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黎语提前从家里回到公寓。
对门邻居大门敞开，里面的家具都已经搬空了，还陆续有工人在往外搬。
黎语开门时，邻居男主人正提了两把椅子出来，他便好奇问：“你们要搬走吗？”
邻居显然心情不错，笑道：“是啊，这房子卖了，在市中心买了套。”
市中心的地段那肯定是比这里要好的，黎语便也笑着说：“恭喜您。”
黎语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隔天是星期一，他和林嘉两人照常上课。
周六看画展那天，和厉霆渊告别时的拥抱让黎语睡得很好。
原本是失眠难熬的周末两天，变得只有周日一天。
黎语很开心，也更加坚信自己和嘉嘉整理出来的那份攻略。
今天他准备按照攻略上写的，给厉学长制作美食！
如果满分是十分，黎语的绘画技能可以达到九分甚至更高，但他的厨艺，就只能打零分了。
黎语下载了美食APP，翻看了好多菜品，都觉得好难。
什么一勺盐、一勺酱油，到底用多大的勺？
少许胡椒粉、少许淀粉，少许糖，“少许”又是多少？
黎语看了半天，整个人都蒙圈了，感觉像是在看天书一样。
做一道菜需要那么多道工序，然而美食视频的博主，每一个人做起菜来看上去都那么轻松。
黎语却是看完视频就忘，根本记不住哪一步是哪一步。
黎语和林嘉两人研究了半天，决定先做一道博主说“非常简单”的香煎三文鱼试试。
中午去超市买了三文鱼，又买了海盐胡椒、食用油、厨房纸等等，回家后按照步骤，用海盐胡椒腌制十分钟，到这一步的时候，还是很顺利的。
结果等到三文鱼下锅的时候，烧开的油飞溅到黎语手背上。
黎语惊呼：“啊！好疼！”
林嘉：“快到水龙头下面冲冲！”
黎语把烫红的手背伸到冷水下，锅里还在滋滋冒烟，“嘉嘉你快帮我把火关掉吧！”
林嘉刚伸出手，油锅又是“啪啦”一声，林嘉怂道：“啊啊啊啊我不敢！”
黎语：“那怎么办？！”
林嘉：“我好像闻到糊味儿了！”
黎语急得满头大汗，终于灵光一闪拿外套裹住手，把火关掉了。
俩人顿时都松了一大口气。
但已经迟了，锅里的三文鱼糊掉了。
准确来说，一面糊了，另一面还是生的。
第一次尝试做菜，失败。
黎语沮丧道：“怎么办？”
林嘉和他一样，也是个厨艺苦手，想了想道：“要不做点别的？不需要下油锅那种？”
黎语说：“那、那做蛋糕？”
刚才他看了好多，觉得蛋糕相比其他的应该也能算是简单点的。
买好工具，然后按照步骤打鸡蛋、和面，放进烤箱，设定时间，时间到了拿出来，就好了，如果想要看好，可以再涂一层奶油。
黎语决定就做这个。
他一定会成功的！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厉霆渊走出教室，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那道纤长的身影。
项卓在厉霆渊身后道：“哎？小鲤鱼不是在追你吗渊哥？怎么今天没来找你啊？”
厉霆渊面色不善，径直下楼。
黎语没有来找他，连微信也没有发一条。
项卓追上去问：“今天还去食堂吃饭吗？”
厉霆渊冷冷道：“不去。”
下午时，厉霆渊收到黎语发来的信息。
【小笨鱼：厉学长，等会儿我想去找你，你在哪里呀？】
厉霆渊点击输入框，刚敲出了“教室”两个字，却不想黎语过来被班上的同学当热闹看，于是删除后重新输入。
【LiTngY：你在哪里？】
【小笨鱼：在图书馆附近。[定位]】
【LiTngY：在旁边的凉亭里等我。】
【小笨鱼：嗯嗯。】
学校图书馆旁的凉亭名叫畅晚亭，很是出名，是由江南园林设计师打造，有假山、池塘，极具特色的拱门，古香古色，精致秀美，自成一体，仿佛是嵌入周围一众现代化高楼中的一颗小珍珠。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黎语到畅晚亭时，这一带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在约会。
凉亭里有人，黎语就在凌霄花长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没过多久，厉霆渊来了，同来的还有项卓和段以寒。
黎语一见厉霆渊，脸上就带了笑容，起身迎上去。
“厉学长！”
厉霆渊眼里也浮现些笑意，“嗯。”
黎语献宝似的双手捧上自己辛苦做好的蛋糕，“厉学长，这个送给你吃，我自己做的！”
厉霆渊垂眸接过蛋糕，这块小蛋糕只有半个巴掌大，装在透明的盒子里，一层白色奶油上方嵌着几颗半切的草莓，旁边还点缀了几粒蓝莓。
看上去令人非常有食欲。
项卓啧了声，道：“小鲤鱼，你就做了一个蛋糕啊？那我和老段呢？”
黎语愣了下，“啊？”
他看了看项卓和段以寒，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糟了。
他只做了一个小蛋糕。
他只记得给厉学长做蛋糕。
把厉学长的朋友们忘记了。
攻略上明明有写过，“要讨好他的朋友”。
他为什么会忘了啊！
黎语：“我、我……”
