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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一试炼·归隐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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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巴!”

滂沱的暴雨也掩盖不住贺玠惊惧的叫喊声。

可那瘫倒在地的尾巴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喊,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蜷缩着。雨水冲刷着他清瘦的身躯,衣物紧贴在后背凸起的蝴蝶骨上,身下好大一滩血迹,远远看去竟然毫无起伏生机。

他杀了尾巴。

这个念头让贺玠脑内长久以来绷紧的那根冷静的弦瞬间断裂。刹那间沸腾的血液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无边的怒火遮蔽了他的双眼。

“混蛋!”

贺玠咬牙怒吼,手中淬霜出鞘的声音还未响起,银白的剑影就已经朝着郎不夜刺去。

“好快。”

郎不夜低头看着贯穿身体的银剑愣愣道:“你若是那个时候也对我用出这招,说不定我真就死了。”

那个时候?贺玠瞳孔一缩,视线顺着滴血的剑身一点点向上移。

“你是……”贺玠看着郎不夜浅灰的眼眸和脖颈上的伤疤,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脑中显现。

噗——

贺玠剩下的话被飞溅到脸上的血液堵回喉咙中,郎不夜的左臂再一次被斩断掉落在地上。

“我只是想把这把剑拔出来而已,它戳到我的肋骨了。”郎不夜皱眉看着裴尊礼解释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真的没有恶意。”

“把那个猞猁妖孩子还给我,然后自觉滚出我们视野外十里以外。”裴尊礼轻轻摩挲着短刀的刀刃,无声威胁。

“十里外都能出山了吧,好歹我也是来参加选拔的,这样真的好吗?”郎不夜挠挠头,真的有在为这个问题发愁。

“那孩子没受伤,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暂时昏迷而已。”他扶着腰腹上插着的淬霜,艰难地俯身捡起自己的手臂,故技重施地重新将它装回去。

“那个出血量……”贺玠不相信郎不夜说的话,转身冲向尾巴去探他的鼻息。

“那是我的血。”郎不夜闷闷回答,掀开自己快要烂成布条的衣服,指着背上几道深可见骨的爪印道,“你看他的爪子,上面说不定还残留着我背上的肉呢。”

“他刚才二话不说冲上来就要袭击我,我这也是出于无奈的防护而已。”郎不夜甩动着愈合完成的左臂,猛地拔出淬霜扔在地上。

贺玠抖着手摸了摸尾巴的额头,确定他的呼吸和体热正常后将他搂到身侧,扭头盯着郎不夜道:“他袭击你?你做了什么?”

郎不夜定在原地出神片刻,弱弱道:“我做了什么?莫非是因为我今夜做的烤鱼太香了,他也想来分一杯羹?”

这下轮到贺玠和裴尊礼沉默了。

“你的线索是‘豚腹’?”

半晌后,裴尊礼缓缓抬眼道。

郎不夜狠狠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的耿直让贺玠一时语塞,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推论。

“你……是妖?”贺玠看着他身上快速愈合的伤口问。

“是啊。”郎不夜再次点点头,“我记得伏阳宗是允许化形妖兽来参与选拔的对吧?”

裴尊礼闻言神色阴沉了几分,手上的短刀又有了挥舞的架势。

他是妖,那就极有可能是杜玥派来的手下——贺玠能理解裴尊礼的敌意,也知道他比自己要更早确定郎不夜的身份。可是……

可是这家伙真的实诚到不可思议,几乎做到了有问必答的程度,而且从见面到现在,他的确没有展露出任何攻击的意图。

“那个大个子男人是你杀的吗?”贺玠深吸一口气,目光犀利地紧盯郎不夜面上的神情,一个皱眉都不放过。

“什么男人?”郎不夜疑惑道。

“一个个子这么高,身材很结实……就是第一个抽器具然后抽到了匕首的那个男人。”贺玠连说带比划,终于让郎不夜想起了什么。

“那个人啊……我没见过。”他摇摇头,“从进山到现在,除了你们我只见过一个人。他好像在悬崖边找东西,瘦瘦的,肉看起来很酸。”

不是他杀的?

