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的地在澜江的上游,虽然它的位置仍在南都城区规划的范围内,但是离中心区很远,连公交车都还未通行。
上面除了零星几栋原住民的自建房,便是菜地和荒草,远远地还能看见几座孤坟。
“你们别看这里荒凉,但是胜在空气好,还紧挨着澜江,像今天这样热的天气,往这里一站,江风这么一吹,不比在空调房里舒服?”姚总擦擦脑门上的汗,腆着脸说:“这就是现成的卖点啊!”
凌星听了想笑。“深山里的空气更清新,风更凉爽,卖点不是更足?”
“可惜我们要建的不是度假村,而是居民小区,你所说的卖点不会奏效。若是想吸引人过来买房,最起码得有健全的基础设施和便利的交通。可你看看这周围,有哪一点符合了?若是孤零零地建起一片房子来,谁会来买啊!”
“小美女,这你就不懂了,别说一个小区了,连整个南都都是从无到有慢慢建起来的。”姚总拍拍凌星的肩膀,让她顺着自己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看到那个废弃的渡口没有?政府计划在那里再建一座跨江大桥。”
“再往前延伸,那边的一大块地已经全被简氏买下来了。他们预备在那里盖学校,建学区房。等两边的房子全建起来了,基础设施便会跟着进来,这一带将会变得和城区一样繁华。”
姚总咧开嘴,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简氏一直想把我这块地也一并收入囊中,可是我没有卖给他们。”
说完,他得意地看向身后的裴济怀,好似跟他合作,竟天地产还是捡了个大便宜。
他不卖是因为简氏只买地,而他想共同开发。若非这一带的地被各个地产公司买得就只剩下这一块,他开出这样的条件,裴济怀连理都不会理他。
裴济怀必定不会应和他,免得他蹬鼻子上脸,还以为竟天有多想与他们合作。
凌星道:“你说得倒是好听,仿佛建大桥和学校是你一句话的事。只要一天没有建造完成,便做不得数,那些修到一半的烂尾楼便是例子。”
“还有……”她指着姚总之前指过的那个渡口。“若是那里真的把桥建起来了,便会像一道屏障,把两边的地分隔开来。那边离城区近,这边远,这边的房价便会比那边低。”
“除了基础设施和交通,人们在买房时还非常看重周围的环境。简氏的地大,有很多空余可以用来搞绿化。你的这块地小,绿化搞得多,房子就建得少,划不来。房子多,绿化便少。”
“这里到底比不上我们先前开发的小区——拥江揽月,它位置绝佳,既能远离城区的喧嚣,又不会太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步行街,还正对江对岸的湿地公园,风景一等一的好,房子根本不愁卖。”
姚总信誓旦旦地说:“我们这里也能看得到湿地公园!”
“相距六七公里也能看得到?”凌星无语,“别搞笑了。”
“等房子建起来,从高楼上绝对能看得到。”
“若是把房子建上一百层,还能在顶楼把整个南都尽收眼底,可若是说这个房子坐拥南都,这不纯属是忽悠人嘛!”
姚大胖子被凌星说得哑然失色。
在离开这片荒地,去往饭店的路上,裴济怀破天荒地夸奖了凌星。
“你刚才的发言给我们争取到了更大的主动权。”
车里没有外人,可以畅所欲言。
凌星道:“我们一定要开发这个项目吗?”
