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大叔隔着电话报出地址,时透月如遭晴天霹雳般发出惊叹:“什么?!”
紧接着就被气到七窍生烟,因为那破地方她去过!是一处废弃游乐场。
当时她一着急一上火,就跟挂了DeBuff似的,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和狂跳的心音,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到中原中也就在那!
她绕着游乐园转了好几圈,并且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见。
那小混球为什么不吱个声?!白白浪费两百万!靠,她现在真的是气得要死!
待会见到中原中也,一定要狠狠地打他的屁股,争取把每一根掌纹都印上去!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时透月杀气十足地冲出家门,仿佛赶着上山狩猎的猎人。
“啊……嗯。”红发少年缓缓应道,眼神里带着点懵。
找到人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瞧这架势根本不像去接人,更像是要去杀人。
心底没由来地有些担心,他思考了几秒,起身追出去,“我跟你一起吧。”
时透月扭头看向他,“行,我们怎么去?有自行车吗?”
打车太贵,坐公车得等,她觉得骑自行车正好。
“没有。”
“……”行吧,她打车!
二人钻进出租车后座,时透月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问题。
一码归一码,决定去非法中介花钱找人的是她,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应该承担起自己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而不是把气撒在孩子头上。
好吧,她决定不发火了,顺便放过中原中也的屁股。
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向身边人,织田作之助惊奇地发现,她已经从“狂暴”状态中恢复正常,表情平静,看不出生过气。
她的情绪变化好奇妙,他理解不了也猜不透,只能老老实实地问:“刚才为什么要生气?”
“害!其实那地方我之前找过,结果喊了半天都没听见那小子应一声,所以才会不爽。”
“也许他那会不在吧。”
“嗯,你说得对。”时透月露出恍然的神情,随即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她家是不可能的,老妈连只猫都不准她养,更别说是孩子了,直接把中原中也接回家的后果就是她被一顿爆锤,他被再次送去孤儿院。
这些事先放一边,主要问题还是横滨警方正在找他,或许会给东京发协查通报,毕竟这两个地方离得又不远。
早鹤警部向来严守纪律、秉公执法,所以大概率会把中原中也上交给国家。
带回家这条路走不通,下一条是送孤儿院,但可行性很低,他估计对那地方都有阴影了,多半不愿意再去。
此时,身旁的织田作之助正偏眸看她,眉头轻轻皱着,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她又怎么了?满脸的为难和苦恼,在考虑些什么?
“你怎么了?”
时透月被唤回思绪,颇为烦躁地扯着头发,纠结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问:“你能帮我照顾他几天吗?我得回家探探口风。”
实在不行只能拜托闺蜜了,虽然这么做势必会遭到对方狠狠地吐槽。
少年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反问:“你确定要交给我?”他的表情充满费解,不明白她为什么敢把孩子交给一个杀手来照顾。
时透月非常郑重地点点头,语气笃定:“嗯,因为织田是个好人,可靠又温柔。”
眼底掠过诧异,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算是以默认的形式答应了。
*
游乐园荒废已久,目测至少有三五年的时间无人问津,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破败的废旧设施,上面爬满繁盛的藤蔓。
两人小跑着来到指定地点——摩天轮下方。
首先入目的是一名长发男子,细眉、窄脸、尖下巴,身材高高瘦瘦,远远看去好似一条蛇。而中原中也就躺在他的脚边。
卧槽!时透月心里骂了一句,快步冲上前把孩子抱起来,用指尖试探鼻息——还有气,只是睡着了。
当触碰到他冰冷的小手时,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她直接气炸了,破口大骂。
“为什么要把他扔地上?!你还是人吗?做服务业最重要的就是人情味啊混蛋!旁边不是有长椅嘛!把他抱到上面去你会死是吧!”
长发男抬手挠了挠脑袋,很好脾气地没跟她计较,说话的语调慢悠悠:“他不太配合,我只能把人打晕,刚动完手你们就来了。”
“我谢谢你啊!”她骂骂咧咧地说。
“话说回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警察和异能特务科都在找他。”
心里一紧,时透月敛去多余表情,还算镇定地应付道:“你别管。”
特务科是政府为秘密监视危险的异能者所建立的机构,和军方也有合作。
站在她身后的红发少年蓦地垂下视线,投来若有所思的眼神。
*
回到家中,织田作之助找来床被子盖到中原中也身上,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望着两人的背影,时透月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她压根没想到织田愿意接手,尤其是在听到长发男的话后,他多少也已察觉到收留这孩子具有极高的风险,却没有反悔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觉得有必要道出前因后果,就这样把“烫手山芋”塞给一个不知情的人,她会良心不安。
“其实我有事瞒着你,是关于他的……”
听罢,少年怔愣片刻,喃喃问道:“异能试验?”
时透月颔首:“嗯,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否则异能特务科也不会插手。”
她叹了口气,表情真挚又诚恳:“如果你怕惹上麻烦,现在拒绝也没关系,我会想其他办法的,别在意。”
说到底,织田根本没义务帮她,上次他受伤时的人情已经还了,如今算是两清。
更何况他很明显是个独行侠,孤高又自由的杀手,让他带娃什么的……实在太难为人了,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红发少年垂眸盯着榻榻米,沉吟良久后,他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她问:“那你呢?不怕惹麻烦?”
“反正我已经惹上了,怕也没用。”
少年微微愣神,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平静地说出结论:“他在我这里比跟着你要安全。”
听这话……他是答应了?天!多好的人啊!明明是杀手,却充满人情味。
时透月欣喜若狂,脑子一热,竟蹦起来扑进对方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连连道谢:“谢谢你织田!我最喜欢你了!”
