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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会稽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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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久不见!

自20年发布《白头》后,我一直对它耿耿于怀,觉得许多情节的设置比较幼稚。所以,在24年的这个春夏,我动笔撰写了新一版本的《白头想见江南》,文中的人物与情节都有了较大的改动,希望能够跟好的诠释我心中的东晋士族家。但由于我的情怀,我将旧版也保存了下来,就发在新版之后。大家不必为它买单,想要看完整的故事,只需看一到五十章就好。

不完美之处,请各位海涵。

楔子

我和王献之,相遇在五岁那年。

那年我爬上树摘桃花,下来时却害了怕。可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一身云峰白的道袍,萧萧肃肃地站在树下。他抱着我下了树,临别时,他塞给我一枝桃花。

我知道,他就是姑母的小儿子王献之。常年在外游学,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一趟家。所以在之前十五年的记忆里,我只见过他三次。

一次是在元宵灯会上,他得了最好看的那盏灯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灯笼送到了我手上。

“容娘,这灯笼上的娃娃很像你。”他说这话时,已经十一岁了,身量渐开,眉眼满是清澈。他望向我时,眼里有满天的繁星。

还有一次,是十四岁那年的春天。那年桃花开得晚,可有一日我在院外看到了一大束桃花。他就抱着那束桃花立在垂花门前,春风拂过,落花如雨般散开,有一朵就拂过了我的脸颊。

可那次,他是来同我告别的。世家子弟入朝为官,他起家奉朝清,要去建康做秘书郎了。

“待你及笄,我定归来。”他将桃花塞入我怀中,离开时,他回头望向了我的方向。

于是这两年来,我细数落花,终于等到自己及笄的这天。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与他一道回来的,是王家写给叔父的求亲书。姑父为促成我与他的婚事,甚至将珍藏的《兰亭集序》手书都赠与了父亲。

就在及笄那年,我嫁给了他,当时的会稽第一世家子,王献之。

《白头想见江南》人物表:

琅琊王氏:

家主:王羲之(妻:郗璿)

长子:王玄之 字伯远(早夭)

二子:王凝之 字叔平(妻:谢道韫)

三子:王涣之

四子:王素之 字幼恭

五子:王徽之 字子猷

六子:王操之 字子重

七子:王献之 字子敬(妻:郗道茂)

女:王孟姜(小女儿)

陈留谢氏:

家主:谢安

家主弟弟:谢奕(安西将军)

长女:谢道韫

七子:谢玄

三女:谢道粲

颍川庾氏:

老祖宗:庾亮(征西将军)

太姑奶奶:庾文君(明穆皇后)

家主:庾羲

长子:庾楷

幼女:庾昭

谯国龙亢桓氏:

家主:桓温(妻:南康长公主)

长子:桓熙

次子:桓济(原配:司马道福)

三子:桓玄(庶子,亡国公主私生子)

家主二弟:桓冲

家主三弟:桓秘

高平金乡郗氏:

老祖宗:郗鉴

长房:郗愔

二房:郗昙

二房长子:郗恢

二房长女:郗道茂

大姑奶奶:郗璿

皇室司马氏:

简文帝:司马昱

简文顺皇后:王简姬

长子(思世子):司马道生

长女:武昌公主

次女:鄱阳公主

三女:余姚公主(司马道福)

第一章:会稽新雪

东晋升平三年,上元日。

晨起的一场新雪落满了会稽城的每一条街。扫帚摩擦着地面,将雪与落梅扫至庭院边缘。随即便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跳上台阶。

庾昭推开郗道茂的房门时,浓郁的草药香扑面而来。她不禁捂住口鼻,然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饶是如此,屏风后面的人仍然深睡着。

庾昭疑惑地走到床边,掀开帷幔,便见郗道茂双目紧闭,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细细看去,点点鲜红正透过纱布向外渗着。

她大惊,踉跄着跑到床边,握住了友人的手臂:“容娘,容娘你怎么了?”

庾昭未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哭腔。

就在她大声疾呼地同时,南嘉与燕燕也端着铜盆走到了门口。二人听见庾昭的声音后对视一眼,随即便听见房间里传来另一道惊恐又疑惑的声音:“谁啊?”

郗道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叫醒自己的竟是友人的哭丧。

“我还没死!”她带着起床气坐起来,见庾昭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气极反笑道,“你能不能别咒我!”

庾昭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指着郗道茂,嘴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憋出来一句:“你为什么想不开要自尽啊?”

