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叶已经习惯了江迟舟时不时陷入呆滞状态,他轻车熟路的舀了一勺递到江迟舟嘴边:“来,张嘴。”
没有反应,只有一个定格的脑瓜顶,叫司庭叶摸不清态度。
“生气了?”司庭叶推测说道,随后看见江迟舟肩膀微微颤了颤,他便觉得自己猜对了:“是因为我昨天偷偷离开?”
司庭叶昨天虽然糊弄过去,但江迟舟只是有点呆,不代表真的变成了傻子,他也没指望糊弄过去。
江迟舟又没反应了,司庭叶兀自找补。
司庭叶记得之前问江迟舟想要什么,江迟舟提出要他多摸摸虫蛋,想来应该是喜欢?
司庭叶轻轻搭在江迟舟小腹上,江迟舟身形一颤,碎发下的眼睛登时微微睁大,显得格外可怜无害。
但司庭叶丝毫没有感觉到手心下肌肉的紧绷,没有江迟舟的主动引导他只是轻轻贴在衣服外面。毕竟主动伸进人家衣服里面去摸有点过分,导致现在隔着一层外套,感知力大大减退。
司庭叶轻声哄道:“别生气了,再说了即使生气也不能不喝营养液。”
“摸一摸,不生气了好么?”司庭叶环着江迟舟,又道。
很久很久,司庭叶才听到一声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一个字——
“嗯。”
司庭叶听着总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江迟舟今天似乎有点过于呆了,整只虫像雕塑一样。
思及至此,司庭叶心中一惊:
完了,不会真的烧傻了吧?!
他马上用手背探了探江迟舟额头的温度,虽然比平常高,但相较于昨天没有升高。
他就说吧,就算是虫族高烧一天一夜也会烧傻的。
司庭叶在江迟舟眼前比了个一,问他:“这是几?”
这回连一声嗯都没有了,看江迟舟的脑瓜顶似乎有点无语。
司庭叶不放心,低头去看江迟舟究竟怎么了,然后看到了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眼,眼眸深处清晰的倒映出司庭叶震惊发愣的表情。
浅棕色的眼眸一动,淡淡注视着司庭叶。
显然是已经清醒了。
司庭叶脑袋嗡的一声,疑问前仆后继的冒出来:
他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他记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糟了!!我手还在他肚子上!
司庭叶简直不敢细想他现在是个什么流氓形象。
他指尖蜷缩,想要悄悄的不惊动任何人的收回他的手,但明显做不到。他指尖一动的刹那,江迟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眸微动,抿了抿唇偏开了头。
司庭叶马上抽走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胡言乱语欲盖弥彰:“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既然你醒了我就,我就不打扰了。”
司庭叶站起来的时候,江迟舟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舍不得腹部骤然离开的温度,然而彩云流逝的太快,他只抓了一手的空。
回过神的时候,司庭叶已经走出了老远。
司庭叶待着尴尬,推己及人江迟舟也未必愿意看见他,然而走了还不放心,再三嘱咐:“营养液记得要喝,喝完了去营养舱里面躺一躺。”
然后,睡一觉,睡一觉就当都没发生过吧。
江迟舟开了口,声音沙哑:“阁下,我……”
江迟舟我了很久,接了一句:“……不会操作营养舱。”
营养舱是常用的医疗设备,仅仅只在荒星能称得上一句稀罕物件,司庭叶完全没有想过一名久居战场的军雌竟然不会操作营养舱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
营养舱缓缓开启,江迟舟小口小口抿着那碗营养液,慢慢的吞咽,生怕营养液被喝完了似的。
司庭叶打开营养舱之后,站在营养舱旁边等着:“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迟舟脸色依旧苍白,也许那碗舍不得喝的营养液有点用处,司庭叶看着江迟舟唇色似乎殷红晶莹了一些。
江迟舟慢慢喝完最后一口,放下空碗,再开口时声线正常,表情却有些勉强:“还好。”
“还好……是好还是不好?”
江迟舟盯着司庭叶,浅棕色的眼眸上蒙着一层水雾,像一汪静谧浅棕色的湖泊,湖底流淌着黯然神伤的暗流。
司庭叶看不懂。
江迟舟忽然勾唇笑了笑,走向司庭叶。
司庭叶道:“躺进去之后会进入沉睡,营养舱会恢复你的身体。就是睡一觉的时间,睡醒了就好了。”
江迟舟动作一顿,停住了,他垂眸低声道:“我这几天睡得够多了。”
司庭叶一听他提起这几天,心脏颤了颤。
“好在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不用担心。”
司庭叶越是怕提起,江迟舟就越是要提起,他颔首道:“这几天迟舟多有叨扰阁下,希望阁下不要见怪。”
“……”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司庭叶觉得自己的安慰情理结合,十分标准的满分模板,可安慰的江迟舟越来越沉默,司庭叶听见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沉默的躺在营养舱中的床上双手叠放于胸前,闭上眼睛,标准的赶客之意。
明明刚才还不愿意来着,现在怎么又二话不说躺上去了?
