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顺接着说道:“而另一具尸体,我不认识,看着像是普通的农夫。但他体格健壮,双手有常年练刀的痕迹,应该是个练家子,伪装成农夫,我猜测他可能就是那户农家的主人,表面上是农夫,实际上跟郭奇是一伙的。
但他和郭奇到底是单干,还是属于共同为某个主子效力,就不得而知了。
我把这两人杀死之后,两位刺史都十分惊喜。他们认出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让我救他们出去。我本来想救的,但我当时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出去了,刺史之位肯定要还给他们中的某一个。他们已经这么虚弱了,说不定出去也活不了,倒不如我亲自了结了他们,还能让他们少受痛苦。
于是,我……我就杀了他们。”
说完这些,赵仁顺精神颓丧,似乎也有些后悔。
云水谣道:“正是因为陆文远刺史已经死在了你手中,后来郑盈尺约你相见,还易容成陆刺史的样子,你才会那么惊慌?”
“对,我当时真的以为是死去的陆刺史来找我报仇了,所以心中慌乱,出招也不成章法,没过多久就被郑盈尺擒住了。”
“前两任刺史,还有郭奇、那个农夫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还在那户农家的地下密室中。我当时出来后,怕事情败露,就用水泥把暗门封死了。现在要去那间密室的话,得先凿开暗门,才能下去。”
“你在地图上标出位置,我让衙役们过去看看。”
赵仁顺在地图上标注了那户农家的位置,并详细说明了暗室的入口。
云水谣便让衙役们去查,顺便把仵作也带上。
云水谣接着问赵仁顺:“两位刺史临死前,可有说什么?”
“他们叫我救他们出去,但我杀了他们,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
“你没有问他们是如何被掳到地牢里的?”
“没问,他们也没说。”
云水谣觉得有些难办。现在前两任刺史的下落是有了,可掳走他们的就是太子府侍卫郭奇和那个农夫。
如果不能查明郭奇究竟在为谁做事,只怕又要太子背黑锅。
但现在郭奇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没法从他身上查出什么。
事情陷入了僵局。
云水谣忽然想起,第二任刺史林益恭被掳走时,他身边的侍卫白东亭目睹了全过程。
据白东亭所言,掳走林刺史的是两个黑衣人。莫非就是郭奇和那个农夫?
如果让侍卫白东亭见到郭奇和农夫的尸体,是不是能认出来?
也许,白东亭能想起一些细微的线索。
于是,云水谣让人去叫白东亭。
自从林益恭刺史失踪后,白东亭关心他的下落,一直没有另谋生路,而是住在了官舍里。
叫他过来,应该很快。
谁知,去找他的衙役回来禀告:“大人,白东亭不在自己的住处。”
云水谣道:“也许他出门了,派人四下找找。”
“是。”
跪在堂下的赵仁顺说道:“云大人,我有些困,可否先睡一觉?”
云水谣道:“可以,你先去牢房睡吧。”
“多谢云大人。”
赵仁顺跟着衙役去了牢房。他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后,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原先怎么也睡不着,这会倒是眼皮沉重,很想睡觉。
云水谣觉得,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就算做得天衣无缝,也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揭露出来。
就像赵仁顺,他杀人的时候,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所有事,来换取一宿好觉。
长史吕民杰走到云水谣身边,小声道:“大人,我觉得应该查一查前两任刺史的账,别人知道绑架他们来要钱,说明他们可能有很多来历不明的财产。”
云水谣觉得有道理,还是吕长史这种当官多年的比较有经验,发现了一些云水谣注意不到的地方。
云水谣就让吕长史去查前两任刺史的账目。
她吃了午饭后,继续在公堂等待。
到了黄昏时分,去寻找前两任刺史尸体的衙役们回来了,向云水谣禀告道:“大人,我们在那户农夫家里找到了地下的暗室,里面有四具尸体,其中两具确实是前两任刺史。四具尸体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两位刺史的尸身有很多伤口,就连骨头也断了多处,可见生前遭到了虐待。
而另外两具尸体没有什么伤口,应该确实如赵将军所言,他们两人是拷问两位刺史的人。现在四具尸体都已经运回来了,已放入冷库中。”
云水谣去了冷库查看尸体,这几具尸体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尸体的情况也有些恶心,只能从服饰判断他们的身份。
云水谣找了一些熟悉两位刺史的官吏和衙役,让他们辨认。他们都说,两位刺史的尸体确认无误。虽然面部已经腐烂,但依稀可以看出生前的模样。
另外的两具尸体,一具作农夫打扮,一具穿着青色常服,应该是太子府侍卫郭奇。
郭奇出远门拜访别人,自然不会穿着侍卫的制服,而是穿着自己的衣服。
幽州司马张呈祥站在云水谣身边,云水谣便跟他商议:“张司马,如今前两任刺史的尸身找到了,倒是可以向皇上交差了。可是掳走他们的郭奇,是太子府侍卫。也许太子跟此事无关,但眼下郭奇已死,找不到更多证据,太子岂非要含冤受屈?”