郗道茂无奈地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向了门口的燕燕:“这你要问她啊!”

燕燕缩了缩脖子,将昨夜的事情和盘托出。

“昨夜,奴婢端着女郎的百合羹上台阶,却不料新做的裙子有些长,抬脚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人连着百合羹一起摔在了台阶上。本想着稍后再来打扫,谁料忽然下起了雪,百合羹结了冰,碎瓷片也被雪埋住了。”燕燕说到此处,心虚地瞥了郗道茂一眼。

“然后,然后奴婢也没想到女郎会半夜跑到院子里折梅花,还恰巧……恰巧踩到了冰上。”燕燕的声音越来越低。

郗道茂接上了剩下的话:“然后,我就被那冻成冰的百合羹滑倒了,手腕恰好摁在了碎瓷片上。”

她愤怒的坐起来,随即便惊呼一声捂住了膝盖。

“忘了,膝盖也跪在瓷片上了。”郗道茂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

燕燕忙狗腿地上前扶住郗道茂,献媚般的递过来一条热帕子:“女郎,净个面吧!”

郗道茂白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

燕燕又帮她披上了外衣:“同样的错误,奴婢绝不犯第二次!”

郗道茂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这身子也经不住你犯第二次!”

待郗道茂收拾完毕后,她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庾昭身上:“你一大早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说道此处,庾昭忽然忸怩了起来。这让郗道茂更加好奇她的来意。

“嗯……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就是听说你阿兄回来了,过来看看。”说起郗道茂的兄长时,庾昭脸上并未泛起红晕,只有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这种光芒郗道茂见过无数次,那是庾昭面对八卦时独有的好奇眼神。

作为会稽第一八卦少女,庾昭向来只吃第一手瓜。

“你想见我阿兄?”郗道茂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是见过他吗?”

庾昭不屑地摆摆手:“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你阿兄和王家七郎七岁上就去了丹阳书院,每年仅年关回来这么几天,匆匆便又走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得久些,我当然要凑趣来看看了!”

说着,她神秘兮兮地凑到了郗道茂耳边:“听闻昨日二人回城路上遭到了一众女郎的围观呢!现在大家都传,说你阿兄与王七郎,一武一文,风流乃会稽之冠。这王七郎我倒是不感兴趣,但据说你阿兄星眉剑目,颇有侠气,我倒是很感兴趣。”

庾昭这位武痴自小便痴迷于武功高强之辈。

郗道茂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但这上扬的缘由却是因为王七郎的名号。

庾昭口中的这位王家七郎,乃东晋首屈一指的士族琅琊王氏之子,王献之。

说了这么多,却不见郗道茂回应。庾昭便轻轻推了她一下,追问道:“问你呢!你阿兄在不在家啊?”

郗道茂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庾昭摇摇头道:“阿兄今日有宴,现在恐已经出门去了。”

南嘉亦在旁边附和:“郎君确实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赴谢家的宴。”

“谢家?”庾昭愣了愣,“这个谢玄,竟没告诉我。”

郗道茂坏笑着撞了撞她的肩头:“现在就有女主人的架子了。”

她与谢玄的婚事,已过了明路,只待庾昭及笄礼成,便可正式提亲。

庾昭闻言立刻红了脸:“哪有!”

二人打闹间,南嘉已将早膳摆到了梅花桌上。

“南嘉做的梅花山药百合粥乃是一绝,整个会稽也找不出第二家。”庾昭接过粥碗时,鼻尖拂过梅花的暗香。

“火上还温着一锅,我一并给女郎端过来。”南嘉立刻就要出去,却被庾昭喊住了。

“南嘉,南嘉,”她制止了南嘉的脚步,“我虽然吃的是有些多,但你不能每次都像喂猪一样喂我吧!”

她举起自己手上那只大号的瓷碗,无奈地对南嘉说道。

南嘉不好意思地退回来,立回了郗道茂身后。

“夜里的庙会你还去吗?”每年上元夜,会稽城都会解除宵禁。小商小贩们纷纷出来摆摊,世家郎君女郎们也往往结伴出游。往年,庾昭都是叫上郗道茂和谢道粲一起去的。而今日……她看了看郗道茂的腿,有些迟疑。

郗道茂也跟着垂下了头:“算了,我今年就不去了。”

