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望无际的蔚蓝!地,春意萌芽的生机!”
贺元韬的台词功底扎实,收放自如,声音清亮磁性,形体走位毫无瑕疵。他不是主角,却是舞台上的焦点。
贺元韬确实有天赋,裴漾坐在舞台下,仰望着台上演戏的贺元韬,舞台灯光交叉打在贺元韬身上,映照在裴漾眼里。他看到白色灯光下贺元韬向自己微笑,那一刻,裴漾看见了神。
裴漾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接连不断地涌上暖流,先是腹部再到胸部再到心脏,暖流顺流而上充斥自己的颅腔,眼前氤氲热气袭来,一颗眼泪掉在他的指尖。
观众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震耳欲聋,裴漾发现自己的心跳频率比平时快了很多。
裴漾的心,彻底乱了。
“不舒服吗?”方育担心地看着裴漾。
“没事,老师,贺元韬演的很好。”
方育拍拍裴漾的肩膀:“那本来是你的角色。没人能演出你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儿。”
裴漾缓缓开口:“这个角色他比我更合适。”他看着贺元韬的方向:“因为他比我勇敢,这个角色因为他而丰满。”
方育:“这孩子很有天分,肯吃苦,不争不抢,但是越是这样,他就必须忍得住寂寞。”
“所以您才让他演配角。”“不止现在,以后也会是。”到了高潮的打斗戏,贺元韬和主角过招,结果被主角打下悬崖,一个漂亮的后旋,引发了第二波热烈的反响。
方育也很吃惊,这个高难度动作居然被贺元韬做得这么漂亮,他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是做演员的,没背景的人做演员,只有忍耐寂寞,等待时机,才能走得稳,走得长久。”
裴漾同意方育的话,只要贺元韬耐住性子去打磨演技,他一定会大放异彩,成为娱乐圈的一颗新星。
两个半小时后,邓小鸥和柯伟有工作就不得不离开,吴悠也被经纪人叫走拍杂志。虚假的校友交流会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贺元韬终于不用看假里假气互相寒暄赔笑,大舒一口气。贺元韬卸妆后和其他人搬道具,裴漾坐在后几排等着贺元韬结束。
“元韬,你今晚可真棒。”陈奥揽着贺元韬的脖子:“哥几个给你办一个庆功宴?”
“老大,不用,这次我也表现得不怎么样,老师都没有评价我...”贺元韬有些失落,他今天确实紧张,现场改了几句台词,他本来想去和方育‘请罪’,其他演员说方老师生气地离开了。
贺元韬叹气,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待。
万宇把打光板放在一边:“不能这么想,可能是老师家里有事。”
“或许吧。”
“你们知不知道?”孟恬对着镜子撩拨刘海:“方老师一直没结婚,而且他有男朋友。”
贺元韬抢过镜子,举高:“这话你又是哪听来的?”
孟恬急得跳脚:“这个嘛,我是听陆东学长说的。他刚才在卫生间出来后,像是在找人,结果方育老师就出现了,我隔着门听到陆东说方育老师的男朋友怎么怎么的。”
“这话到你这儿给我封死了。”贺元韬把镜子扔给孟恬:“以后少议论老师的私生活。”
“遵命,天知地知,就我们几个知。”
裴漾双手捧着下巴,微微露出一个笑,他打算继续欣赏贺元韬,陆东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东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贺元韬的存在。
“跟我走。”陆东比裴漾高了两个头,力气也比他大,裴漾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他拖了出去。
贺元韬说:“这件事不许再说了,我今晚有约,改天我请哥几个吃饭。”
陈奥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贺元韬急着走什么。
“放手,放手!”裴漾歇斯底里地挣扎,但杯水车薪,他还是被陆东拽到了他专属的房间,上了锁。
“裴漾,我好想你,你知道吗?”陆东压倒裴漾,钳制着他的身体,堵住裴漾粉嫩的唇瓣:“我离开你之后才发现,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会和我接吻,我好想你温柔湿滑的吻,裴漾,你不想吗?”
