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已经等了一晚上,听到门响就赶紧把收音机关上,快步走到门口,正好杨玉燕冲进来,后面是频频回头的杨玉蝉,走在最后的是祝颜舒。
“太太!怎么这么晚!再不出来我都要挂电话去警察局骂他们了!”张妈平日里骂的最多的就是警察和政府的官员,不过只在家里骂一骂,当着外人从来都是高歌天下太平的。
杨玉燕一进屋就往自己的卧室跑,她要去藏珠串!
杨玉蝉也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今天见面时发生了太多事,她的心乱的很,她更害怕被祝颜舒拉住不许她再跟马天保谈恋爱!
张妈:“我煮了甜汤,你们换了衣服出来喝呀!”
两姐妹异口同声,杨玉燕:“我不喝!”
杨玉蝉:“我要睡了!”
祝颜舒往沙发上一倒:“张妈,烧水了吗?我要好好泡一泡,今天可真是累得我不轻!”
张妈说:“只烧了洗漱的水,你要洗澡还要多烧些,等一等。”她转身去厨房,祝颜舒想起杨玉燕又直起身喊道,“家里有姜吗?磨点姜煮个汤,一会儿让燕燕喝一碗,我怕她今天出去着凉。”
张妈:“二小姐冻着了?我倒是煮了一锅梨汤,想着你们吃过酒席回来一定会口干。”说到这里,张妈按捺不住好奇心,看祝颜舒的神色倒不像是气急败坏,以为马天保是个绝好的人才,竟把祝颜舒也给折服了!
“太太,那马公子……”张妈刚开口问,门就敲响了。
“什么人啊?这么晚了上门,没一点眼色!”张妈嘀咕着去开门,祝颜舒却想到今天是三号,说不定是来交房租的,就起身道:“张妈,你去盛甜汤叫燕燕她们出来喝,我来开门,应该是交房租的。”
张妈便走向厨房,祝颜舒整一整衣裳头发,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堆着满脸的笑:“呀,这么晚了……”后面便哑巴了。
因为面前的人是一个她绝不想见到的人!
马天保紧张的直搓手,深深的鞠了个躬:“祝女士!”
“进来说话!”祝颜舒生怕他在门前站太久被人听到动静,一把将他拉进来,还往他身后看:“你父亲呢?”
马天保:“我爸爸已经回去了,我爸爸说……”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因为祝颜舒不想听!
“坐,坐。张妈!多盛一碗甜汤过来!”祝颜舒扬声道,一边连三赶四的把人推到餐厅,还将帘子放下来,“你坐!”
祝颜舒把人放在餐厅就出来,快步冲到厨房,对着张妈杀鸡抹脖子的小声说:“天爷!那马天保竟然找上门了!你去拖住他!我去跟玉蝉说让她今晚别出来了!还有燕燕,也不能让她知道!我要赶紧把这小赤佬送走!”
张妈一听也急得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上门了?还是这么晚!”
祝颜舒翻了个大白眼,叉腰道:“我哪知道!真是!真是!”
张妈被推出厨房,祝颜舒看她到餐厅去了,才端起一碗甜汤轻手轻脚走到杨玉蝉的屋子外头,轻轻敲门。
杨玉蝉才开门,祝颜舒就闪身进去,把门关上。
“乖女儿,妈给你送甜汤喝。”祝颜舒把甜汤放下,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坐下,“今天见了马公子,真叫我高兴!”
杨玉蝉:“妈,你真的高兴?”虽然今天祝颜舒很客气,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但她身为女儿,还是能隐约感觉到妈妈真实的想法的。
祝颜舒用尽温柔,揽着杨玉蝉道:“我当然高兴啊。我的女儿长大了,已经就要离开家,去结婚,去做妻子,去当妈妈了!”说到这里,她双目含泪,泪中带笑:“我高兴,高兴的!”
“妈!”杨玉蝉瞬间想起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光,当她们一起被杨虚鹤抛弃时,也是她们两人一起保护了这个家,抚养幼小的妹妹。
母女两人一同掉了一会儿的泪,杨玉蝉心底对母亲的微薄的不信任被清洗的一干二净,甚至此时此刻,情投意合的马天保根本比不上她与母亲妹妹一家三口共同患难的情谊!
祝颜舒用眼泪唤回了女儿对家庭的爱,成功战胜了那个小赤佬!
她趁胜追击,温柔道:“你放心,我刚才已经给了他二十块,想必够他还债了。”
杨玉蝉更加感动:“妈,这样……”
祝颜舒:“你不要说了!他在我眼中就跟你一样,只是个孩子啊。说是替我庆祝生日,难道我还真的要让他掏钱吗?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
杨玉蝉自然感动不已。
祝颜舒继续道:“你回学校见到他以后要劝他早点把钱还了。唉,也是他太年轻了,没有告诉家里就乱借钱,让他爸爸妈妈知道了一定要骂他的!这种事可不敢再做了。你想一想,要是你在外面瞎借钱请客,我会是什么心情?”
杨玉蝉这样一想,也觉得马天保此举不太妥当。
祝颜舒:“更重要的是,难道我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吗?他哪怕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你的同学,要为我祝寿,跟着你来家里坐一坐,我也不会赶他走啊。”
杨玉蝉连忙替马天保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想郑重一点。”
祝颜舒:“你们还是孩子,自己一分钱都没赚过,别说是我,就是个外人也不会觉得你们能去凯悦大酒店请客啊。我有没有教过你,只有平等的交往才能换来真心。”
杨玉蝉觉得马天保并不是这样坏的人,但她也开始觉得他借钱请客去凯悦大酒店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好了。
祝颜舒:“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她当然不会啊。
杨玉蝉仔细想了想,反思她是绝对不会借钱去请人去凯悦大酒店的!哪怕不需要借钱,她也不会请人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因为那并不是她平时的生活水平,特意过去倒像是打肿脸充胖子。
祝颜舒见好就收,让她自己慢慢想,省得她说得太多了反倒让她更倒向另一边。
“今天已经太晚了,你喝了甜汤就早早的睡吧。”
祝颜舒安顿好了大的出来就想继续去找小的,可一出来就听到餐厅那边杨玉燕的声音!
