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咱们也打不过他呀。”胖虎说。
“那咱们去玩一把!捞回来点,把这五两给他,咱还剩点呢。”二虎提建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全票通过。
既然已经有了五两的本钱,几个人决定奢侈一把,玩点大的,扭头就去了高级赌场——狮子桥下大柜坊。
“咱们就来直接赌钱,五纯!”
“六纯!”
“八浑纯!”
“哈哈哈哈哈……”几个人发出欢快的笑声,直到他们看见从赌坊里迎面走出来的潘邓。
三虎帮“……”
潘邓“……”
潘邓颇为意外,“几位兄弟怎知我在此,还特意跑来还钱?”
我们怎么知道你在这!
“几位兄弟真是雪中送炭,前些日家伙什坏了,我今日刚好要去找篦匠重新编几个篦子,再打一副扁担框子,不料囊中羞涩,却刚好看见了你们。”
你当我们没看见你是从赌场走出来的吗!
但到底是理亏,外加火力不足,大虎用咳嗽掩饰了尴尬,拿出了放在怀里的五两银子,紧紧攥着递给了潘邓。
潘邓伸手,从大虎的手心里把银块扣了出来,他微笑地看着面前几个小流氓,“五两笑纳,还有十五两,诸位行个方便,趁早还上,也叫我这买卖早日重新开张,不然坏了生意,耽误赚钱,莫怪我这眼睛认得诸位,拳头却不认得。”
放完狠话,潘邓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七人在原地。
“欺人太甚!”胖虎看向大哥,“咱们咋办呢?”众兄弟也围过来,等着大虎拿主意。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虎作了几日的三虎帮头目,渐渐品出味来,当老大,兄弟们吃饭得管,医药费得管,处处都要他来管,偏偏钱挣不到一分,人人喊打,差点没了子孙跟不说,一点当老大的威风都没有,还有一大摊子要等他收拾。
大虎也很憋闷,却知道不能硬碰,面上镇定,“钱没了就没了,咱们这是出师不利,第一单就碰上个黑吃黑的,他潘邓管我们要钱,咱们技不如人,这回认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找李四拿钱去!”
几个人围追堵截,挑着李四周围没人的时候去要钱,汤药钱,柴火钱,误工钱,一连着好几天,只把李四要的心头恼火,却奈何不得,本来是他要找几个流氓教训潘邓,现下潘邓是教育了,怎么这个劳什子三虎帮是甩不掉一样,追着他要钱!
“你们还有没有道上的规矩!已经要了好几次钱了,怎么还来?你们再这样,我就把你们敲诈主顾的事说出去,看有谁还找你们做事!”
笑死,本来就接不到单,二虎一脸狞笑,今天非要再捏他这软柿子一把,伸出手来,“拿钱!”
李四,“……”
李四一脸悲愤的掏钱,这才得以脱身。回到家里,一路上满心的恼羞愤懑,无处宣泄,憋的他胸闷头胀。他坐在堂屋里喝了口茶,才觉得胸中那口气缓了缓,长舒了一口气。
“李大官人,李大官人……”门外有个小伙计进屋里来了。
李四抬眼看他,“怎么了这是,着急忙慌的。”
“我去那紫石街买草药,看见那潘邓好生生的呢,什么事都没有的样,您不是说潘邓得好几个月下不来榻吗?那三虎帮不会是拿钱不办事儿,和那潘邓连起伙来,把您给骗了吧!”
什么!
李四一个大抽气,只觉得血往上涌,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李大官人,李大官人!”
小药铺里面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太阳西斜,月上枝头,李四才悠悠转醒,看见了坐在床头一脸焦急的李娇娇,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姐姐,那个姓潘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
“都给我砸!”一个药铺学徒打扮的小伙计声音高亢,手指指向王婆茶馆的大堂,他身后十来个药铺伙计跑进店里,看见茶壶茶碗,桌椅板凳,有什么砸什么,噼里啪啦,砰砰框框,尘土飞扬。
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身穿紫绸缎,脚踩缎面靴,手摇折扇的官人慢悠悠的走进来,身姿倜傥,面容白净,正是西门庆。
王婆这时候还能不知道来人是谁,赶紧走上前去,“诶呦,西门大官人,这是什么事呀?咱家这就是小本生意,什么时候得罪了您,您打打砸砸咱们都不说一句话,可是和老身说个明白,不做那冤死鬼呀。”
西门庆神情倨傲,并不理王婆。自己的爱妾都哭到面前了,收拾个王婆茶馆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这边王婆见西门庆不说话,又赶紧去阻拦打砸的人,“砸不得,砸不得呀!各位伙计,远道而来,喝口茶润润喉,何必这么大火气呀,别扔别扔,那可是瓷杯子!”