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织田作之助的身体僵硬地宛若石像,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但好像也没有很反感,否则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就会躲开。
适时察觉到对方的异样,时透月还算识趣地放开手,乖乖坐回原位,兀自为自己开脱:“那啥……抱歉啊,我就是太高兴了。”
“没事。”他错开视线,声音闷闷的。
而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躺在一旁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无声叹息后,中原中也的脸上满是忧伤和自责,旋即合上眼,继续装睡。
果然……他不管去哪里都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红发少年沉默半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蓦地出声:“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不明白为什么会为只见过一次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就像我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帮我。”
好长的一段话,时透月感到意外。
织田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会问出这么一长串内容,可见他是真的挺疑惑。
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回答,脑中认真组织着措辞,然后摆出正经的表情答道:“帮助别人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只有想不想,没有值不值得。”
好像说得过于笼统,她又打了一遍腹稿,落实到具体事例,“简单来说就是代入他人的立场来考虑吧,如果我哪天丧失记忆沦落街头,会希望遇到好心人,帮我安排去处。如果我哪天受了伤,也会希望有人送我去医院,而不是装作没看见,冷漠地走开。”
织田作之助怔怔地看着她,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曾向往过同伴。
可是在此刻,竟产生了一个堪称荒诞的念头——如果和她成为同伴,应该是件挺不错的事。
“……唔。”
房间角落飘来轻哼,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小男孩坐起来揉揉眼睛,扭头看向他们时,做作又浮夸地露出万般惊讶的表情。
“诶?姐姐?”他非常用力地睁大眼,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呀?”
“……”
时透&织田的内心:演技好烂,八成早就醒过来了,方才一边装睡一边偷听,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
踏进家门的同时,位于玄关的电话恰巧响起,时透月看了眼来电显示,忽然一阵心虚。
“喂,妈。”
“太好了你在家,”早鹤说话的语速飞快,“我这边接了个大案子,恐怕得连续盯梢好几天,你帮我送点换洗衣服过来。”
“好的。”
进入卧室打开衣柜,她轻车熟路地收拾衣服,脑中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套话。
只要确定母上没有收到协查通告,就可以去找老爸商量收养中也的事。
爸爸是个心软又喜欢孩子的温柔男人,从他那边突破会比较容易,如果能顺利说服,收养的事基本就成功一半。
至于老妈那边,软磨硬泡一段时间大概会松口吧。
最重要的钱嘛……之前伊藤学姐有邀请她去兼职模特。一场八千,每周拍四、五场,一个月怎么说也能挣个十多万,也算是减轻家庭负担了。
*
时透月把东西交给母亲,随即仰头面向带她来的警员,洋溢起饱含谢意的笑容,“佐藤叔叔,谢谢您送我过来。”
“别客气。”佐藤正义看着这个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感慨:刑警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必须要舍小家为大家,唉……真是苦了孩子。
正当此时,早鹤的手机发出铃声,她一边起身一边接电话,走到窗边同那头的人交谈。
大约过了两分钟,她行色匆匆地小跑过来,一把牵起时透月的手,“我得去家附近找受害人亲属问点事,顺道送你回去。”
“好。”
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确定好女儿系上安全带,她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就像离弦之箭,倏地飚出去老远。
“妈,横滨前几天发生爆.炸的事你知道吗?”时透月看着窗外的风景,闲聊似的开口问。
“废话,都上新闻了。”
“但没有报道原因诶,”她偏头朝驾驶座瞟去,继续打探情报,“你们内部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那边又不归我管。”早鹤两眼直视前方,表情如常,很显然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Yes!时透月在心里小声欢呼。
车内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米花町三丁目发生珠宝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的车型为本田黑色轿车,车牌号是……请附近的警员立即前去追捕,再重复一遍……”
“坐稳了!”早鹤拿出警灯扣向车顶,原地变身成车神舒马赫,一顿操作猛如虎,倒霉闺女险些被甩出窗户。
啊擦擦擦!为什么会这样?
时透月牢牢抓紧扶手,凭借极佳的动态视力在街道搜寻,她眸光一亮,赶紧抬起手去指,“妈,那辆车就在右前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早鹤迅速锁定目标,汽车行云流水般超了上去。
两辆车你追我赶开始生死时速的较量,时透月人都麻了,这体验——可比坐过山车什么的刺激得多!
“把安全带解开,坐到我这边来!”
随着一声令下,时透月钻到母亲怀里,紧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
车子向前狂飙的同时九十度转向,硬生生地横在犯人面前,霸道的用物理手段逼迫对方停车。
两车相撞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时透月的身躯连至心房都为之一颤,安全气囊猛地弹出,差点把她的鼻血给砸出来,玻璃碎片撒的满车都是,好在没有伤到人。
*
时透月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警车后座,早知道就自己回去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哪有当家长的会带着一年级的小朋友飙车?还上演那么恐怖的极限操作,换作一般小孩恐怕早被吓傻了!
而“始作俑者”正若无其事地和驾驶座的人寒暄:“不好意思凉子,麻烦你陪我跑一趟。”
“小事,那么客气干啥。”交通科的上野凉子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八卦起来,“那个修车厂的老板可是个大帅哥哦,只可惜结婚有孩子了,他儿子好像跟你闺女差不多大……”
闲聊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不多时,三人抵达修车厂。
穿过敞开的大门,上野凉子将车子停好,带领二人走进维修间。
萩原浩次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徐徐转过身来,犹豫几秒后,他问:“这车……究竟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