杨玉燕:“……原来你能上大学还是金老爷替你推荐的吗?”
祝颜舒大步走进去,唰的掀起帘子,一双眼睛笔直的瞪向杨玉燕:“燕燕!我是怎么说的!回你的屋去!都这么晚了,赶紧睡觉!”
杨玉燕辩解:“我是出来刷牙的!”
祝颜舒被顶得一噎,眼神更加凶恶。杨玉燕纵使铜皮铁骨也晓得自己再赖下去就要吃耳光了,立刻站起来快步往外逃:“我走我走,我不听还不行吗?”
祝颜舒还是叮嘱了句:“去厨房端一碗甜汤喝,热热的喝下去暖一暖身再睡!”
杨玉燕:“晓得了!”
杨玉燕跑去厨房端了碗甜汤再钻回屋,关门时特意拿一只拖鞋摆在门缝里不关严!就这样站在门边上一边小口啜甜汤,一边偷听餐厅的说话声。
就算祝颜舒的说话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她也不走!她一定要听到马天保来是干什么!
不过最叫她奇怪的是祝颜舒竟然没生气。
餐厅里一片和乐融融。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慈和的握住马天保的手,细声细语,如同慈母。
“这么晚了,我看你也不要走了,我家在一楼有个小房间,以前是给听差用的,现在里面只放了一辆自行车和几箱以前的旧衣服、旧家具,我记得还有张长沙发,一会儿让张妈领你下去,你就睡在那里。张妈,你先去掸掸灰,再抱个新被子下去。”祝颜舒说。
张妈十分想留下!可见祝颜舒的样子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只得答应道:“好的,太太,我这就去。”
张妈走了以后,之前还有些拘束的马天保便鼓起勇气,“祝女士,我知道我今晚来有些唐突……”
“说什么唐突?你在我眼里跟玉蝉一样,都是孩子。”祝颜舒呵呵笑,亲热的拍拍他的手,推了推桌上的甜汤:“快喝,都有点凉了。喝了暖和暖和。”
她亲手端起甜汤送到马天保的手里,马天保无奈,只得喝甜汤,占住了嘴。
祝颜舒就这么慈爱的看着他喝,喝了一碗,又给他盛了一碗,等到第三碗盛过来,马天保不肯再喝了。
“祝女士,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并不能承担起家庭重担的人。但我对玉蝉的心是真诚的!”马天保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可以向您发誓,我这一生都不会变心!不会找小老婆!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但祝颜舒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当年她与杨虚鹤在一起时,写的情诗情书能堆满几箱子,里面什么誓言没有发过?但现在杨虚鹤琵琶别抱,老天也没降雷来劈他啊。
誓发的多,除了骗小姑娘的芳心之外没有半点用处,还不如送给姑娘的手表、钻戒实用呢。
她当年就是相信真心一颗胜过黄金万两。
太傻了。
杨玉蝉突然掀了帘子进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祝颜舒吓了一大跳!再也不能好好坐着了,连忙站起来:“不是让你睡觉吗!”
杨玉蝉双目含泪,神情中却带着几分愤恨:“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马天保上前一步:“是真心的!”
完了。
祝颜舒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她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当即插进去,一手按住马天保不许他再上前,一手拉住杨玉蝉:“你们这些孩子,总是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不许再这么说了!再说阿姨就要生气了!你们要考虑父母的心情啊!“
她语快如珠,先教训杨玉蝉:“你不要逼人家发誓,真心不是挂在嘴上的!”
马天保想插话,她紧接着又转过来对他微笑:“阿姨知道,阿姨相信你!你不要这么着急嘛,今天见到了你,阿姨是非常高兴的。阿姨刚才还对玉蝉说,见到你都让阿姨放了心呢,对不对玉蝉?”
杨玉蝉就点头,马天保不敢信祝颜舒的话,却信自己的女朋友,见此一颗心算是有半颗都落下来了。
说不定只是他想多了,祝女士对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意见。
祝颜舒惊讶看表:“看看!这都十一点了!太晚了,天保啊,你也不是外人,阿姨实在不放心让你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就住下来吧。”再转过来对杨玉蝉说,“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吧。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快让他先去休息。我刚才就让张妈去收拾床了,你去瞧一瞧看张妈收拾好了没有。”
她一把推走杨玉蝉,再拉着马天保:“你先去洗漱一下,我拿新的牙刷给你,来来来,洗手间在这边!”
等到把马天保关进洗手间,她才松了口气,一转头又看到杨玉燕的房门没关严!她探头一看,杨玉燕的小脸惊恐的闪现,然后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祝颜舒站在门口抚胸运气。
不多时,张妈和杨玉蝉都上来了,张妈说:“都收拾好了。”
马天保也洗漱过了,祝颜舒让他拿着根蜡烛下楼睡觉,再对杨玉蝉讲一遍“有话明天早上再说”,然后嘱咐张妈锁大门!
她转身回大卧室,往床上一倒,深深的吁一口气:“我的妈,我打□□十八局都没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