贺玠的心脏咯噔一跳,扭头看向裴尊礼,却见他抬脚走到自己身边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尖轻嗅。

“他没说谎。”片刻后裴尊礼抬头道,“那假木牒上的妖息残留的确不来自于他。”

“那也不意味着他没有杀人。”贺玠谨慎了不少,看向郎不夜的目光依旧不善。

郎不夜没听见两人的低声私语,被抛在一边的他开始百无聊赖地翻找自己的袖子,从那脏兮兮的衣袖里掏出一个碎瓷片。

“你们是想要这个吗?”他将瓷片递到贺玠面前,上面果然刻着“豚腹”两个字。

贺玠眼神示意裴尊礼辨别真伪,得到他点头的回应后才接过来仔细查看。

“你有去过野猪妖巢穴吗?”贺玠问。

“野猪巢穴?”郎不夜满眼疑问,“为什么要去那里?”

贺玠被他问住了,眉头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你……没有看出来这两个字的意思?”

郎不夜拖长声音“啊”了一声:“这原来是两个字啊。抱歉,我不识字。”

气氛又一次静默了下来,贺玠妄图开口再说点什么,可看到郎不夜那不夹杂一丝算计和心机的眼睛,一切尖锐的疑问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了。

如果这样的单纯都是他装出来的话,那贺玠也只好认栽了。

“唔……”

一声虚弱的轻吟让三人齐齐低头。半靠在贺玠身上的尾巴突然揉着后脖颈睁开眼,双目无神地四周看了看,当看到裴尊礼时,他茫然的眼神瞬间清醒。

“宗……”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巴就被贺玠给捂上了。

“唔唔?”尾巴眼珠子滴溜溜转,当转到一旁的郎不夜身上时猛地顿住了,随后呜呜鬼叫着挥舞着双手,光看那样子就能想象他骂得有多脏。

“你松开他吧,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郎不夜看着尾巴挣扎的样子直皱眉。

贺玠无语凝噎——我要是松手,他可能一句“去你六舅”就脱口而出了。

裴尊礼看着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尾巴,垂眼点了点他的额头。

只听“嘭”的一声,尾巴又重新变回了那只毛乎乎软绵绵的大山猫,趴在贺玠怀里气喘吁吁地吐舌头。贺玠连忙顺了顺他的背毛,以免尾巴被气到晕厥过去。

郎不夜的眼神在尾巴变回原身的那一刻突然凝滞了,他呆呆地看着尾巴,直到裴尊礼轻咳着挡在他眼前才移开视线。

“你有见过这个吗?”

裴尊礼将那块假木牒呈给郎不夜,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

郎不夜拿过木牒左看右看,在看到其背后那个盛放暗器的圆孔时眯了眯眼睛。

“这是蜂妖的东西。”他说得很是肯定,“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精细的暗器,恐怕也只有蜂妖能做到了。”

“蜂妖?”贺玠轻声呢喃,“莫非是他们种族独有的,名为‘巧匠’的妖术?”

郎不夜偏偏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术法,反正他们能用手边的任何东西造出自己想要的武器……是个很可怕的能力。”

裴尊礼毫不意外地点头,将木牒收回袖子中。

“所以,你认识这只蜂妖吗?”裴尊礼用两根手指擦过木牒表面,扬起一丝妖息。

贺玠倏地抬起头看向裴尊礼——这不就是明摆着问郎不夜是不是和凶手一伙的吗?就算他认识,又怎么可能回答?

“我认识啊。”郎不夜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但我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模样就是了。”

咚——贺玠感觉自己被一个破锣咋了脑袋,耳边嗡嗡响。

与其说让他震惊的是郎不夜与凶手相识,倒不如说是郎不夜的那耿直到愚蠢的性子更让人无法理解。

“哦?”裴尊礼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那可否请这位公子带我们去找他呢?”

“你们想找蜂妖?”郎不夜有些惊讶。

“不过,我们也不会让公子你白白帮忙的。”

裴尊礼用那张美到窒息的脸冷声道,把贺玠看得都耳根发烧,可郎不夜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问:“有报酬?”

