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大娘跟此事无关,为何她会和琼娘同一天失踪呢?还有,四月一号那天,既然是方大娘值日去运泔水,如果吴阿婆去代替她,难道就没人发现她们互换了吗?”
云水谣沉吟道:“确实如此……刚才我光顾着高兴,漏了这两个细节。方大娘的离开,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恰好真的有事。第二种可能是,方大娘被蝮蛇帮的人带走或是杀了,就是为了让官府怀疑到方大娘头上。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
柳依依问:“什么可能?”
“也许,方大娘就是琼娘,琼娘借助方大娘这个身份离开了小巷,躲开了追捕,然后逃走,这跟我们之前的猜测一样。而吴阿婆母女俩,确实跟此案无关。至于到底是哪种可能,就要看吴阿婆母女俩有没有猫腻了。”
云水谣叫来一班衙役,吩咐道:“你们去青瓜巷附近,询问那里的住户,四月一号去青瓜巷运泔水的,到底是吴阿婆还是方大娘。如有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是。”
又等了半个时辰后,吴阿婆和她女儿佩儿被带来了。
吴阿婆弓着身子,不停地咳嗽,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她仍是用头巾包着脸,眼神有些凄惶。
佩儿一脸不高兴,但已经被绑住了,没法有什么动作。
佩儿问云水谣:“大人,您为何几次三番为难我们母女,还无故将我们绑上公堂来?”
云水谣刚要说话,其中一个侍卫道:“大人,您可别小瞧这个佩儿,刚才我们十个人联手,才勉强抓住她。”
云水谣问道:“怎么回事?她会武功?”
“对,而且她武功很高。刚才我们去她家,想直接抓住她们母女。吴阿婆倒是很容易就抓住了,我们点了她的穴道。佩儿见到我们抓了她母亲,直接朝我们攻击,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还好我们人多,合力攻击之下,终于把她给抓住了。她动起手来身姿轻盈,根本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笨重。”
云水谣问道:“佩儿的穴道也点住了?”
“是。”
云水谣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走近佩儿身边,道:“那就看看佩儿的真面目吧。”
她观察了佩儿一会,不确定她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云水谣叫来一个经常混江湖的侍卫,对他说道:“你看看这个佩儿是否有伪装。”
“是。”
侍卫仔细观察了佩儿一会,还捏了捏她的脖子、耳后、头皮、肩膀等部位。
佩儿很抗拒,但她被点住了穴道,既没法逃跑,武功也施展不开,只能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侍卫回话道:“大人,佩儿不仅脸是假的,连身体也是假的。”
云水谣惊讶道:“身体如何作假?”
“她本来没这么胖,也不驼背,是衣服里面塞了一些东西。我现在就把她的本来面目复原。”
说着,侍卫揭开了佩儿的人皮面具,并且在佩儿的身体各处拍了拍。
很快,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佩儿的丑脸只是一张人皮面具,她的真容可以说得上是雪肤花貌,艳光四射,琼鼻檀口,螓首蛾眉。
她的身上掉出许多厚重如泥块的东西,可以看出她原本的身材非常纤细苗条。
她应该就是把这些泥块样的东西黏在身上,假装成虎背熊腰的样子。
现在这些伪装物掉了下来,她原先穿的衣服立刻变得松松垮垮。
侍卫顺手帮她把衣服扯直了,腰带也系紧,她立刻显得纤腰一握,楚楚动人。
虽然她穿着一身陈旧、充满布丁的粗布衣服,但也难掩她的姿容。而且,她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并不是之前四十多岁的样子。
所以,她不太可能是吴阿婆的女儿。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只有吴阿婆看着地下,好像什么也不关心。
云水谣盯着佩儿看了一会,皱眉道:“不对,你不是琼娘。”
本来云水谣以为,琼娘跟吴阿婆是同伙,伪装成她女儿,跟她住在一起。
但是眼前的女子,虽然也花容月貌,姿色不输给青楼头牌,但她却不是万花楼的琼娘,而是一张陌生面孔。
琼娘的画像,云水谣看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
云水谣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如果这个女人不是琼娘,那她是谁?
云水谣问道:“你是谁?”
佩儿道:“我是佩儿。”
“不对,你不是佩儿。你的伪装已经被识破了,还要说谎?”
“我的名字确实叫佩儿,不是什么琼娘。”
“你跟吴阿婆是什么关系?你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不会是她的女儿。”
“我是她的外孙女。”
“什么?”
