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组死人了,原先是五个人,所以迪文奥尔大发慈悲让我们出来溜达一会,放松心情,然后,我就碰巧来到这了,看!你们竟然有干湿分离的厕所。”
“你很不尊重死者。”
“死的是赵锦轩,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迪文奥尔说什么吗?”
“说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
“他做什么孽了?”
“谁知道,别提了。”
程佘影停止了这个话题。
当然,我也不想再继续了。
作为冲锋号,为梦想铺路吧。
“你们剩下的人怎么样?都还好吗?”
“还好,王桦卿和姜文溪还是那么有默契,还有郭举季,他全程大脑疯狂运作。”程佘颖捋了一下她的刘海,然后说:“我在见你之前就见到付梦迪和赵政了,他俩看着很……怎么说呢,累?”
我点点头:“是这样,要说累,咱们应该不相上下。”
“顾娅廷那组应该没被放出来,我本来还想去她那边看看情况,没成想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中间。”她叹口气,接着说:“郭举季应该去找司豪桐了,王桦卿他们可能跟付梦迪和赵政在一起。”
“你有什么线索吗?你做噩梦吗?”
程佘影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你做梦?你是说你做梦?别骗人了。”
“千真万确,骗人我张扬天打雷劈。”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双手撑着洗手台,检查自己的刘海:
“我不能明白,如果说你所言属实,那么,梦中梦的概念……我是说,催眠的情况下睡觉做梦,不被催眠暗示,也不被催眠控制,并且不是你的自主意识,你明白吗?”
“不明白。”
“真脑残,说白了梦中梦这种东西不能存在,它存在,一定有原因,一定有未被探寻的真相。”
我愿意做一个马桶上的沉思者。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她用水沾湿了自己的刘海,然后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她走后,我也离开那里,转而坐在沙发上。
嗯,沙发上的沉思者。
其实,我倒有点儿没听懂程佘影的意识论,但我能稀稀拉拉拼凑出几个要点。
多做几次梦就好了,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
广播响了起来。
【还是我,迪文奥尔】
【休息的怎么样?时间足够吗?】
【听到有伙伴消亡的讯息,有什么感觉吗?】
【是感到悲伤?愤怒?抑或是一丝庆幸?】
【化感伤为动力,奋力下一轮追梦吧!】
【虽然路途中讲究自利,但不可避免地有与他人合作的过程】
【刚好,我的新场地搭建完毕】
【让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这套带着玩味的说辞我倒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说呢。
事情来到这一步,有点想摆烂了。
不过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并且实行了,那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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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是一个非常好的数字,究竟有多好呢?
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分成两组,每组六人。
完全满足了任何一个变态强迫症的平衡心理。
就比如这样:
“马孜榭,前方五十米安全,over!”
“收到,张扬,你当我的导航我真是一点都不安心,over。”
“这又损又真诚的话还得从你嘴里说出来才对味,over。”
事情是这样的。
双人配合副本,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所以很好解释吧。
在这个副本里,身临其境的“腿”和俯瞰全局的“眼”为两个人,相互配合。
“腿”负责在“眼”的监控下自身潜入于新场景完成通关,“腿”只能看见前方的路,看不见任何危险与线索,而“眼”在上方监控室,通过“腿”的实时情报和对讲机的联通,解密通关。
抽签决定组别,两人自行决定眼和腿的分配。
这就是小游戏?
厉害厉害。
佩服佩服。
在下实在是佩服。
话说回来,不让我亲爱的朋友马孜榭做“眼”的原因,是因为我实在怕她能说出:
“死人生前一定是活人。”这种话。
“向左转,到达一号房间,请注意身后二十米有一只不明状人类,形似丧尸,建议关门翻找材料,over。”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对讲机那边一片嘈杂,然后没了动静。
“马孜榭?”
通过监控,我看到她灵敏得像一只兔子,从红黑色的走廊过道呲溜一钻,视角就给我转到了一号房间。
“那丧尸在外面呢。”我悄悄提醒。
她隔空翻了个白眼,阴风吹来,浑身瑟缩了一下。
“这个神经屋子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尾音拉的很长。
由于黑暗,我在监控室上也没看到什么确切的讯息。
于是我喊她伸手触摸墙壁,寻找线索。
虽然有些嫌弃和害怕,但她还是照做了。
很快就摸到一个柜子里,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
但作为“腿”,她并没有“权利”去看那是什么,转而询问监控上的我。
我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黑暗下分辨率似乎还没老年机高的监控摄像,感觉后背被身旁那人死命拍了拍。
“干什么?关爱伤者知不知道?”
