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芬这次来是来割肉的，她小姑子去年嫁了人，前段时间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过两天要带着孩子去她家里熬几天，她们家不比别人家，日子还算好过，也不在意这点东西，所以她来割点肉再买点粮，等小姑子来了给她做点好的补补。

林思甜刚好也要买点肉买点粮，粮是为了做柿子饼卖钱，肉则是为了给晓晓改善伙食，她太瘦小了，不吃好点儿怎么长身体长个子。

她手里钱不多，肉也不敢多买，不过少称一点暂时改善一下伙食还是可以的。

这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集上的东西自然是越早越新鲜，再晚就挑不着好的了，两人目的明确，也不耽搁，直奔着粮店肉店去了。

乡下有乡下的好处，林思甜要是穿在城里，想买个肉估计有钱不行，还得要票，不过乡下这地方嘛，虽然供应的东西不多，来晚了就买不着了，但没票也能买，有钱起得早就行。

肉店说起来是个店，实际上就是个随便搭起来的简易棚子，棚子下面摆着案板和一个挂猪肉的架子，这一天要卖的肉都挂在上面，不管什么部位，被人买走了就没有了，想吃只能下次再来了。

林思甜她们到的时候，肉摊子上还排着不少人，架子上剩的肉已经不算太多了，张贵芬一看，立即有些懊恼道：“该再来早一点的，好肉剩的不多了，也不知道到我们的时候还剩点儿啥。”

她边说边拉着林思甜过去排队，她俩往跟前一站，前面站着的人全都朝她俩看过来，其实主要是看林思甜。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呐，也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林思甜也不介意大家盯着她看，目光要是对上了，还会礼貌的冲人家笑一下，把队里面一个年轻小伙子笑的脸颊通红，着急忙慌的就把头扭回去了。

站在她们前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看林思甜笑得讨人喜欢，人也十分热情，扭头就跟她俩聊了起来。

“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你们是哪个村的啊？”

张贵芬也是个自来熟的，见有人问，立马开始自报家门：“白果村的。”

大娘一拍手：“我是刘家沟的，跟你们白果村就隔着个山头，也不算远。”

一听隔得不远，张贵芬更来劲了，当即就跟人大娘聊的热火朝天，林思甜站在旁边，一边看着摊子上的肉，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她们聊天。

冷不丁就听到大娘的话头转到了她身上：“这是你妹子？”

林思甜确实比张贵芬小了两岁，张贵芬还没听出大娘话里的意思，也没犹豫就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大娘颇为热切地问道：“多大啦？说人家了吗？”

张贵芬这才听出大娘是想要给林思甜说亲，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林思甜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林思甜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话题，笑着说道：“大娘，我孩子都五岁了。”

大娘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你多大说的亲啊？”

看着这么水灵灵的姑娘，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就已经说过亲生过孩子了？

张贵芬见林思甜自己也不在意这个话题，这才接着接话道：“她已经虚二十五了，看着长得小吧，我们白果村的媳妇里，就数她长得俏了。”

大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有些失望：“看着就十八九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呢。”

张贵芬笑着拍了林思甜一下，打趣道：“听到没，说你像十八九的。”

林思甜：“快别打趣我了，快到我们了，赶紧看看你要什么肉。”

林思甜这张脸跟她自己原来的脸基本上没啥区别，不过这年代人不怎么打扮，更偏原生态一点，就显得年龄小些，但也没有大娘说的那么夸张，稍微显小一点罢了，她自然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张贵芬一看果然前面已经没几个人了，架子上的肉也少了不少，立即收了玩闹的心思，比划了一下自己要的肉。

“我想买点前腿肉和排骨，你要啥？要是你也想买前腿肉，我就再多买点排骨，给你分一半。”

她本来想多买点儿前腿肉，结果大部分都已经被人买走了，剩的不多，她怕林思甜也想要前腿肉，就先问她一下。

林思甜其实对什么肉不讲究，在她看来，一只猪身上哪儿的肉都好吃，就看怎么做了，于是摇摇头：“没事儿，你买你的，我什么肉都行。”

她们说话间，前面大娘也已经买好了肉，张贵芬边往跟前走边问：“你真不要？那我就全买了啊。”

林思甜点点头正要说话，旁边冷不丁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老陈，剩下的前腿肉别卖了啊，给我串起来，我都要了等会儿来拿。”

一个穿着枣红上衣的女人说着话挤到了张贵芬前面，看也没看她们撂下话就转身想走。

张贵芬反应极快，冷哼一声，也冲摊主喊了一声：“大哥，剩下的前腿肉我都要了，麻烦帮我串一下。”

