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拿着菜单来点菜,以及之后的上菜,当然有注意到史黛拉脖子上的爆炸项圈,这场面在香波地群岛过于稀疏平常,以致于服务员没有露出任何令人不快的表情,全程微笑的进行工作。
她低眉顺眼的坐在我对面,眼神虚无的四散游离于她面前热腾腾的汤品、松软的面包上,我能听见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但她自己却装得置若罔闻。
当然不是因为不饿,总有些时候需要比本能更值得注意的事情。
好几次她都攥着那十根树枝似的细瘦手指来回较劲,我等待她开口,然而她却始终未发一言,只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佝偻自己的身体,头也越来越低。
这副拘谨、局促、不安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她终于不是那么像具观赏的人偶,有了那么点人气。
“先吃饭,吃完再聊。”当我说完,她也只是稍抬头瞧瞧我,发现我的确拿起刀叉不准备对话,她才定下心,拿起她面前的汤勺,舀起一点热汤慢慢喝着。
进餐姿势不说赏心悦目,起码也是安静礼貌,没有大声音。能看出她良好的礼仪教育,也会看周围人眼色。
在这餐馆里的任何食客和店员,并没有任何一人透露出想要来帮助她的意思,甚至也有不少用怜悯、可怜、晦气的神色打量着她的人。
她只是像装不下去了似的,抿紧嘴唇,用力捏住汤勺,不紧不慢的继续进食。
光是这一点隐忍的功夫,就让我更欣赏她一点。
因为我的一时兴起,冲动买下了名叫史黛拉的女奴隶,约定的交易时间在明天下午,我又是孤身前来,没有随行船只,也不好把她随意丢在哪个地方……
如果安排她做女仆的工作,也不是这么短短一天就能上手。何况奴隶商人不可能让商品吃饱睡好有足够的体力,以防止重要的商品有力气越狱逃跑。长时间的被囚禁,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绝不乐观,这也是个问题。
我慢条斯理的边吃着简易午餐,边思考这些漫无边际的问题,等史黛拉吃饱放下刀叉后,我才继续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花了三百万贝利买下你,不可能是在发善心做好事。”她闻言立刻停止了手中的进食动作,发现我注意她继续听时,她马上挺直腰背,将餐盘都放在一边后,眼神请示我往下时,她也没有与我四目对视。
“我花钱买你是看中了你能为我创造的价值,但不代表我必须要你一辈子都作为奴隶。你可以在我的产业中进行工作来还债,三百万本金加上每月的一成利息,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我放你自由。”反正情绪价值也是价值,在这基础上能为我赚钱那就更好了。
史黛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正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明白了,先生。我想知道,先生之前买的那些奴隶现在怎么样?”
“你就不怕我欺骗你?毕竟我也算个生意人。”做生意,嘴皮子上下一碰,不会骗人可不行呢。
“先生骗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先生的信誉不好,奴隶商人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就同您现场交易了。而且您一定有充足的资金,也购买过数量足够多的奴隶,不然,除了天龙人,奴隶商可不会对普通的客人这么客气。”
说客气都是谦虚的说法,当时抓住她的老板恨不得跪在地上捧着这位高大的客人,谄媚到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扔。三百万贝利对于双方都只是笔小钱,更重要的是卖个人情给这位大顾客,好让大顾客以后也能在他这边进货。
交易过程完全没有避着史黛拉,她无疑旁观了一切,从中看出来很多事情,所以才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以后的新主人走,没有选择逃跑或者反抗。
作为奴隶是很屈辱的,但她不想这么无缘无故的就死了,也不想被爆炸项圈炸的身体粉碎四溅,连个原本模样都拼不出来,这样死亡的场面到底太难看,如果可以选的话,她绝对不要。
“目前在我基地上的奴隶,七成以上都选择了进行工作,最早还清欠款连带利息的人,差不多只花了三年。部分人多花了笔钱,请家族的商船送回家乡。也有在基地定居没走的,在工厂里又干了一段时间,攒下笔钱做些小生意。”
“这个人一定从早到晚的在工作吧,而且先生为这个人花的钱,很大的可能比我少得多。我想问问那剩下的那些人呢?”
“没错,一般来说纯人类的价格在一百万左右,我是大批量买的,价格上会更便宜。大概七八十万贝利吧。”这些奴隶到底来自哪里我也不清楚,有海贼、俘虏、流民、山贼、非加盟国国民、犯罪者、流浪者……太多了,只有在奴隶商人和买家那里只有一个身份——活的商品。
“剩下的有些加入了我的家族做些后勤工作,有些熬不住自己寻死的,还有些在路上没撑住,得病死的。”身体不好、心态不坚强的,在这个世道无论哪里都活不长久。
我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倘若我没有活下来,是不是也能早点解脱……好歹也是一次新的人生,太早结束的话,过于无趣啊。
“我如果选择加入您的家族,若我没能为先生创造足够的价值,就再也无法离开了吗?”
“这个价值的衡量不是固定的,每个人的能力不同,我不可能给老人、女人、孩子定下和成年青壮男性一样的标准。有能力的人就发挥独有的能力,没能力的人就去适合的普通岗位,只有持续不断的发展,我的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我可不是花了大价钱还死命折腾奴隶,浪费这些劳动力的蠢货。在没有足够的技术前,足够的人口才能支撑起安全的、稳定的发展。
“详细的条目可以随我之后回基地的时候,有专人负责这一块,到时候你可以自己了解。我明天有桩生意要做,你不必跟着我,在旅店休息等我就可以。”
“我知道了,先生。你接下来还需要停留在香波地吗?除此之外,我是否需要做些别的工作吗?”在知道了自己哪怕之后会比较辛苦还债,但至少不会死亡后,史黛拉的神色没有之前那么紧绷,甚至主动询问起来。
当我正想回答她时,口袋里的电话虫响起来。而餐厅的门也被一个神色慌张、焦急的青年拉开,他在朝店里四处张望后,当看向我们后,露出欣喜十足的表情,直直的奔向我们两人坐的这一桌。
在绿头发的青年还未到来前,我接起了电话虫。
“多弗,你在哪儿?”电话虫耷拉着的五官形象的展示对面人的样子。
“怎么了,迪亚曼蒂?我现在在香波地。”
“海军一直跟在努曼提亚号后面,是鹤的军舰,我们加快速度他们也加快,我们放慢他们也放慢,我命令舵手转向,军舰就发射大炮。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