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话音刚落，洛森想都没想，就立马道。

伊丝长长的羽睫像小刷子般扑闪扑闪的，她抬眸对上他略显慌张的眼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那我要看着你换衣服。”

洛森的耳朵上的热度迅速攀升，他掩饰性地转过身，没有说话。

伊丝见他手忙脚乱，目光不知朝哪里看,一副局促的模样，有些好奇，直白地问道，“洛森，你在害羞吗?”

“...没有。”说着没有，但他的耳垂像被点燃般骤然滚烫，肉眼可见的变红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伊丝故意捉弄他，尾音拉的长长的，“可是你的脸很红，耳朵也很红，而且....”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抬眸，直直地撞进他的眼眸，弯着眼，“而且..你的眼神飘忽不定，洛森，你的心不太安静。”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洛森倏地睁大了眼睛，他漆黑的眼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心微小地动了一下，目光极快地落在别处。

他侧过头，嘴唇抿唇直线，“伊丝看错了。

没等一会儿，他认输般低下头，闷声道：“不许找别人。”

他埋下头装作整理衣服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但伊丝却眼尖地发现，他耳际可疑的红正在蔓延。

到了洛森换衣服的时候，她就目不转睛地看，她的眸子晶莹透亮，像一颗没有杂质的琉璃珠子，放着光泽。

她穿着一身蕾丝繁复的短袖衬衫，外面搭着红色的丝绒长裙，仰着脑袋，金黄色的头发披散在肩颈，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她一脸乖巧，睁着大大的眼睛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

洛森换衣服的动作一滞，走上前去，用一块毛茸茸的毛毯盖在她的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好。

伊丝眼前一片漆黑，她与这块讨厌的毛毯做斗争，在里面翻来覆去想要找到出口，由于被捂住，她的声音既软糯又沉闷，“洛森，你竟然这样对我，你完蛋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洛森连忙走道伊丝面前，在他先一步抬手将蒙在她身体的布拿走时，伊丝已经找到了出口，她如玉小脸上写满愤怒，那双似玻璃珠般眼眸也染上了几分不满，像只浑身炸毛的小猫正凶巴巴地发出控诉，“我要和洛森绝交。”

洛森手上动作一僵，把她抱起来，顺毛道：“伊丝，别生气了，我给你拿你最喜欢的草莓慕斯蛋糕和热可可赔罪，你不是喜欢漂亮的裙子吗，我们现在一起看看，到时候让管家爷爷买回来，好不好？”

伊丝微微上挑的眼角都瞪圆了，扭过头，态度很明显，她就是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是那么信任洛森，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用毛毯把她蒙住，骗取了她的信任，这太过分了，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好，洛森也不好了，草莓蛋糕和热可可也好不了。”

洛森垂下眼，用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替她将凌乱的头发拢在耳后，轻声道：“我知道伊丝是在担心我，我只是受了一点点伤并没有大碍。”

“我...我才没有。”伊丝敛下眼，他话语刚落，她便立马否定，颇有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洛森黑眸明亮，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那双眼里能清楚地倒映着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伊丝抬眸，直接毫无掩饰与他对视，直到他先败下阵来，低敛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将他所有纷乱的心绪掩下。

“伊丝，我背上有很多伤疤，它们很丑。”洛森手指不自觉微缩，“我不想让你看到。”

以前，他并不觉得这些伤疤碍眼，无论好坏加注在他身上的，他都毫不在意，可是现在..他想他有些在意了，他喜欢伊丝，无法接受这不完美，当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浑身都是丑陋疤痕的自己，突然有些失神。

他不得不承认，他十分在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脸还完好无损，这是唯一能展现给伊丝的，仅剩的东西。

伊丝踮起脚尖，努力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她不太懂这个动作，不过还是像模像样地模仿，这个动作在人类世界是安慰吧。

洛森的心尖一颤，抬起头，轻撞进她那双明净清澈的眸子里，她还不懂怎么安慰人，只是照猫画虎用笨拙的方式去安抚他，没有厌恶和同情，仿佛本该如此。

没有多余的话语，她的眼神很平静，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平视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接受这样的洛森。”