裴漾心里全都是对陆东的恨和恐惧,他努力地推开陆东,却被他压制了力气。他从来没想和出卖灵魂的人旧情复燃。
他恶心陆东!恶心他曾经打断自己的肋骨,现在云淡风轻地用一个吻企图赦免他受过的苦。
“砰!”
贺元韬举着斧子,劈开了房门的一个缝隙,他打开门闩,上去就给了陆东两脚,疼得他痛叫。
裴漾瑟缩着身体,扯着零碎的衣服企图遮挡白皙身体上醒目的红色咬痕。他避开贺元韬的脸,对他来说,贺元韬不该与自己有任何牵扯,因为和自己扯上关系是他未来发展的阻碍。
“别怕,我带你走。”贺元韬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裴漾的身上,裴漾没理他。
“你他妈谁啊。”陆东吐了一口血水,微微皱眉,反应过来:“哦?你就是刚才台上的小演员是吧?”
“对,是我。”贺元韬比陆东还高,气势自然也不输。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什么时候喜欢年纪小的了?”陆东看向裴漾,满心醋意:“换口味了?”
贺元韬拎着陆东的衣领:“你不许侮辱他,你不配。”
“我不配?我可是他的男朋友。”
贺元韬嗤笑:“前男友吧?你在这儿装什么蒜?你刚才施暴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让你进局子,想身败名裂?不想的话赶紧滚。”
陆东自然很关心自己的前程,推开贺元韬的手,离开之前,用威胁的口味对贺元韬说:“小子,未来路很长,我们走着瞧。”
贺元韬看着沙发里哭泣的裴漾,轻声说:“他走了,你别怕。”
“这是我的私生活,把你牵扯进来,抱歉。”
贺元韬宽厚温热的大手搭在裴漾的手上:“不用抱歉,你没有必要抱歉。”
“贺元韬,谢谢你。”
裴漾慌乱,环住贺元韬的脖子,声音极力保持冷静,贺元韬听出裴漾语气里的克制,轻轻拍拍他的头:“裴漾,你可以相信我,可以不必伪装坚强。”
这一句话击溃了裴漾所有的堤防,他顾不得自己的尊严,他只知道面前的男生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看透了自己的脆弱,给了自己最奢侈的拥抱。
半个小时后,贺元韬背着裴漾离开了剧院。
裴漾哭得伤神,在贺元韬的背上昏昏欲睡,头耷拉在他的肩窝处,贺元韬一回头,暗橘色的灯光照在裴漾那张清秀的脸蛋上,破碎而唯美的画面让贺元韬心动。他慢下来脚步,慢一点,再看几眼。
“你脸好热,我很重吗?。”裴漾小声说。
贺元韬说:“有个距离为负数的帅哥在我背上,我色心大发才脸红,下一步准备对你实施不轨行为。”
“别以为我没力气,就不能打你。”
“那你可要小心了,现在你的小命都在我手里。”
裴漾破涕为笑:“放我下来吧”
“我是开玩笑的,我不会扔下你的,说好带你走的。”
“我想你陪我聊聊天。”“好吧。”
裴漾靠在贺元韬的肩头,贺元韬靠近,手搂着裴漾的腰。
“其实有些传闻你都听过了吧。”裴漾打破沉默。
“我不信嚼舌根的人说的话,他们会编得天花乱坠,完全不可信。”
裴漾哽咽:“万一是真的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你的过去我不介意。”
裴漾把手放到贺元韬的手上:“我之前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是方育老师的学生。”
贺元韬惊喜又惊讶:“难道你就是方育老师经常夸赞的退学的学长?”
