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声尖叫让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是惊疑不定，指挥官罗丝的对讲机内响起麦克的声音：

“长官？！”

罗丝转头看向“黑巫师”的助理凯特，却见对方脸上一瞬间也是掩饰不住惊慌，知道指望不上，她抓起对讲机就下令：

“所有人回来！麦克突进！医护人员就位！”

一连串厉声喝令打破所有人的凝滞，指令结束众人作出反应前的那一秒寂静中，一声轻微的“咔擦”声响起。

对面向导藏身的那间房屋，门再度打开。

罗丝抬头望去，只见“黑巫师”安安静静地走了出来，脸上表情都没变，手里拎着一把手枪，门内隐约可见一个人双手举起半挂在床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时收到命令的警员们跑了回来，背着急救包的医护人员跑的不比他们慢，两拨人冲到阵地和房子之间的空地上，一个急刹全停住了。

他们满脸茫然地在指挥官和“黑巫师”之间来回看，搞不清现在什么情况而自己又该做什么。

场面顿时有些滑稽。

“黑巫师”的助理凯特迅速收起刚才的表情，换上了一副以“气定神闲”为主题的。

看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幕，“黑巫师”也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哦，来得正好。”

“黑巫师”朝前走了几步，随手把枪抛给了他们：“里面那个已经铐起来了，去处理吧。”

处理……他的语气像是对待一个不值一提的物品。

罗丝跟自己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又转回来看着“黑巫师”，谨慎地开口：

“我不明白，刚才那一声是怎么回事？你把他放倒了？事情已经搞清楚了？”

此时正活动着手腕，半敛着眼帘像是有点百无聊赖的“黑巫师”，闻言侧头看了罗丝一眼，发出一声鼻音：

“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罗丝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已知：“黑巫师”是来帮助他们“解救”向导的。

且：“黑巫师”本人也是个向导。

结果：“黑巫师”把那向导铐起来要交给他们处理？！

什么情况？来之前上级可不是这么说的，“首都塔”高层内讧？

“黑巫师”实在行为出格，罗丝摸不清他的立场，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见“黑巫师”又道：

“他快醒了。”

罗丝一惊，顾不上其他，赶紧点了两个人去把那向导带出控制起来，再随行两个医护人员查看有无受伤。

“黑巫师”预估的很准。

那向导刚被反剪双手拷好，两个人——罗丝派了两个普通人去接触他——一左一右把他架出来的时候就醒了，看清自己的处境后开始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不是来救我的吗？！”

这位一直躲在劫匪身后，支持他们跟己方对峙了四个多小时的向导，此刻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是一名男性向导，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相瘦小，外表跟那几个劫匪相比称得上整洁，一头没什么形状可言的金发，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只有哨兵才能“嗅”到的“向导信息素”，是类似香油般的气味，因为紧张和慌乱大量分泌，有些呛人，看上去真是毫无威胁。

警员们一时间也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脑海中都是姆斯特被盖上白布抬走的情景。

第五攸瞥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匪夷所思：

“还真信了？你的行为有任何一点像是被胁迫的吗？”

众人从静默的状态醒来，怔愣地看着“黑巫师”。

那向导也愣住了，怀疑自己被耍了——

“！！”艾米丽下意识想往后退，因为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向导的“精神触梢”入侵。

在哨兵塔注册过的哨兵每个月都有一次“精神梳理”的机会，他们对向导的“精神触梢”并不陌生。

——那向导在短暂的发愣后，迅速用“精神触梢”去探查他们的情绪。

那本就如透明细线般的“精神触梢”触碰到身体是没有感觉的，探查情绪对于哨兵来说也没有伤害，但艾米丽心里涌现出一阵反感，为这种一言不合就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

他们也在惊讶，他的行为出乎他们意料，我没判断错！

慌不择路的向导喊道：“我是无辜的！他跟那些哨兵串通陷害我！”

第五攸：“……”

罗丝：“……”

众人：“……”

现在大家真的相信他不是劫匪老大了，因为实在有点蠢。

口不择言的向导喊完后，也发现自己没法解释帮助劫匪“精神攻击”他们的哨兵、以及之后拿枪朝他们射击的行为——他是真的害怕这群被他伤害过的哨兵，也是真的以为来支援的向导能有“同性别”间的默契拉他一把。

