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自顾自地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没有听到姜生他们的声音。他疑惑地抬头，对上了一圈呆滞的人脸。

“你们......这是......高兴傻了？”

江言面无表情地把刚刚抢来的水塞回了郭晓的手里，他甚至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罐私藏的可乐，恭敬地供在了郭晓的身旁。

郭晓失笑，他伸手捞起可乐，拉开了拉环。随着清脆的“咔哒”一声，气泡炸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内欢快地响起，几人被唤回了魂。

他们颇有些面面相觑，还是姜生最先抓住了重点：“晓哥，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参加全球最大的电影节了，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郭晓咽了一口可乐，感受汽水在食道中的翻腾，只觉得身心舒畅。听到姜生的问题，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最关键的信息给漏掉了。

“林导的那部电影反响很好，获得了电影节的多项提名，其中就有最佳原创配乐奖和最佳原创歌曲奖。你们作为电影音乐的制作团队，自然也在电影节的受邀名单上。”

“今年这个奖项的入围电影我都看过了，竞争压力很大，你们又是各种意义上的新手，我其实是不抱什么期待的，甚至可以说能够入围都是我没想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出去见见世面，能去参加电影节的可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说不定能给我们积攒点日后用得上的人脉。”

“而且，有很多外国媒体都对你们很好奇，入围名单出来之后，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几十封采访邀约，也算是给你们的世界巡演预热了。”

“电影节正式的开幕式其实还要再过两周，我们提前过去，就是为了给各种采访腾出充足的时间。”

“原本给世巡设计的舞台效果这周打歌的时候就用掉吧，到时候再重新想。等电影节结束的时候，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世巡。孩子们，加油干呀！”

计划明确之后，姜生他们就开始了一整周连轴转的工作生活，基本上都没怎么回家或者回宿舍，彻夜在拍摄现场待着，偶尔坐车转场时能稍微补会儿眠。

他们最后一天的拍摄任务，是一档以“盖着棉被纯聊天”为噱头的综艺节目，为了配合点烛夜话的氛围，几人都穿上自己最舒适的睡衣，拍摄场地也布置得十分温馨柔软。

姜生他们早早就准备好了，但节目组的机器临时出了些故障，几人也只好原地等待技术人员调试好设备。

姜生这一周以来，感觉自己完全是在吊着一口仙气。他时常能感到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吃药后会稍有所缓解，但药效维持的时间很短，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状，甚至会变得更加严重。

这些天本来就休息得不安稳，姜生在车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被惊醒，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或是突然的鸣笛和刹车，每每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直接把姜生的意识从睡梦中拽回现实世界。

如今再加上心脏的问题，姜生哪怕困到极致都难以入睡。睡不好的情况下，姜生更是没什么胃口。虽说郭晓照顾他们，在外拍摄伙食上也不曾怠慢，点的都是大酒楼的外卖。

但拍摄期间总会意外频出，就像现在这样，随便耽误一下几十分钟就过去了，有时吃上饭都是几小时后的事情了。

到那时，就算郭晓给他们准备了保温箱，吃到嘴里勉强还能算是温热，但放了那么久的菜也早已变得蔫巴了，入口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姜生每次吃几口就觉得胃里堵得慌，便放下筷子不肯再用了。这些天他偷偷吃了许多糖，靠着这样才没有在工作时低血糖发作。

姜生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队友们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想关心姜生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总不能把姜生绑起来逼他睡觉吃饭，毕竟跑行程的时候，工作才是第一要务。

化妆师也感受到了姜生的变化，她现在甚至都不用给姜生抹粉底液了，哪怕是最浅色号的粉底液，都比不上姜生脸色的苍白。

化妆师试了几次都觉得效果不佳，索性直接放弃了，给姜生抹了点素颜霜再打点腮红就算弄好了。

姜生的唇色也变得极淡，给其他成员上唇妆前都要先敷层打底遮一下原本的颜色，姜生却是直接涂唇釉就行，而且还要涂厚一点才能显得气色稍好。

在等待设备修复的间隙，姜生逐渐陷入了被子和靠枕堆叠出的柔软之中，这是他这周以来感觉最安稳的时刻。

兰庭看技术人员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处理好，而这边姜生的头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眼睛看似睁得大大的，实际上早就没有神了。

兰庭挪到了姜生旁边，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姜生被兰庭的动作弄得稍微清醒了些，嘟嘟囔囔地挣扎道：

“我......我不困，一会儿还要录节目呢......”

