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明显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皮笑肉不笑道：
“阁下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
雄虫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最后看了对方两眼，真的就转身离开。
事情发生地有些突然，虫子们有些反应不过来，没一只出声。
眼看着雄虫从戾的旁边经过，没有分给对方一个眼神。
雌虫始终垂着视线。
易钊两步走到门口，停下来脚步，微微侧过身。
“上将，过来。”
雌虫像只一令一动的机器虫，闻言机械地走过去。
“开门，玩得开心，我等你回来。”
忽略雄虫阴恻恻的笑容，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的温柔。
送走雄虫，戾再转过身时眼神再不复刚才的空洞。
“纳罗阁下。”
礼貌问候完，就找位置坐下。
“继续吧。”
达约法说。
纳罗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戾，两虫的相处模式他全部看在眼里。
眼下，对于自己的猜测竟有了些怀疑。
“上将，我们准备将你半年来的检测数据作为接下来研究雌虫精神力暴动药物的一部分依据。”
达约法说，这是他们临时找出的借口，尚未和戾确认过。
“嗯。”
雌虫回答，接着又说：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意提供一切帮助。”
“好。”
达约法回答，接着将一沓厚纸推到他面前，说：“这是我们关于这次研究的大概资料，时间紧迫，暂时没有更详细的介绍。”
雌虫伸出手，按住那沓资料，往达约法的方向推了推。
“不用，研究我不懂，你们自己决定就可以，还有事吗？”
气氛因为雌虫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在座的虫子都明白雌虫话里的意思。
达约法分别朝不说话的两只金发雌虫递过去一个眼神。
亚希假装没看见，和一旁的金发雌虫是如出一撤的矜贵。
“戾上将能否展示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纳罗问。
雌虫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只管看着雌虫，纳罗解释：
“研究的基础数据很多来自于上将，我们需要知道您的精神域恢复的情况来判断研究大至需要的时间。”
“嗯。”
戾听完，没怎么犹豫就回答，接着看向亚希。
聪明的雌虫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待看清雌虫毫无波澜的眼神时，脑子里危险警告瞬间拉爆。
亚希眼里闪过恐慌，猝不及防地，一股强势的S级精神力破空而出，向他袭来。
雌虫在感受到威胁的一瞬间就本能力释放出精神力作为防御，拦截住突如其来的攻击时，S级精神力距离他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距离仍在缓慢的缩减。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亚希涨红了脸，五官有些扭曲，胸口剧烈地起伏。
反观戾，除了紧盯着亚希的冰冷的眼神，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做。
三分钟后，S级精神力撤回。
亚希喘着粗气，急速跳动的心脏好像要撕裂他的胸膛蹦出，后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汗液浸透。
始作俑者却没分半点儿注意给他，不仅如此，另外几虫显然也是。
戾对于精神力的控制十分恐怖，即使亚希没有反应过来发出抵抗，他仍能确保自己的精神力不伤对方丝毫。
即使戾只对亚希发起了攻击，同处一室的三只旁观虫仍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那股威压。
绝对强大，绝对震撼。
是每只雌虫都无比渴望的力量。
纳罗淡淡的撇过戾，看向达约法。
“基本稳定？”
雌虫之前向达约法询问过戾的恢复情况，对方恢复‘基本稳定’。
达约法：“......”
无力地看了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戾，刚准备叫米耶把雄虫找回来，雌虫又开口：
“纳罗阁下，我们会拿出十足的诚意对待这次合作，您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可以尽管提出。”而不是自顾自的试探。
“呵—”
金发雌虫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戾：
“当然。”
眼看着两虫马上就要掐出火花，达约法赶紧叫起米耶：
“米耶，去把雄子叫回来吧。”
“好的。”
雌虫快步离开，走动的脚步声和带上门时闷闷的一声响让房间里被抽光的空气渐渐回流，气氛随之缓和下来。
“事出有因，希望阁下能够理解。”
戾说，无论如何，得罪纳罗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好处。
“无事。”
纳罗回答，自己挑衅对方雄主在先，也硬气不起来。
雄虫还没走远，不到十分钟就同米耶一起回来了，在路上的时候雌虫已经把房间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再次进门的时便没再做伪装。
说来神奇，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套衣服，同样短短的几步路，雄虫两次出场带给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前一次自负又虚伪，后一次自信又坦荡，沉稳中又带着一股随性...
有些难以形容，但正如雄虫的外表一样，独特且富有吸引力。
等雄虫自然地坐到戾的旁边，纳罗便主动开口：
“刚才冒犯了，希望雄子原谅。”
易钊：“......”