张呈祥道:“要定罪,除了要有人证,还得有物证。根据赵将军的供词推测,郭奇他们掳走前两任刺史,是求财。那么,只要他们搜刮到的钱没有进入太子府,太子殿下自然可以辩解一二。郭奇未必是替太子办事,也许是他自己临时起意,想敲诈两位刺史;也许他是受了其他人的指使。
他虽然已死,但也不是完全没法查。您让人画出这四名死者的画像,张贴在各处。如果有百姓曾经见到陆、林两位刺史或是郭奇、这个农夫曾经形迹可疑,就来官府报告。也许能搜集到更多线索。”
云水谣点头道:“张司马言之有理,那就先张贴画像,向百姓询问线索吧。”
陆文远、林益恭两位刺史的画像不难画,有很多人都见过他们,可以详细地描述他们的样貌。
那个农夫在幽州定居多年,他的街坊邻居肯定认识他,只需向他的街坊询问其相貌即可。
至于郭奇的相貌,应该要询问茶楼的伙计。那天郭奇跟陆刺史一起去茶楼喝过茶,茶楼的伙计应该还有印象。
云水谣让小吏们分头负责搜集几位死者的相貌,并找人画出来。
这时已经到晚上了。
云水谣忽然想起,侍卫白东亭还没找到,便询问衙役。
衙役们道:“大人,我们四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白东亭。”
柳依依道:“大人,白东亭会不会跑了?”
云水谣:“跑?他为何要跑?”
“大人不觉得,白东亭身上有诸多疑点吗?首先,他并不是林刺史家中带来的侍卫,而是临时加入的。其次,林刺史被掳走时,只有白东亭一人在场。那么当时,他到底是在保护林刺史,还是帮助另外两个黑衣人一起攻击林刺史?”
柳依依这么一说,云水谣顿时觉得灵光乍现。
白东亭确实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之前林刺史遭到刺杀,他怎么会刚好路过,救下林刺史?恐怕,那场刺杀是他自导自演,目的就是潜伏在林刺史身边,伺机掳走他。
云水谣道:“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要一直留在衙门里?”
“他留下来,并且表现出很担心林刺史的样子,别人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也许,他身上还有其他任务,所以他要留在这里。”
云水谣点头道:“马上发下海捕文书,寻找白东亭。如有将其缉拿归案者,有重赏。”
几个小吏答应了,去找人画下白东亭的画像,张贴出去。
几天后,长史吕民杰来找云水谣,说道:“大人,我彻查了陆文远刺史和林益恭刺史的一些账目,发现了问题。他们在幽州期间,巧立名目,敛财无数,贪污受贿,仗势欺人,留下许多马脚。不过,要彻底坐实这些罪证,还要深入调查,走访民间受害者,力求证据确凿。”
陆文远当了七年的幽州刺史,林益恭虽然只当了一个月的刺史,但之前一直在幽州担任属官,也苦心经营了多年,贪污的钱也不少。
云水谣点头道:“辛苦吕长史了,这件事还是劳烦你来办吧。两位刺史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财物,难怪会被人盯上。”
之前天女会一案中,已经确定陆、林两位刺史跟天女会众首领有暧.昧关系,他们的官声已经坏了。如今又查出他们这么多罪状,就更坐实了他们生前是不是什么好官,即便现在死了,也难以赎罪,恐怕皇上会牵连他们的家族。
这些跟云水谣没什么关系,云水谣能找到他们的尸首,已经是大功一件。再把他们生前所做的事查清楚的话,功劳就更大了。
过了一会,有个百姓来到官府,说是有线索要告知长官。
云水谣便让他进来。
这个百姓说道:“大人,小的好像见过郭奇。”
云水谣问:“什么时候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