“我将这个通关木牒给你如何?反正你不认识线索上的文字,寻找木牒一定会有难度的对吧?”裴尊礼将一张崭新的木牒在郎不夜眼前晃晃。

“成交。”

深思熟虑后的郎不夜觉得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他身后的贺玠却脊背发寒地为他点了根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裴尊礼这招请君入瓮。既能让郎不夜带他们去找蜂妖,又能让这只身份莫测的妖兽牢牢地捆在他们身边无法逃离,一旦发现不对劲就能立刻出手杀了他。

可偏偏郎不夜没有这双明眼。贺玠估摸着他哪天被人卖了都还乐呵着帮人数银子呢。

——

沉闷的雷暴从归隐山头滚滚袭来。如麻的雨丝织成了一张花白的布,笼罩在山中缓步而行的三人眼前。

郎不夜浑身上下湿透了,本就破烂的衣服浸了水变成一缕缕下垂的布条,连带着他毛躁的头发也尽数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你们……可以走快点吗?”

郎不夜站在雨中向后看去,只见贺玠扶着裴尊礼慢慢跟在身后,怀里还抱着因为受伤昏昏欲睡过去的尾巴,两人周身是一片透明的屏障,隔绝了暴雨的侵袭。

原本贺玠是打算让郎不夜和他们一起进结界避雨的,可他只丢下句“我不需要”,就大步冲到了最前头。

“别着急啊,这雨天路滑,走快了多危险啊。”贺玠怀里抱着个小肉墩,身旁靠着个病美人,在阴冷的雨天热出了一身的汗。

“别理他,你慢慢走就是了。”裴尊礼面色有些虚弱,掩嘴轻轻咳了两声,好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做派,立刻引得贺玠放慢了脚步。

怀里半梦半醒的尾巴看到自家爹爹这幅样子,翻了个身小声嘟囔道:“我记得宗主你的病很早之前不是靠吃木老的药有好转了吗?怎么现在又这么严重了?”

“真的吗?”贺玠低头看向尾巴。

“真……”尾巴正要说话,忽感头顶传来骇人的寒意,抬眼看去,发现自己快要被裴尊礼甩来的眼刀扎得千疮百孔了。

算了,还是装死吧。尾巴两眼一翻,又睡倒在了贺玠怀里。

“那边是哪里?”

前方的郎不夜没理会他们三人的交谈,指着斜前方一条幽深的小路问道。

那条路一直向前走的话,就能去到归隐山谷底,也就是“斑岩”所在的地方——贺玠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想到。

但此时的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摇摇头。

“他找到那只蜂妖了。”裴尊礼低声道。

贺玠惊讶地抬头:“你闻到妖息了?”

裴尊礼点点头,声音压到最小:“而且那蜂妖身边不止一个人。”

前面的郎不夜摸着下巴下入了沉思,半晌面露难色地看向两人道:“蜂妖身边人很多,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变成了谁。”

裴尊礼突然拿出一张符纸塞进贺玠手中,俯身道:“我需要离开一下,你带着尾巴跟好那个男人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你不出结界,这张符纸会保护你的。”

贺玠一怔:“你要做什么?”

可是裴尊礼没有回答他,等到贺玠转身时,身侧已经没了人影。

裴尊礼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碍手的麻烦,他想自己去解决——贺玠知道他突然离开的原因,可奈何他现在除了原地等候没有任何头绪。

“啊。”在前方瞎转一圈的郎不夜骤然发出声毫无情感起伏的惊呼,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条小路。

“你等等!”贺玠大喊一声,抱着尾巴匆匆跟上郎不夜。

“这个……是他干的。”

郎不夜走到一棵低矮的树前,指着树梢上一个微微晃动的阴影道。

贺玠仰起头,在一道惊雷的光照下,看到了那团阴影的真面目。

那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贺玠在习剑场上见到过他,还记得他抽中的器具是竹剑。

可此时的他被剥光了全身的衣服,双手被捆住挂在枝头,脸上浮现出淡淡黑斑,整个胸腹部都被剖开,里面空空荡荡,肝脏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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