被她阻拦的伙计怎会将这么个老妪放在眼里,伸手把她掀翻在地,王婆摔在地上诶呦诶呦的叫,“我这胳膊呦……我这老胳膊老腿……”那伙计将架上一整排的瓷杯全掀了,瓷片崩裂在地上,哗啦哗啦一阵响。
“哎呦……”王婆赶紧一个翻滚从地上起来,三两步跑出了茶馆,把身上的碎瓷渣子抖落干净,咬牙切齿,“直娘贼!”
没料想外面又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后赶来的,几个大汉还抬着一个人,到了茶馆门口往地下一扔,扯着嗓子喊,“死人了!王婆茶馆的茶,喝死人了!”
王婆顿时心内一惊,光是打砸还不够,这西门庆竟然是想置她们母子于死地!
那后来的几个坐在地上开始哭,为首的人扬开嗓子,双手抱拳,“诸位乡亲父老!大家都来评评理,替我们兄弟几个做个证见,王婆茶馆喝死人了!我大哥昨天在这喝茶,晚上就开始腹痛,到了后半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竟是被这黑心肠的店给害死了!”
眼看周围的乡亲有渐渐围拢过来看热闹的趋势,王婆这下就算是怕西门庆势大,也不能再不开口了。
“放你娘的屁!敢诬陷我王婆!我王婆在这紫石街上,清清白白开了这么多年茶馆,街坊邻居喝了这么多年谁不说好!凭你红口白牙就说我家茶喝死人了?我家的茶,一片片都是千挑万选的,奶都是城里奶房每天早上天没亮送来的,你家人喝死了?你说他是喝什么喝死的!我看是这恶贼心术不正,喝凉水呛死的!”
那为首的人早有准备,指着王婆还骂,“昨日就是喝你家龙井茶喝死的!”
呼应他似的,屋里走出一个人,扬起手里的布包,“找着了,这就是她家的龙井茶。”
西门庆开口,“王婆,你既然说你是无辜的,何不跟我们去见官?”
王婆根本不料想他们竟然准备的这么充分,“那根本就不是我家的茶叶!你那些个伙计来我茶馆里又打又砸,现在还自己带了毒茶叶来,想要诬陷我!我昨日根本没卖过这个人茶,你这样诬陷良民,是何用心?莫不是眼红我家生意好,要败坏我家名声!你个癞蛤蟆流黑脓的烂坯子,敢不敢赌咒发誓?若是诬陷我,迟早肠穿肚烂!”
西门庆摇摇折扇,“昨日杜大来茶馆喝茶,谁看见了?”
顿时就有人上前,“我亲眼所见!”
“昨天几时杜大来喝的茶呀?”
“后晌,太阳落山之前,我亲眼看见杜大走进茶馆,喝了一壶龙井茶走的!”
“哼……”西门庆嘴角一挑,“王婆,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敢抵赖!跟我们去见官!”
说着几个人过来就要抓着王婆,好把她逮起来去官府。
看到这里周围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这西门庆分明是有备而来,来之前人证物证都找好了,就等着逮住王婆,到了官府,使上点银子,那官府的人和他蛇鼠一窝,哪有不顺着他的。
只叹王婆怎么惹上了这么个阳谷县的恶霸。
也有些知道内情的人摇摇头,这西门庆是靠什么起家的?自从两年前他搭上了县太爷的船,就凭着这一手,收了县里面多少铺面,村下面多少良田,他是惯用此计的人,如今王婆惹上他,只怕是牢狱之灾躲不过,家里这个铺面也得被拿走了。
王婆何尝不知道,今天她若是跟着走了,到了官府,那就彻底完了,这西门庆在阳谷县里手眼通天,上下都打点过,哪里是她这个无亲无故的老寡妇斗得过的,到时候要打要杀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自己有苦也说不出,还要连累潘邓。
王婆一个激灵,猛烈的挣扎,“都给你奶奶滚!杀千刀的!没脸没皮的狗贼!到我这个老寡妇门口来闹事!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笑煞人,你个马泊六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今天我们弟兄抓住你这毒妇,就是替天行道!”
众人只把王婆按到地上,谁料到这老妇竟然还挺灵活,滑不溜手。混乱之中,王婆往西门庆身后不经眼的一瞥,她脑子里歪光一闪,大声吼道,“金莲娘子!莫开门!快快躲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