那女人一下子转过头来，盯着张贵芬说道：“你听不见人说话吗？没听见我说前腿肉不卖了？”

张贵芬也不甘示弱：“你眼瞎看不见人排着队吗？我排了半天的队你说不卖就不卖了？我就要买，怎么了？”

那女人被张贵芬一通话顶的脸色立即就难看了起来，上前一步就要推搡上去：“你说谁眼瞎呢？说谁眼瞎呢？”

张贵芬个头虽然比那女人矮了些，气势却一点儿也不输，挺着胸膛说道：“谁插队说谁，咋的？你还想动手啊？”

眼看两人三言两语的就要从骂战升级为撕扯，林思甜赶紧站到张贵芬身边，一边注意着那女人怕张贵芬吃亏，一边在摊主的案板上拍了拍，开口说道：“老板，我们在这排队等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跑出来说要买肉，要是还让她买走了，不太合适吧。”

林思甜声音不大，在这闹哄哄的肉摊前却很吸引人的目光。买了肉还没走的、准备买肉的、不买肉路过看热闹的，顿时都朝林思甜看过来。

林思甜还是那副温文有礼的笑模样，跟那女人尖声厉气的声音完全不同，没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看着摊主继续说道：“要是她提前定了东西，我们买不着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但要是我们排的好好的眼看到我们了，被人截胡了，放谁谁也不能答应，你说是不是？”

她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讲清楚了，大家一听都开始议论纷纷。

“不卖早说嘛，让人排到跟前才说，这不是耽搁人的时间吗？”

“啥呀，你不知道，是这女人自己跳出来截人家姑娘的肉的，人排了半天的队了，可不是摊主不卖了。”

“这是摊主什么人啊？这么听她的？做人还是得讲道理吧，谁排到跟前谁先买，哪儿有中途跑来截胡的道理。”

卖肉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并不像大家印象里那样虎背熊腰，反倒是十分憨厚。

他跟那女人的确是认识，眼看两人为了点肉要闹起来，神情也有些焦急，听林思甜这么一说，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再被大家一议论，脸立马就红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是的！没，没关系！卖，卖，卖，卖给她，她们。”

他是个结巴，不着急还好，一着急更是说不出话来，两句话的事儿被他说得磕磕绊绊，最后还没表达出想表达的意思，干脆朝林思甜她们一伸手，表示这肉要卖给她们。

跟张贵芬吵架的那女人一听，立马不干了！

“老陈，我可是照顾你生意照顾了不少年头了，就今天想借个方便让你给我留点儿好肉都不行是吧？你是不是看她长得好，有啥想法啊？”

她本来矛头只针对张贵芬，可一看林思甜三言两语就把风向转到了自己那边，立马吊着一双眼睛把怒气对准了林思甜。

摊主的确跟她是熟识，本来还觉得没给她留上肉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听她这么一说，立即涨红了脸，瞪圆了眼睛，“说，说，说啥呢，呢你！”

他恨自己是个哑巴，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那女人却是来了劲，嘴里不干不净的继续说起来：“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亏我还觉得你人老实，一直照顾你的生意，没想到你心里这么脏，看见个长得漂亮的狐狸精就把持不住了。”

眼看她越说越不是那么回事儿，摊主急得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围观群众也皱着眉，刚跟张贵芬聊过天的大娘人还没走，听到这儿忍不住说道：“你一个女人家的，说话咋这么难听呢，人就是过来买肉的，你想抢人的肉没抢到，就泼人脏水是吧？”

那女人立马白眼一翻，骂道：“有你个老不死的什么事儿？我爱咋说咋说，管天管地管老娘拉屎放屁。”

她一张嘴十分厉害，什么脏话都往出蹦，一副撒泼耍混不要脸谁来骂谁的样子。

大娘气得脸都白了，张贵芬一看，简直想上去撕她的嘴。

林思甜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收拾的还算齐整的女人，嘴上说话这么脏，眉头一皱正想说点什么，人群外面却风风火火地冲出来一个人，啪的一声把刀剁在了案板上。

“刘香花，你欺负人欺负到我男人头上来了是吧？”

一脸焦急的摊主一看来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些委屈的走到自家媳妇跟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她，她胡说，说八道！”

来人个头不高，长得说不上多漂亮，但一看就是个泼辣利索的女人，一双眼睛冒着精光，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十分镇得住人。

她先是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嘴里有些嫌弃地说他没出息，随即将人一推推到自己身后，盯着她口中的刘香花，说道：“你刚说我男人啥？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刘香花不知道为啥，对着这个比她还矮了不少的女人，却一下子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