厉霆渊说：“不用管他们。”
又说：“别一直站着，来坐。”
黎语忙点头，在厉霆渊身边坐下。
项卓和段以寒找了个远点的地方无聊地玩手机。
黎语把小勺子递给厉霆渊，一脸期待，“厉学长，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厉霆渊接过勺子时，一眼就看见黎语手背上那一块烫伤。
黎语皮肤白，那片红色格外明显。
厉霆渊握住了黎语的手，问：“这里是怎么弄的？”
黎语不好意思说：“本来是想煎三文鱼的，不小心被油溅到了，三文鱼也糊掉了，其实只是看起来红，现在已经不疼了，我涂过药——”
厉霆渊把黎语的手抬起来，贴近唇边，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
黎语惊讶地睁大眼睛，没说完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黎语结结巴巴，“厉、厉学长……”
厉霆渊注视黎语的双眼，轻声说：“以后不要做这些。”
“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黎语的心脏砰砰直跳，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下子把手收回来，“我、我知道了。”
他把手背在了身后，脸忍不住发烫。
好、好奇怪啊。
厉学长为什么要亲他的手？
刚才、刚才他的手好像被电了一下。
厉霆渊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黎语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只是亲了一下手背而已。
可是。
他的心跳为什么有点点快？
厉霆渊低头吃了一口草莓蛋糕。
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变。
黎语小心翼翼地问：“厉学长，不好吃吗？”
厉霆渊沉默了几秒，又变得面无表情，说：“好吃。”
黎语松了一口气，开心道：“那就好！厉学长你多吃点。”
厉霆渊吃得很快，但动作很优雅。
蛋糕小巧，只几勺就吃完了。
黎语见盒子见底，心中有种满满的满足感。
不远处项卓踢了踢段以寒的脚，“喂，渊哥不是最不爱吃那种腻味的玩意吗？”
段以寒推了推眼镜，“但那是黎语做的。”
项卓“嘶”了声，“书上说谈恋爱会改变一个人，看来真是诚不欺我啊。”
厉霆渊把吃剩的盒子扔进垃圾桶，对黎语说：“送你回去？”
黎语点头，“好。”
项卓开车，段以寒坐副驾驶。
厉霆渊和黎语坐在后座。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吻，黎语有点被吓到。
车子到了公寓楼下后，他很快就进了电梯，没有再想着要和厉霆渊贴贴。
等到黎语的背影消失不见，厉霆渊转身上车。
他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就灌。
咕嘟咕嘟几口，一瓶水转眼就见底。
厉霆渊又拿出一瓶水，打开后连喝好几口，这才停了下来。
项卓在驾驶座坐着，转头看得一愣一愣的。
项卓张了张嘴，“渊哥……你这……”
厉霆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说：“蛋糕太甜了。”
项卓忍了一下，没忍住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甜那你还吃？”
段以寒唇角也勾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厉霆渊没再说话了。
黎语做的蛋糕不是甜，是甜到发苦。
甜到难以形容。
厉霆渊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
黎语洗完澡，换好睡衣，关掉灯，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他坐起来打开灯，把那只被油溅红的手拿出来，盯着手背看。
那里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厉学长的嘴唇好软。
黎语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厉霆渊吻过的地方。
又想起白天厉学长说过的话。
他说，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不知为什么，黎语觉得心里酸酸的。
除了酸，还有点甜。
他想到艺术节画什么画了。
黎语拿过床头的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下四个字。
——酸酸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