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路明霜翻着那本诗集,幸好是译文版,不然他都怕自己看不明白。
诗集洋洋洒洒,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一些有关于情爱的诗歌,洋人表达总是比东亚人奔放得多,“爱”的字眼就占据不少篇幅。
路明霜拧着眉毛,嘴巴微微张开,难道是他误会了?实际上这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可那阵风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简单,封闭的空间怎么‘空穴来风’?但他转念一想,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想帮他,还是想迷惑他,这都不得而知。
叹了口气,拿起褪色照片,躺在松软发大床上,借着一丝微弱的光,他看见照片背面透过几个数字。
“1926?”
许是白天太过着急,根本无暇细看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路明霜翻了个身,定睛一看,没错,就是1926。
拍摄的时间明晃晃的在照片正面底下,正是1934,那这个1926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绪万千,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这个点跑去大少爷的房间探索一番时,便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路明霜起身,打开门往外走去。
站在二楼往下望去,正是一个陌生男人扶着醉醺醺的裴应舟,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意。
丫鬟赶忙上前准备扶着,却听陌生男人调侃道。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长得这么娇俏,当个丫鬟可惜了。”
说着,一只手便准备伸上去,吓得丫鬟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惊恐不已,哪里还愿意上去扶裴行之。
这男人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不过见丫鬟如此,也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催促着丫鬟让她扶他们家少爷上楼。
丫鬟低头不语,咬着下唇,揪着自己的衣摆。
男人见状,“啧”了一声,便听见楼上走下一个人。
“多谢这位先生,把行之交给我吧,小玉只是个女孩子,哪有这么大力气。”
彭元鹤看着眼前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艳,他来裴家这么多回,也没见过这个人。
“不知你是?”
“我是他大嫂。”
说着,路明霜便从彭元鹤手里接过裴行之,他那高大的个子,也是实打实的沉,好在路明霜只是看着瘦弱,力气还不小。
彭元鹤听过裴大少那个便宜男妻,不过一个冲喜的人,上不了台面,所以从没有出席过任何宴会,他也颇为意外,这个男妻竟长得如此漂亮。
顿时对眉眼清秀的小玉没了兴趣,他还走上前,想帮着路明霜扶裴行之上楼,却被他婉拒。
“夜深了,小玉,送客。”
丫鬟点点头,对着彭元鹤做出“请”的手势,让他也不好推辞,悻悻而去。
裴行之的卧室也在二楼,离路明霜的很近。
一进去,路明霜便将裴行之丢在床上,有些嫌弃,拍了拍手,酒气熏天。
他将房间门关上,走到堆着书籍和私人物品的角落,随手翻看,只见一本日记本被遗忘在杂乱无章的书籍里。
拿出来,封面早已破损,还是大面空白,只写了几页。
[1934年,晴]
:
我很高兴,父亲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拍了一张全家福,但是哥哥却不高兴,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喜欢他。
:
哥哥变了,他以前对我很好,现在变得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所以他不喜欢我了?
:
母亲说我和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说他是贱胚子,我不喜欢这样的话,气的我一天没有吃饭。
看得出来,幼时的兄弟俩感情很好,而裴行之也不是如今这个讨人厌的模样,也可能被父母娇惯着长大,越长越歪。
路明霜看完后,原以为到此为止,却发现这几页后有撕毁的痕迹,可能是裴行之自己也不想看到里面的内容,所以自己销毁了,但路明霜还是找来了一只铅笔,用最原始的方法破译。
他坐在地上,拿起铅笔轻轻涂抹,笔尖摩擦纸张所发出细碎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耳下的汗珠滴落在丝质睡衣衣领上,路明霜舔了舔下嘴唇,细细擦拭。
过了一会,被撕毁的内容便被显露在原本空白的纸张上。
他轻轻撕下,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有些惊讶,随后便将东西放在睡衣口袋里。
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过,他没有那么多机会进裴行之的房间,所以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起身,将日记放回原位,四处观察,与他卧室一样的布局,就是更大些,东西不多,一眼就能望尽。
失望之余,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也庆幸自己并不是毫无收获,眼睛随便一瞟,看到前面还有床头柜没有翻过,路明霜又看了看床上的裴行之,毫无反应,想来应该不会突然就醒。
于是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正想看看那床头柜里有什么,可意外的是,柜子竟然被用钥匙锁了起来。
正当他纠结的松开手时,一股阴沉沉的气压朝他涌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抬眼望去,也不知道裴行之是何时醒的。
“!”
