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向她的方向伸出无名指，脸上是阴谋得逞后的放肆笑容。

江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无名指上。

他的手指很长，皮肤也很嫩，那一道划痕赫然出现的在眼中，显得很突兀。

江年撕开创可贴，对着伤口的位置，轻轻地贴了上去。

“呼~”出于习惯问题，她对着伤口位置吹了口气。

嗯，创可贴上小兔子的头像正好在指肚中心。她满意的勾勾唇角。

周围很安静，对面的人也一直没说话，她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三秒后，江年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开，其实心里惊涛骇浪。

这小子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了！！！

此刻，她心跳有些凌乱。但她清楚，这跟男女之间的情愫没什么关系，只是她很少跟男生靠这么近，他又颜值太高，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冲过水之后记得换一个，不然创可贴湿了，里面闷久了对伤口不好……”江年理智的叮嘱他伤口后续的处理事宜。

“好。”许言柔声回道。

他刚刚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每次见她，她着装都随意的不行。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款外套，拉锁拉得很高，她脖子上戴了一根黑色的细绳，但下面的吊坠隐藏在拉锁之下……他看不到的位置。

印象中，她很少化妆，嘴唇总是淡粉的本唇色，眉毛有些凌乱，但本来弯弯的弧度就很好看了。头发是乌黑色的，每次不是随意的用抓夹固定住，就是直接散在脑后，刘海应该是很久没理过，此刻绕到耳后还长出很大一截。

她贴创可贴的模样很认真，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他看到时心中一颤。

那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江年下班后没闲着，一直在忙活，此刻不禁打了个哈欠。

许言本来还想一会儿跟她讹点东西吃，但看她真是累了，也就作罢。

走之前，他加上了江年的微信，看得出她很喜欢新房的样子，他暗自觉得，这房子买的挺值。

***

许言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妈妈还在世，他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清早起床后，他拿着妈妈在桌子上留给他的两块钱，洗漱好，又背上红色的小书包，准备出门吃早饭去。

路过小卖部时，他看到门口正在展览中的奥特曼限定玻璃球，陷入了沉思。

玻璃球一个一块钱。

他昨天课间时看到有同班男生在玩弹球的游戏，他想跟着一起玩，但同学们不带他玩，说什么他们玩的是奥特曼打怪兽的弹球游戏，必须要有奥特曼限定的玻璃球才能一起玩。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如果他买了一个玻璃球，那早饭钱就剩一块了，包子铺的售卖规则是，一个包子一块钱，两个包子送碗小米粥。所以，他如果买一个玻璃球，早饭就只能吃一个包子了。

好吧，一个包子也能填饱肚子。

他没犹豫一会儿，就从店里出来，手里拿了个奥特曼限定玻璃球，心想，今天肯定能跟同班男生一起玩了。

没一会儿，他走到包子铺门口，进去买了一个肉包子。今天包子铺人很多，他目光扫来扫去，最后定在窗边最后那一桌。那一桌只有一个人，他快速跑过去，占上了对面的位置。

今天的包子莫名的难咽，他狼吞虎咽的吃完后，由于没有粥，他被噎得憋红了脸。

“这个粥给你喝吧，我没动过。”

他面前出现了一碗小米粥，来不及思考，他快速拿起碗，咕嘟咕嘟的喝着。

对面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他放下粥，抬起头，仔细观察对面的姐姐。

她眼睛笑得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他注意到她校服上的袖标上有三道杠，应该是他们学校高年级的大队长。

他虽然才一年级，但也有听老师们讲过，当大队长得学习成绩要特别优秀，个人组织能力还得强，还需要参加竞选什么的……总之，就是超级厉害。

以后能成为大队长是他的目标，虽然他现在连少先队员都不是。

“谢谢大姐姐！”他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

“没关系！”大姐姐的笑容未停，突然凑近紧紧的盯着他，“哟，你长得好可爱喔，眼睛好漂亮！”

突然被大队长姐姐夸，他心里美滋滋的，还特意睁大了眼睛，让大姐姐看。

她本来想再问问大姐姐是如何成为大队长的，不料桌边来了个跟大姐姐同龄的女生，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大姐姐就拿着书包走了。

第二次见到大队长姐姐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他平时升旗时注意力从来都不集中，总是被班主任点名批评交头接耳什么的，但今天的他却格外认真。