司庭叶仍是不明白,他刚要关上营养舱,听见江迟舟说:“不必麻烦阁下了,我自己来吧。”
司庭叶一头雾水的走出卧室,在脑海中叫了声:“系统?”
系统立马回答:【生命值正常!黑化值平稳!】
系统能监测数据,却无法监测情感。
既然这两个重要数据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什么大问题。
可能就是江迟舟也觉得尴尬,不想见他罢了。
司庭叶走后,江迟舟坐起,颤抖的指尖轻轻的搭在自己小腹的位置——那里现在是空的。
其实从前也是空的,可那几天的期待和欣喜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留至如今,都化作刀子,一刀一刀割得他鲜血淋漓。
江迟舟手指紧紧攥住心口的布料,用力到要将那块布料生生扯下来,唇边那抹殷红如潮水一般褪去,苍白如纸。
公爵阁下说:不用放在心上。
一个虫蛋罢了,或有或无,都不足以让公爵阁下关心。
可江迟舟做不到,曾经真心期待过的存在,如何能轻易放下。
……
司庭叶坐在栏杆上面,胳膊撑着膝盖发呆,看到管家端着空盘子从江迟舟的卧室里面出来,他跳下栏杆:“是不是不一样了?”
管家疑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解地说:“没感觉啊,江阁下从前也这样。”
他向司庭叶展示手中的空盘子:“阁下您看,江阁下每天营养液按时喝,营养舱按时躺,这几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司庭叶思索道:“可他最近不太爱出门了。”
管家:“江阁下从前也不爱出门。”
可司庭叶还是觉得不对:“虫又不是机器,哪能干什么都按时按点,这也太……太生硬了。”
管家仍旧是没想明白司庭叶究竟在纠结什么:“江阁下毕竟是军雌出身,作息规律很合常理吧。”
司庭叶:“……”
这个管家是老天爷派下来为难我的吗?
管家想了想,尝试说道:“也许……江阁下仅仅只是对您的态度和从前有些不同?”
管家委婉的藏了一句:所以阁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江阁下不快了?
但是历来都是雌虫关注照顾雄虫的情绪,至于他们自己,谁会关注呢?如果不是公爵阁下温柔和善,江阁下私自赌气,只怕下场颇为惨烈。
故而管家不敢点破,如果他将事情说清楚,怕反而害了江阁下。
司庭叶百思不得其解,他重新跳上栏杆,拖着腮思考。
“公爵阁下,外面有银行行长家的虫来了。”
司庭叶挑挑眉:“来干什么?找我算账?”
“不是,他们的车停在公爵府门口,从车里扔下来一只虫就走了。”
司庭叶淡淡开口调侃:“当我这里是垃圾场。什么时候开发的新业务,我怎么不知道?”
来的虫气喘吁吁,补充道:“我看他们扔下来好像是娅阁下,而且娅阁下身上好像有很多伤。”
司庭叶心道不好,这是他最不想看到一种情况。
“什么?你说是谁?”管家一惊,连忙看向司庭叶,“公爵阁下,银行行长将娅阁下送回来了?”
司庭叶揉了揉眉心,跳下栏杆向外走了几步,管家紧跟其后。忽然,司庭叶脚步一停,管家险些没刹住。
管家疑惑:“公爵阁下,需要准备什么吗?”
如果司庭叶没猜错,娅这次是彻底和银行行长决裂了,但他不能草率将人留下。
司庭叶吩咐:“别动娅,我要先去处理其他事情。”
“可外面风大,要不先把娅阁下请到大厅?”管家提议。
“不行。我处理完之前,谁也不准动他。”
管家愣愣抬头,他鲜少直视司庭叶,从不知道司庭叶竟然是一双少见的黑眸,那双眼漆黑深邃,像广袤无垠的星空,谁也猜不透也看不清。
管家:“公爵不打算管娅阁下了吗?”
管家终究不信司庭叶是那般冷情冷血的虫。
司庭叶食指抵在唇边:“嘘。”
是否要留下娅,该问的虫不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