是生气,她能理解,不过是又回到以前日子,一个人独来独往,在书阁里看书,无需急着回去,也不必时刻提心吊胆,担心屋内的人被发现。
明明,她比以前更刻苦,却......更难受,她一向心如明镜,却为此事纠结到无法入睡,心里自责原本可用更好的方式让婠婠离开,为何偏生选那最愚蠢的。
推开窗,月牙弯弯,带着些许凄凉,靠着窗檐,师妃暄抬头静静看着,没有如寻常一样打坐,无法平静心绪,令她深知打坐也是徒劳。
也许,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她这般想着,屋顶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一身哎呀,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由上空坠下,即便她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手不够长,她也来不及翻出窗户。
“嘭——”,沉闷的声响传来,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熟悉的脸,令她眼中泛起波澜。
“婠婠!” ,当师妃暄急着翻出窗外,眼中的那抹期待,连她自己都未有发现,尽管它很快便被担忧取代。
“呵呵”,被扶起来的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躬着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确实有些痛,尤其是揉的时候。
“可是伤到哪了?”,师妃暄瞧着,心里自是着急,想要检查婠婠的伤势,却被婠婠给抓住手腕,“我没事”,笑着制止。
直到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婠婠有些凌乱的打扮,那藏在头里的树渣,撑得这个头格外显眼,忍不住伸手替婠婠摘掉这些,“怎么回事?”,也忍不住在意。
但婠婠似乎并不在意,“跟我走”,说着便拉住师妃暄往外走去,师妃暄本是想问去哪,可不知为何,鬼使神着竟没有开口,心愿被那只手牵着,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