洛森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滚烫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强烈又有力，

“让我看看吧。”她再次说道，不过态度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强硬了，仿佛他拒绝了，她便就此作罢。

洛森褪去了衣服，狰狞的伤口横七竖八地倒在他身上，清晰可见见骨的伤口让人不寒而栗，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但却只是草草地上了层药，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布。

伊丝很难说清楚内心的感受，她好像感到了难过，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别人而生出难过的情绪，她心口处闷闷的，烦躁的感觉在胸膛找不到出口。

洛森看不清她的神情，误以为她看到这些伤口会害怕，急忙要把衣服穿上，他的声音含着歉意，“对不起...”

伊丝却阻止了的动作，她微抬着头，眼里好似氤氲着水汽，洛森仔细一眼，却又仿佛是错觉。

“洛森，你会疼的吧？”伊丝微凉的指尖触到他的伤疤，她的动作很轻，仿佛一片羽毛落在他的心上，他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他乖乖地躺着，身体不自觉却紧绷起来，听到她的问题，下意识道："不疼。"

“你在骗我。”伊丝不知为何，她心里罕见地涌出一阵愤怒，任凭洛森的轻言细语都没办法安抚她。

洛森是她的所有物，别人都没有资格处置他，伊丝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洛森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有些无措，他道：“真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以前呢？”伊丝非要追问到底。

洛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都过去了。”

伊丝垂眼，她似乎再一次体会到玩偶国那些娃娃消逝时，她内心的涌起的莫名的情感，难过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齐齐涌上了她的心怀。

“洛森，这伤疤一点都不好看。”沉默了片刻，她突然说道。

洛森睫毛轻轻颤了颤，将复杂的心绪掩在眼下，他弯着眉，笑着对伊丝道：“以后我会减少这样的伤痕的，我会好好护住自己的身体。”

伊丝很难纠正他的思想，是保护自己，而不是保护自己的身体。

很显然，洛森并不把自己当回事，这让她有些气恼。

洛森的黑发有些凌乱，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微蜷起，良久，才试探性地道：“伊丝，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他十分卑微的请求，将自己放进了尘埃里。

洋娃娃没有眼泪，可伊丝却莫名地想哭，这种情感真让人难以理解，是不是她在人类世界待久了，所以拥有了人类世界的情感，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叹了口气。

"洛森，我骗你的，一点儿都不丑，玩偶国的娃娃们也有很多这样的伤疤，这并不影响我喜欢它们。"柔和的灯光映射在她的眉眼，一向盛气凌人的的姿态在此刻变得干净温暖，她轻声道：“洛森，你也一样。”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就像我不会对玩偶国的娃娃们生出半点厌恶之心一样，不管你是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还是身上有这些伤痕，我都会喜欢你。”

洛森愣了愣，所有的局促都在这几句话中通通化解，如同温熙的春风轻拂他那颗残败破损的心，让他不再慌张。

“伊丝，真的吗？”他黑玛瑙般的眼眸透出晶莹的光泽，眸底似乎流动着细钻，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

伊丝点头，她的指尖划过他的伤痕，荧光在她的指尖缠绕，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身体，“洛森，总之我大概率是不会骗你的。”

似乎察觉到她想干什么，洛森迅速反应过来。

他翻身起来，有些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确定一切无恙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抓住她的指尖，炙热的体温顺着脉搏向上蔓延，伊丝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这个也不可以吗？”

洛森黑漆漆的眼眸里掀起了狂风巨浪，墨色的瞳孔变得更加幽深，他回答的十分肯定：“伊丝，这是禁止的，你不能对我使用法术。”

伊丝执拗地望着他，每每她用这种眼神注视着他的时候，洛森总是先坚持不住，最后无奈妥协。

可这次却一点作用都没有，洛森与她僵持着，狭长的眸子似乎泛着冷意，目光淡淡与她对峙，一字一句道：“只有这个，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