顾娅廷没有回应任何埋怨的话语,而是默默在我的监控上调开了夜视。
然后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关爱大脑伤残患者也是我们该做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有一种便秘了很久,总算要出来了,结果来个人又给你捅进去的感觉。
被智商碾压了,算了,看开了。
监控室是两个人一组,实地考验也是两个人一列。
比方说,与马孜榭同处一处区域但不在一间屋子的“腿”,程佘影。
我很庆幸队友都那么靠谱。
然后我充满自信地开始观察夜视后的屏幕。
在看清马孜榭手里拿了什么之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是人类的心脏,一颗完整、漂亮、还在张翕蹦跳的心脏。
装着它的柜子表面,“追梦者的遗物”这几个字我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才能震惊到什么都说不出。
“你现在,把手里的那个东西放回去,然后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声调的平和。
她一言不发地照做了,似乎也感受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摸索一圈,还是未出现何种有效的线索。
我转头看向顾娅廷,有一种考试的时候求学霸给我抄抄答案的感觉。
却眼见她在着急忙慌地指示程佘影与丧尸战斗。
“左上方上勾拳……然后蹲下!接着三百六十度扫堂腿……好,完美!”
给我看的一愣一愣。
高频率判断加反应速度的叠加,简直就是武打片。
反观我们这边甚至有点岁月静好了。
「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我看向又扫了一遍房间的马孜榭,脑子里莫名浮现出这句话。
“张扬,我觉得之前我找到的那个东西可能有用。”
她从柜子里掏出心脏——她的直觉开始发挥作用了。
一号房间的存在绝不没有意义。
“掰开它。”
我一咬牙,就决定这么干了。
心脏被摔的支离破碎,然后主动脉内竟然真有一张纸条。
马孜榭将纸条打开,示意我进行阅读。
「对于梦想的定义,目前为止还是模糊的,只有人们才愿意乐此不疲地为它而奋斗」
「比方说,梦想最重要的部分究竟是过程还是结果」
「比方说,梦想带来的是动力还是方向」
「比方说,没有价值的梦想究竟值不值得去实现,或者说梦想本身就有不菲的价值」
「正因为它是一个抽象虚幻的话题,才会有这么多所谓“不确定”」
「解开这些问题,帮助每一个死去的“追梦者”灵魂安息吧」
——来自,你某个同伴的心脏。
……
我敢说没有人不讨厌这些及其概念化的语言,
不过,等等。
来自我同伴的心脏?
我绝对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我让马孜榭留着这张纸条,转头一看程佘影还在暴揍丧尸。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我们这一半,以解密为主,而她们那一半,主要负责战斗。
马孜榭在去往二号房间的路上,纸条上的内容还在我大脑里疯狂啃食侵占着位置。
定义,过程,结果,动力,方向,价值。
提取关键词也没什么用啊。
难道我需要思考的更广一些…?还是……
还是,要注意一下多次出现在标题和结尾的提示?
所谓推理,就是把熟悉的细节无限放大。
“追梦者”,死亡的“追梦者”,“追梦者”的心脏。
以及无数次在我梦境里出现过的头颅。
都来自于所谓的追梦者。
如果把所有细节串联起来的话……
我不敢笃定,只能让马孜榭多走走了。
私密马赛,蟹蟹酱。
二号房间乍一看很大很空。
而实际上也很大很空。
果然催眠就是催眠,完全不知道现在房价有多贵,这么好的毛坯房竟然不精装。
巡视了一圈,马孜榭在地毯下发现一个把手,
“我好细心哦,我真是太细心了。”
“你好细心哦,你真是太细心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夸夸仪式。
拉开把手,隔着屏幕光看表情我就知道那里有多恶臭。
简直能媲美十年不刷牙的嘴。
她差点一头栽下面去,最后鼓足勇气做好心理建设还是扶着把手朝下走。
苦了你了。
由于“腿”看不见任何事物,所以她下去的每一刻我都在控制着监控左右巡视。
——直到表情惊愕到无话可说。
“你看见什么吗张扬,我天了,我感觉我要窒息了。”
“我看见了……一排一排罐子里还在跳着的心脏。”
“呃啊?!”
万分惊奇的表情,似乎也没在乎有多臭了。
“是这些东西的腐烂让这里的味道如此难闻吗?”马孜榭问。
“看起来并不是。”我眯着眼睛扫视一遍,即答:“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我头一次用新鲜形容一个器官……
她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
“而且吧,罐子上面还有标注哦。”
“你可以看清吗?需不需要我再靠近一点。”
虽然这句话给我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不过并不需要再靠近了,那罐子上全是所谓追梦者。
而且他们的真实姓名全部被刻意抹去,一共两百号心脏,无一例外。
幸亏这不是实地取景。
马孜榭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最终离开了二号房间。
——因为她的不祥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我扭头看去,顾娅廷已经和程佘影在解密了。
看来属于我们的战斗,要本本正正地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