还活着的几个劫匪说他是老大倒也并不算推卸责任，最初的确是他利用哨兵对向导的渴求拉拢了三名哨兵，也的确享受过一段拿捏住众人的老大时光。但随着哨兵们开始扩张人数拉帮结派，他就逐渐失去对团队的控制，之后更是沦为被控制的对象惶惶不可终日。

双方正面交火时他不敢忤逆那些劫匪，发现己方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时，他既不敢继续帮自己人，又不敢明着帮对面，只敢暗暗放出自己的“精神触梢”并祈祷对面向导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最终结果就是在没有任何人给他任何许诺的情况下，一枪赶跑了“真心”保护他的罗丝等人，把压根没想过给他投诚机会的“黑巫师”放了进去。

漏洞百出走投无路的向导开始装疯卖傻：

“我头疼！我头好疼！他刚才攻击我！”

旁观了他全部表演，一个哨兵终于忍不住嘲笑：“到底也是个男人，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姑娘一样。”

艾米丽冷声道：“别侮辱小姑娘。”

“黑巫师”在旁边听到了他们议论，竟然还接了一句：“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艾米丽一怔，看着那因为挣扎太过剧烈被注射了一针镇定剂的向导，惊觉自己其实也在刻板印象。

混迹在底层，又缺乏能保护自己的武力，于是只能用作为向导的特殊来控制哨兵获取资源，第一时间想到的、用作类比的，是出卖身体获取资源的女人。

但这其实跟性别没关系，不论男女，在相同的处境下，就会有相同的表现，余下不过是长期刻板印象带来的影响罢了。

他们坚守苦战了四个多小时，一位战友牺牲，三名战友几近失控，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么个跳脚的小男人，愤怒、自嘲、悲哀、虚无、惆怅种种情绪在警员间蔓延。

02

罗丝不关心那个向导，她需要“黑巫师”的明确表态：

“他是劫匪同伙？”

听到这个问题，“黑巫师”略微翘起了唇角，黑沉的眼眸注视着罗丝的眼睛，放缓语调说道：

“他是劫匪的老大。”

一旁被扎了一针还不老实的向导大叫：“我不是！”

罗丝跟那双幽黑的眼眸对视，心里止不住的泛起寒意。

如果只是同伙，那么这个向导的罪责是不明确的，因为还有“主动”和“被迫”的区别，只要他稍微机灵一点，凭借向导群体强势的舆论地位，免罪是很轻松的事。

而“黑巫师”的话是利用自己的地位把他这条路给堵死了。

为什么？

作为公认的第一向导，作为向导塔的招牌，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任务已经完成了……

第五攸看了一眼凯特，助理小姐心领神会的朝车子走去。

他转身欲走，一个哨兵突然喊住了他：

“你……真的觉得他是劫匪老大？”

第五攸看了他一眼，对方一副震惊到不能正常思考的模样。

傻兮兮的NPC……

他驻足看了那哨兵一会儿，看得对方都有点忐忑。

随后他收回目光，一副没什么兴趣搭理他的样子继续迈步。

众人目送“黑巫师”离开，一时无人说话，直到确认这个距离“黑巫师”听不见了，才有人拍了拍那个哨兵的肩膀：

“别难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诺曼·亚尔维斯那样成为酒吧的话题中心。”

任务已经结束，大家都放松了，好些人把憋闷的战术头盔扯下来拿在手里扇。

提到诺曼就有人去问梅尔维尔和艾米丽：“对了，这次诺曼怎么没来？”

这个问题似乎让“银翼”战队的两人有点不好回答，最后还是梅尔维尔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这大概就是成为话题中心的代价。”

周围人纷纷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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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是‘黑巫师’的判断，没有任何人引导或影响，我全程都开着执法记录仪，您看过就会明白，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往反方向努力。”

代号“夜宵”任务的现场指挥官罗丝正在跟上级汇报，她此刻坐在押送那名向导的车上，等待上级进一步的处置意见。

接通电话之后，她才意识到“黑巫师”其实是制造了一个难题给上级：

向导地位超然，他们不能处置这个“劫匪老大”。

“黑巫师”地位同样超然，他们又不能不处置这个“劫匪老大”。

罗丝感觉自己误入了首都塔上层之间的矛盾现场，越发沉默小心。

然而电话那头的上级却很快答复了她，似乎这个问题并不多难处理：

“‘黑巫师’是专业的，我们应该相信他的判断，把那个向导送到‘研究院’去，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辛苦了。”

送去“研究院”？

罗丝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刻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