台上正在升旗的女生，一身白色制服，扎着马尾辫，马尾辫上红色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记得那天遇到的大队长姐姐也扎着同样的红色蝴蝶结。

他坚信，一定是她。

再之后，他还在艺术节颁奖典礼、数学竞赛颁奖典礼、三好学生颁奖典礼之类的仪式上见到过她，这回她就算不扎红色蝴蝶结，他也能认出她了。

每次她出现在台上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的。

他很羡慕她能站在那么大的台上领奖，有一次颁奖，因为她是第一名，她还分享了自己的学习经验和未来的理想。

她的声音好听又有力量，他不自觉得听了进去。

之后的他上课再也不跟同学传小纸条了，也不开小差睡觉了，整个人有了目标后，显得斗志昂扬的。没过多久，就连班主任都跟妈妈说，自己最近的表现越来越好了。

妈妈知道后特别开心，周末还带他去了动物园玩，以表鼓励。

因为成绩好，他在班上的人缘也越来越好，朋友也越来越多。

他觉得，这都跟大队长姐姐的影响分不开。

除了在台上看见大姐姐领奖，在校园里，他几乎没见过她。

直到那一天。

他放学回家，平时跟他一道的男孩今天是值日生，所以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条路，他每天都走，再熟悉不过了。

他已经八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一个人回家算什么，他从来就没怕过。

正值冬天，下午五点多，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有点黑了，但路灯要六点才亮。

他走过了一段黑漆漆的小道，马上到路口的时候，迎面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哎？你过来！”

他意识到对面两个人是在叫自己，但他们也太没礼貌了，许言决定不理会他们，小跑起来，想快点离开这里。

突然，他感觉后背的书包被人抓住了。

那力气太大，他根本站不稳，身后的力气一松，他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哼，还想跑？”

他们一共三个人，此刻把许言围在中间，堵死了他前后的路。

看个头，他们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三个人都穿了生活装，许言也不知道他们跟他是不是一个学校的学生。

“身上有钱吗？赶紧拿出来！”三人中个头最高最壮那个男生开口说道。

“没有。”许言说的是实话。

他妈妈从来不会多给他钱，每天早上的早饭钱都是固定的，虽说偶尔他也有攒些零花钱，但今天他确实没带在身上。

“艹，干他！”

三人突然发力，轮流给了许言几脚。

许言捂着头，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对面那么高大的三个男生，他一个小屁孩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

“我没骗人！我真的没钱……”许言肚子上挨了几脚，痛的他脸上的五官全都缩在了一起。

“艹，真他妈倒霉，今天碰上的两个小毛孩，都是穷鬼！”为首的那个男生大声咒骂。

三个男生越想越气，又轮流开始踹上了。

许言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此刻的他无助的快要死了。

“是谁在那？”

许言在绝望之前看到了远处射过来的一道强光。

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艹，谁啊？这么多管闲事！”

三个男生停手后，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跑到了他们面前，个子跟为首的那个男生差不多高。

“张鹏？你又欺负低年级的小孩了，是不是？”扎马尾辫的女生插着腰，声音又大又有力量。

为首的张鹏明显气势弱了些，回道：“要你管吗？”

旁边的两个男生拽了拽他的胳膊，其中一个小声提醒道：“鹏哥，她可是咱们学校高年级的大队长啊，要不咱们今天就算了吧？”

“呃……”张鹏有些犹豫了，气势又弱了些。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她在学校很出名，老师们都经常拿她作榜样，而且她跟教导主任的关系非常好，如果被她告状，又被请家长的话，那他在学校和在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张鹏清了清嗓子，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是这小毛孩不看路，都把我的胳膊撞疼了，我让他给我赔礼道歉，他也不听话，我们这才给他一点教训。”

旁边两个男生为表赞同，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女生叹了口气，大声吼道：“以后不许再欺负小孩子了！要不然，我就告诉教导主任，把你们的学分全都扣掉！”

张鹏觉得特别没面子，低着头没说话，旁边两个男生好言好语的说：“好的，学姐，我们下次一定。”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三个男生在夜色中溜得飞快。

是她，是她，是她。

她刚走近，许言便一眼认出了她。

“小弟弟，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