裴行之冷眼看着他,“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进我房间?”
他严阵以待,好像生怕路明霜进来偷东西一样。
好在他没有看到自己准备翻箱倒柜,路明霜咽了咽,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条毛巾,灵机一动,拿起毛巾起身,脸上挂着笑意,轻声道。
“我是想拿毛巾给你擦擦,你喝多了是彭先生送你回来的,我正好下楼喝水,小玉扶不起你,所以我才扶你进来。”
见路明霜神色自然,其实他很纳闷,明明自己对他的态度并不好,可以算得上很差,为何他还总是笑眼盈盈,都快死的人,一点都不着急。
裴行之头痛欲裂,也没工夫纠结路明霜口中所说是真是假,今晚的宴席,那几个公子哥都在灌他酒,其中还有几位军阀的公子,与裴家也有生意往里,自己根本推脱不了。
路明霜见他按着太阳穴,赶紧拿起毛巾,走到外面,打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后拧干,递给裴行之。
“敷一敷就没这么疼了。”
裴行之直勾勾盯着他,鬼使神差接过,温热的毛巾贴着额头,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效果,还是心理作用,还真的没这么疼了。
看着眼前人,那般温柔,忽然想起自己儿时高烧不退,母亲吓得一晚上没睡,抱着他给他捂出汗,直到退烧了,母亲依旧没放下心,陪着他睡了好几天。
可对着面前这人还是别扭,轻咳一声后,对他道。
“谢谢。”
“不客气。”
路明霜正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听到裴行之叫住了他,回过头来,不解问他道。
“怎么了?二少爷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裴行之摇摇头,有些懊恼,自己干嘛莫名其妙叫住他,故作冷漠地说无事,让他出去。
走出去后,路明霜不小心碰上管家,那个总是趾高气昂的老头子。
他手里提着食盒,看样子应该是要上三楼,给裴应舟送吃食。
路明霜好奇问道。
“谢叔,家主还没睡?”
管家抬抬下巴,并没有回答路明霜所问,“不该大少奶奶问的,可千万别问。”
路明霜诚惶诚恐,“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枉谢叔见谅。”
谢福生不理会,在他眼里,这个路明霜于裴家来说就是个祸害,小家子气不说,还总是一副谁欺负了他一样的神情,让人看了就心烦。
等他离开,路明霜才回到自己房间。
[路明霜:0719。]
[0719:宿主我在。]
[路明霜:这个老头什么来头?]
整天一副什么都看不起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反帝反封建斗士。
0719说谢福生是家生子,自小就跟着裴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裴行之的爷爷身边,所以在裴家地位卓然,就算是少爷小姐,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一个是不恭敬的。
路明霜无奈,罢了,不跟老头计较,他是个“心善”之人,大不了哪天去买包泻药,偷偷放到管家的吃食里,让他拉两天肚子,给他点教训算了。
[0719:……你可真“心善”。]
[路明霜:那是。]
从衣兜里掏出纸张,有些意外里面的内容,裴行之的日记前几章就知道,他的母亲是不喜欢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这也能理解,大家族是有家产要争的,裴行之的母亲怕裴翊礼和裴行之争,那么裴老爷呢?他又为何这么讨厌裴翊礼?
被撕去的日记内容无他,记录的是裴老爷视裴翊礼像透明人,有下人欺负他也从来不管,任由着自己的妻子去打骂大儿子。
可若是这个裴老爷这么厌恶这个儿子,又何必救他,给他娶了自己来给裴翊礼冲喜。
裴翊礼自小就先天不足,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若是任由他生死,传出去外人也只会感叹一句生死有命,何况若真这么在乎名声,裴老爷就不可能任由下人和妻子去欺负这个儿子。
路明霜越想越觉得疑惑,脑海里那些思绪萦萦绕绕,像一团迷雾,怎么都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