“是我。”裴漾的手穿过贺元韬的手,和他十指紧扣,贺元韬也不介意,他明白裴漾现在需要的是陪伴和依赖,他紧紧握着他的手。
裴漾逐渐回到平时冷而稳重的声音,像初春破冰而出的泉水,清凉得好听。
“当年,我凭借艺考第一考进表演系,我按部就班地上着各种课,后来再一次偶然的校庆我遇到了陆东。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他要追我,我答应了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哄我开心,会带我去吃他爱吃的东西,我也会陪他玩游戏,陪他旅游,陪他做他做喜欢的事。我们的恋情在学校里早就不是秘密,我也会收到很多威胁邮件,但是我觉得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这些都不是问头。”裴漾想要抽走手,贺元韬紧紧锁住不肯松开,裴漾只好继续说:“后来我大二,他大四毕业要进组拍戏,他本来是有一个重要的男配角,但是被另一个背后有富婆支撑的小白脸抢走了资源,他回来后喝了很多酒,然后....”
裴漾的喉咙像被异物堵住:“他第一次打了我,埋怨我为什么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能给他资源。”
贺元韬已经有了愠色,他尽力克制不要生气。
裴漾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回忆:“后来我努力去兼职挣钱。我一天最多赚600,想着给陆东钱,让他去发展。当我想把银行卡十万块给他,支持他去追梦。但是我却亲眼目睹他上了富婆的车,去了酒店。你知道吗,那天是下雨天,我一个人站在大雨里,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酒店,我想着,他不是喜欢男生吗?对女人他也有感觉吗?我还想,他是不是和那个女人睡了之后,他就能有资源,能成大明星了?”
“裴漾,你是个蠢货。”贺元韬满眼的都是心疼。
裴漾大笑:“这还不是最蠢的。我记得我将他们捉奸在床,陆东活生生地打断了我的一根肋骨。”
“他真是畜生,我踢他两下都是轻的。”贺元韬大口喘气,为裴漾打抱不平。
“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退学吗?”
“因为陆东?”“因为当时有人造谣说我插足。”裴漾的心中一阵酸涩,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酸涩,艰难开口:“学校里每天有人给我寄邮件骂我小三,宿舍的同学疏远我,在我的毛巾里藏了几根针,想要我毁容。更甚至直接闯进我的宿舍,拿美工刀威胁我,泼了我一身的油漆。”
贺元韬双手握住裴漾的手:“这可是学校,他们疯了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拿钱办事,都是富婆和他的老公暗中操作。他们在比我和陆东划清界限,把我当作了牺牲的棋子。”
“真下作。我呸。”贺元韬捧着裴漾的脸,心疼不已:“怪不得看你不爱笑,你吃了不少苦。”
“成年人的第一课,学会掩藏你的情绪。不要被对手知道你的弱点。”
“受教。”贺元韬好奇:“那你后来找的....”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喜欢长得丑的是吗?”
“嗯。”
“我以为只有长得丑的不会出轨,不会骗人。”裴漾摇头,嘲笑自己:“可是,一个比一个惨,一次比一次贱。”
“我还以为你有恋丑癖。”“算是吧,现在也改不过来了。长得帅的人都是渣男。”
贺元韬噘嘴:“我就不是,我要是交了男朋友,我肯定只对他好,别的人再好我都不会再看。”
“小孩子就是嘴甜,但是实际行动为零。”
贺元韬故作纨绔,调戏裴漾:“那你敢不敢和少爷我恋爱,本少爷广结善缘,助你纠正你畸形的审美?”
“说话一股老人味。”
“但我是真心的,我想追你。”
贺元韬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暧昧。
裴漾摇头:“贺元韬,你还小。”
“我已经大三了,我还小吗?你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贺元韬靠近裴漾,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我能保证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承诺本应该是两个具备责任意识的成年人对未来的勾勒,后续的柴米油盐、吵架冷战还有爱和妥协,都是生活的磨合与考验。但承诺不是怜悯,不是同情心泛滥。
“贺元韬,你现在说喜欢我。你知道吗?喜欢不是怜悯,你对我喜欢,只是因为我现在是受害者,你在可怜我。”裴漾抽走了他的手,起身离开贺元韬的身边,退了几步。
“裴漾。”贺元韬叫住他:“你再怎么拒绝我,我也追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