雄虫震惊，面前一本正经道歉的雌虫和刚才面无表情叫他出去的是同一只？
不知道米耶出去的短短几分钟又发生了什么，雄虫在心里想。
“无事。”
雄虫说。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端坐着，木着脸说出这两个字的样子有足足七八分像戾。
悄无声息的，两虫都在互相影响着。
纳罗得到回答，看向达约法。
其余的虫子也纷纷看过来。
在众多渴求的目光里，雌虫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温掉的茶水，清清嗓子，把故事缓缓道来。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讲这个故事。
慢慢地，他总结出一些门道，对于在讲故事时如何最大化的节省时间和口水，还能抓住核心的技术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
易钊，戾和米耶一点点见证了这些变化，纯当听个无聊但精彩的故事。
纳罗和亚希两父子则是标点符号也不漏，连带着达约法变换的语气和神色都要单独拉出来品味一番。
等雌虫终于讲完，又喝水，两父子也不自觉的端起茶杯。
纳罗拉拢着眼皮掩盖住情绪，亚希则是一脸津津有味，再听一遍，还是很精彩。
金发雌虫修长的手指圈住手里精致的茶杯，轻轻地摇晃着，清亮的茶水顺着杯壁优雅地游走，雌虫思量半响，忽然郑重开口：
“我代表洛特家族承诺，今后会尽全力帮助推进研究。”
达约法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淡然一笑：
“呵呵—欢迎加入。”
说着便举起茶杯，将杯子里的完全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易钊也很意外纳罗会说出这样的话。
代表洛特家族，其中重量不言而喻。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很多事情便不用再权衡利弊。
纳罗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文件。
“之前商讨内容可以再修改，一切以研究为主。”
“嗯。”
达约法把自己和米耶的那一份文件递给易钊和戾。
“看看。”
达约法说这话时直直看着戾，眼里都是揶揄。
雄虫不解，看雌虫云淡风轻的样子，压下心头的疑惑，仔细看起文件。
“前面关于研究申报的部分可以不用看，我沿用了之前治疗戾精神暴动的项目，改动的地方不多。”
闻言，易钊乖乖跳过，直接翻过三四页。
纳罗则又粗粗浏览了一遍，若不是得知真相，这份资料完全可以毫无破绽的骗过所有虫，包括他。
接下来便是资金的问题。
“除了设备费，所有费用在原定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
纳罗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
“业务费增加百分之五十。”
所有虫：“.......”
见识了什么叫做财大气粗。
达约法笑眯眯的答应，一边给两虫介绍：
“为了节约时间，研究的班组保留原来的虫子，不再加入其他虫。”
“目前阶段的实验虫先招两百名，后续是否需要增减看情况而定”
“因为我的个虫实验室场地不够，需要临时搭建足够容纳两百名雌虫的场地。”
“其余的，变化不大。”
两虫对于科研研究一窍不通，达约法只捡着些重点和大概给两虫听。
易钊点点头。
“有什么疑问吗？”
雄虫盯着手里的纸，看过实验虫招聘那一栏的信息，半响，问：
“实验虫能不能招一些已经失去精神力的。”
此话一出，集体沉默。
“从那两百名雌虫里挑，把暴露风险最大的挑进来。”
雄虫又补充。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不仅仅是出于对事情暴露的担忧，也是对那些雌虫的愧疚。
或许在虫子们的眼里，为了这项研究牺牲精神力，乃至生命都是一项荣誉。
易钊一时半会儿却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况且，那些雌虫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牺牲。
“可以。”
戾先表示赞同。
其余几虫考虑的良久，也都点了头。
“但是数量不会太多，失去精神力的雌虫对于研究的作用不大，一开始招聘太多也容易让虫起疑。”
达约法说，思考片刻，给出了数字。
十只。
在研究这方面当场属他最有话语权，几虫没有意见。
如何挑选出最合适的又成了一个麻烦。
目前只有巴坦特和斯普掌握着那些雌虫的信息。
巴坦特太忙，没有合适地理由来与他们碰头，斯普远在基赛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和戾就要搬回静海，斯普可以过来探望戾。”
易钊说，不等虫子们表态，纳罗问：
“军方不是专门的私信通道吗？”
雌虫看向戾。
“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能不用就不用。”
戾解释。
纳罗有些疑惑，但也没追问。
或许是这个借口稍微牵强了些，一时没有虫子回复。
雄虫又思考起巴坦特的可能。
结果是，没有可能。
“就按雄虫说得做吧，斯普助理也很久没来基地看望两位了，应当没什么问题。”
达约法说。
虫子们都没想出其他的办法，都要答应的时候，亚希突然开口：
“怎么让那些失去精神力的雌虫知道我们在招聘？”
“发布公告。”
达约法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过等他说完，自己也发现了问题。
失去精神力的虫子并不能使用终端。
“他们不能使用终端。”
戾也同样意识到。
即使挑选出合适的十只雌虫，他们也有可能因为无法查看终端错过应聘。
“可以一一通知。”
易钊说。
即使不直接告知他们需要过来应聘，这些军虫也能敏锐在接到通讯后察觉不对，并做出反应。
“失去精神力的雌虫太多，如果要一一通知，只能缩小范围。”
纳罗说。
“缩小到这次训练失去精神力的三百零二名雌虫。”
易钊接上对方的话，又补充：“发布公告的时候可以说明需要崩溃时间较短的雌虫，而且，对于绝大部分失去精神力的雌虫来说，应聘实验虫绝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会从四面八方赶来，耗费对于他们来讲无比珍贵的时间和金钱，最终还没有结果。”
“我们也必须缩小范围。”
“......”
雄虫说得是事实，他们一开始都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向来确是如易钊所说，于是虫子们就都同意下来。
“失去精神力雌虫的资料只有军方和监察局有。”
亚希说。
“我去一趟监察局，找巴坦特。”
达约法明白了亚希的意思。
“嗯，得辛苦教授跑一趟。”
虫子们认可这个方法，纷纷投来‘辛苦了’的目光。
“没事。”
达约法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