“没事，他们没准备好呢，估计还得一会儿，你先睡吧。”

“你们都没睡，我还......撑得住......”

话虽这么说，但姜生的头已经拱在了兰庭的颈窝处，他寻了个位置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兰庭被姜生的碎发扫得有些痒，但他忍住没动，让姜生安稳地贴在了那里。

“我们几个身强体壮，熬几天不碍事的，你先顾好你自己，快睡吧，要开拍了我喊你。”兰庭一下一下地拍着姜生的肩膀，姜生在这规律性的触碰中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是哪位工作人员第一个发现姜生睡着了，消息逐渐传开，方才还嘈杂不堪的拍摄现场陡然静了下来。人们都小心翼翼地用气音说话，或者面对面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许久，坏掉的零件终于被换了下来，设备恢复了运行，主持人示意兰庭拍摄快要开始了，他这才把姜生轻轻摇醒了。

但睡了一觉的姜生并没有感到身体的疲惫有任何缓解，梦境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杂乱的信息，他觉得四肢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甚至兰庭把姜生摇醒时，他猛然松了一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姜生强打精神开始了节目的录制，他始终觉得现在的思绪有些游离，像是灵魂从高空中俯瞰着□□的一举一动。姜生必须迫使自己全神贯注，才能勉强跟上周围人的思路。

如果方才没有睡着，他大概还能一直撑着这口气，但休息后身体就产生了惰性，再难回到之前的状态了，姜生苦涩地心想道。

还好主持人也觉得现在有些太晚了，便加快了综艺的节奏，他带着几人快速地过了一遍常规流程，又留了点时间让姜生他们宣传一下新专辑，这样便算结束了。

姜生换好衣服往外走时，只感到自己的腿越来越软，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呈现出旋转的倾向，视线的边缘也隐隐发黑。

他扶了一下身侧的墙，瓷砖的冰冷刺激着姜生的大脑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他趁着自己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一把抓住了走在旁边的江言，小声对他说道：

“江言，扶住我，别喊，别紧张，我没事。”

江言虽然平常总有些小孩脾性，但真有什么事了还是很靠得住的，他一下子就领悟了姜生的意思。

如今他们还在电视台的大楼内，难免会人多眼杂。睡觉毕竟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正常生理活动，而且也符合他们参与的节目主题，所以还算是在安全的范围内。

但姜生如果在这儿表现出其他异常，比如走着走着突然倒下，情况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很可能他们还没走出大楼，“姜生晕倒”的词条就已经冲上热搜了。

姜生几乎是麻木地拖着自己的两条腿在向前走，他把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江言的身上，如此才能稍微轻松一些。

“生生，你还好吗？”

察觉到撑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剧烈，江言没有方才那么淡定了。他想去看姜生的情况，却被姜生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视线，只能看到姜生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姜生听到了江言说的话，但现在保持步速和调匀呼吸两件事，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姜生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回答江言的问题了。

但没有回答，对于江言来说也是一种答案。他不免有些心焦，却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扶着姜生向外走去。

走出大楼温暖的范围，二月份凛冽的寒风打在身周，新鲜的气流在肺腑中打转，姜生像活过来了一般深吸了几口气，但他依然垂着头，步履缓慢。

“江言......车来了吗......”姜生的声音低弱，仿佛风一吹那口气就散了，江言几乎是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才能听清。

“快了，快了，我看到车灯了，马上就到了！”江言看见转角处开来了自家的保姆车，他简直像遇到了救星一般热泪盈眶。

“我来开门！”车刚停到他们面前，江言就急急地拉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姜生搀了上去。

但姜生一踏上熟悉的地盘，整个人便骤然放松下来，失去了支撑的他直直地摔到了车内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