燕燕知道郗道茂盼着今日很久了,连出游的衣服都做了好几身。谁料一场意外,让她成了现在这一瘸一拐的样子。

“都怪奴婢不好。”燕燕积极认错。

庾昭见出郗道茂眼里的渴望,忙打着哈哈道:“嗨,这多大点事啊!大不了我扶着你逛嘛。到时候我和阿粲一边一个,保证你脚不沾地逛完全程。”

郗道茂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庾昭立刻明白自己这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得,我得赶紧回去练练臂力了。”庾昭冲她挤了挤眼睛,背着手走出了房门。

郗道茂却又有了动力,指挥着南嘉将自己的新衣服拿出来,还熏了一个时辰的香。

整个白日,郗道茂都呆呆地趴在床上,看着南嘉为自己换药,思绪早已飘到了外面的庙会上。

每年只有这么几个特殊的日子,她才能在夜里同好友出去玩耍。

午后,郗恢回来了。只是听说吃醉了酒,由王献之搀扶着送回了府。

郗道茂刺绣的手停住了,抬头又和南嘉确认了一遍:“是王七郎送他回来的?”

南嘉重重地点头:“是王七郎!”

“也是,以往他二人总在一处,自然更要好些。”她似是在安慰自己,可眼神却止不住地望向庭院。垂花门外亦是白茫茫的雪,不见有人经过。

“南嘉,我想去院子里走走。”郗道茂渴望地看向窗外。

南嘉知晓郗道茂心思不在此,却也不想拂了她的意。只能从衣柜里翻出最厚实的大氅,披在了郗道茂肩头。

狐皮包裹着郗道茂的脸颊,软软的,像在轻挠她的心。

郗道茂便由她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会稽很久没下这么大的雪了。”南嘉扶着郗道茂的手臂,燕燕则在一旁撑着伞。郗道茂立在中庭一株梅花树下,眼睛时不时瞥向垂花门的方向。

终于,她听到脚步声由远传来。众人不禁都秉住了呼吸。

然脚步声近了,郗道茂却发现来的人是蓁蓁。

“女郎,您的药熬好了!”蓁蓁捧着药罐跑进了门。

郗道茂失落地呼出一口气,正要接过药碗,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怎得喝起了药?”

郗道茂抬头,便见垂花门外,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捧红梅立在雪中,来人周身清冷,似一幅水墨画。可声音传到郗道茂耳中时,又带着仲夏的温度。

“你怎么来了?”郗道茂问出这话来,顿觉自己在冒傻气。

王七郎出现在郗家,自然是来送郗恢的。

但对方还是认真回复了她的话:“路上见梅花开得正好,便想折几支与你。不料才走到半路,便见你的侍女风风火火地从我身旁跑过,手里还端着药罐子。”

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忙着给女郎送药,没顾上王七郎。还请恕罪。”

王献之却并无责怪她的意思,注意力仍停留在郗道茂的眉眼之间:“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郗道茂摇摇头:“昨夜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被厚重的大氅包裹着,王献之看不到她的伤口。他有些焦急地想要上前一步,可望着垂花门,他的脚步迟疑了。

男女大防,他不能贸然踏进她的院落。

“不碍事的。”郗道茂忙解释道。

王献之还是不放心,眼睛直直盯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似的。这眼神似乎灼烧了起来,烧的郗道茂的脸都有些发烫。

“你干嘛总这样盯着我。”她握住了脸颊,发觉真的有些烫。

王献之忙错开目光,低头解释道:“只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你瘦了。”

“你也是。”郗道茂回道。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忽然一阵风起,落梅飞扬,似又一场雪。王献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紧握着梅花枝,忙伸出手来,对门里的人道:“这梅花!”

南嘉秒懂,上前接过花枝,又对王献之行了个礼。

她快步跑回郗道茂旁边,将花枝递给了自家女郎。

郗道茂小心翼翼地接过,又将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嘴角轻笑,含羞的低着头。

王献之只看着这一幕,便不自觉出了神。

“喂!就说你小子今天在席上灌我酒就没安好心呢!原来是想趁着我酒醉,溜进来看我妹妹。”郗恢不知何时醒了酒,回味起今日情状,立刻猜到了王献之的心思。果然,他才走进内院,便看到立在知春楼门前的背影。

郗恢揽着王献之的脖子将他请出了郗家,郗道茂刚准备开口劝和,便被郗恢瞪了一眼:“这么冷的天,你还陪他站在外面挨冻。赶紧回屋去,小心风寒!”

说罢,郗恢便“揽”着王献之出了郗家。

郗道茂却仍立在庭院当中,双手紧攥着那束梅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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