云水谣十分困惑。
吴阿婆抬起头,解释道:“大人,让老身跟您说明原委吧。老身确实曾经有一个女儿,名叫佩儿。她年轻时,爱上了一个浪荡子,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女孩。后来她被那个浪荡子抛弃,郁郁而终,留我一个人抚养年幼的外孙女。我太过伤心,就给外孙女取了她母亲的名字,也叫佩儿。这样,我就会觉得女儿从来没离开过我。
我觉得女儿的悲剧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又识人不清,所以才害死了自己。所以,我从小就叫外孙女扮成丑女,一辈子不嫁人,陪在我身边,这样才能长久地活下去。外孙女很乖,很听我的话,我让她扮成一个肥胖的丑女,她也愿意。
后来,我们来到雍州定居,我让她不仅要扮丑,还要扮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四十多岁、嫁不出去的丑姑娘。我跟她以母女相称,一直过着安生日子。别人看到佩儿的外貌,避之如蛇蝎,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她自然就不会重复她母亲的命运了。
大人明鉴,我们祖孙俩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自保,没有恶意,也不认识什么琼娘。大人在查的案子,跟我们也没关系。”
云水谣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吗……那本官错怪你们了,还请你们勿怪。”
吴阿婆道:“无妨。”
云水谣道:“不对,佩儿这一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她那个浪荡子老爹,留下几本武功秘籍,佩儿照着练,就练成了。可能是因为她有学武的天分吧。”
“原来是这样。既然她有这么高的功夫,做什么不行,为什么要跟着你收泔水?”
“我怕她在人前显露武功,会惹来祸事。而且她一旦跟人动手,可能身上的伪装、脸上的人皮面具也会脱落下来,那她拥有美貌的事就瞒不住了。所以,我跟她说,不管她武功多高,都只能用来自保,不能在人前显露,也不能用武功来谋生。”
吴阿婆这样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云水谣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但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吴阿婆祖孙了,便打算释放她们。
这时,云水谣突然瞥见佩儿的头皮似乎有一块地方是发红的。之前佩儿一直蒙着头巾,所以云水谣没看见过她的头皮。
现在她的伪装被全部卸掉,头上的头巾自然也被扯下来了,云水谣才能看见。
她赶紧走上前去,拽住佩儿的胳膊,仔细查看她的头皮。
佩儿现在的穴道还没有解开,所以云水谣拽得住她。
佩儿左边的头皮确实发红,似乎有炎症。
联想到之前黄四牛的案子,据翠鸟所言,将银针扎进黄四牛脑门的人,头皮就是有一块发红的。
会这么巧吗?
是不是佩儿?
以佩儿的身手,确实可以做到。
难道,佩儿是蝮蛇帮的头目?她虽然不是琼娘,但也许跟琼娘属于同一个组织。
也就是说,她跟琼娘认识,说不定还互相打掩护。她和吴阿婆,也不是刚才所言的普通百姓。
吴阿婆刚才的说辞滴水不漏,云水谣都差点被骗过去。
但仔细想想,吴阿婆的话是有漏洞的。
像佩儿这样容貌、武功都属上乘的年轻姑娘,竟然甘心扮成一个中年丑妇,一辈子跟着外婆运泔水,打扫街道?这很不合理。
而且,佩儿的武功那么高,竟说是她自己看秘籍练成的?也很不合理。
在这一瞬间,云水谣心念百转。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绝不能轻易释放吴阿婆母女。
于是,她问佩儿:“佩儿,你的头皮怎么是红的?”
佩儿道:“我这一块头皮从小就有炎症,换了很多洗头膏,涂了很多种药膏,都无济于事。”
柳依依上前,对云水谣道:“之前我说佩儿身上香香的,原来是她头上药水的味道。”
佩儿对于云水谣关心她的头皮,感到很奇怪,露出疑惑的神情。
云水谣没作解释,而是对佩儿道:“本官身边缺个女护卫,你武功高,不如你来补上这个缺吧。若是担心露出容貌被男人欺骗,你仍可以戴着你的人皮面具,只是身上就不需要伪装了。就算别人觉得你身材好,看见你的丑脸就吓跑了,不会来欺骗你的感情的。”
谁知,佩儿却说道:“多谢大人好意,但民女只想继续跟外祖母过着平淡的日子,不想当您的护卫。”
“为什么?当本官的护卫,既有工钱,工作又稳定,而且体面。若是觉得跟一群男护卫一起当差不方便,本官身边也有一个叫徐二妞的女护卫,你可以跟她作伴,同吃同住。”
佩儿摇头:“民女受不了被人拘束的日子,还是想在乡下自由自在地生活。”
吴阿婆也说道:“佩儿从小野惯了,当不好护卫,多谢大人好意,还是让我们祖孙离开吧。”
云水谣觉得这祖孙二人有猫腻,自然不能放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