裴济怀神色凝重。“简氏联合其它公司在这边搞了个大盘子,我们若是不做这个项目,便没得做了。”
“我们有拥江揽月这样的顶级楼盘,不是非得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裴济怀摆摆手,“这个你不懂,我也解释不清楚。”
凌星觉得他只是不想错过一个赚钱的机会。
饭店是姚氏一早定下来的,定的正好是拥江揽月旁边的一家,从包厢的窗户看出去,还能看到湿地公园的美景。
有了之前与凌星的谈话,此时,姚氏的人坐在包厢里,个个面如土色。
“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啊!”姚总打着哈哈缓解气氛。
裴济怀笑笑:“每块地有每块地的优势,就看怎么把优势发挥出来。我们开发的地产项目各式各样,每个楼盘的房子都卖得很好。”
“那是那是,做房地产,你们是专业的。”
姚氏是投资公司,没有开发建造商品房的资质,若想涉足房地产行业,只能与别人合作。竟天地产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合作伙伴了,他们必然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两方的人开始商谈合作细节,例如建造和销售过程中的责任和义务,以及之后的利润分成等。
竟天掌握主动权,姚氏处于被动,只有听着的份。
凌星见阻止不了项目的进行,便干脆不管了,站在窗边欣赏楼下的风景。
裴济怀送她的别墅便在下面的拥江揽月,挨着澜江,从这里可以看到一点点屋顶。
那套别墅,她再也不想进去,已经交给中介公司,让他们挂牌出售了。
与姚氏商谈的主力军是主管财务和工程的两位副总裁,没秦树什么事。他坐在沙发上,隔着墨镜呆愣愣地望着窗边的她。
待菜上齐了,他们还没有谈完,下午还得继续。他们怕耽误事,一个个埋头吃饭吃菜,连酒杯都没怎么碰。
倒是乔秘书非常来劲,给凌星敬完一杯又来一杯,像是在为之前的事报复她。
姚氏的人自然不会拦着,秦树倒是想拦,可是裴济怀勒令他不许碰酒,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其他人都没管。一群大老爷们看两个小姑娘推杯换盏,看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比自己喝还开心。
待酒菜撤走,裴济怀便让凌星押着秦树去医院做检查,因为凌星喝了酒,还得秦树自己来开车。
秦树见她靠在车门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很是担心。
“你之前还那么积极,现在是怎么了?若是喝多了不舒服,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凌星坐了起来。“我只是在琢磨,姚氏既然这么想搞房地产,为什么不支个摊子起来自己搞呢?”
“他们倒是想,可他们手里头的资金是投资人的,投资人觉得他们没有开地产公司的经验和人脉,冒冒然进入这个行业风险太大,不愿投钱,他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凌星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想借着这次的合作积累经验和人脉!”
“是的。”
“这不是把我们当跳板嘛,叔叔怎么能同意呢?更何况,共同开发的责任和义务很难划分清楚,容易产生纠纷,增加我们的风险。”
“风险总会有的,地产公司的数量也每年都在增长,重要的是那块地。”
“那块地有这么重要吗?我们就非得做这个项目?”
秦树望着前方的路况,耐心地解释:“这与开连锁店是一个道理,裴总想把竟天这个品牌做大做强,即使这块地再难啃也得啃下来。”
凌星终于搞明白了。
一转眼,来到医院。二人在消化内科排长队挂号,再在走廊里坐等叫号。
看着离就诊的序号挺近,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轮到他们。
走廊里有挺多人,他们百无聊赖,东张西望一阵后,总会往秦树身上瞟上一眼。
谁让他在室内还戴副墨镜,那不是且等着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观赏嘛,还连累无辜的凌星感觉很不自在。
“在没有强光照射的情况下,你的眼睛也会疼吗?”凌星歪着头,瞪大一双澄澈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秦树墨镜下的眼睛。
墨镜的避光性很好,其实她什么都看不到。秦树却眼神闪躲,心虚了。
“什么?”
“如果你不想被当成仪表堂堂的大瞎子的话,还是把墨镜换掉吧!”
秦树失笑:“随便他们!”
“你不会在得意吧?”凌星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我得意什么?”
“他们说你仪表堂堂,长得不赖。”
秦树再次失笑。“我都没听见。”
“那你笑什么?”
秦树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问她,“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这次轮到凌星笑了起来。“我只记得某个人喝醉酒的糗样……”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便笑得停不下来。“哒哒,密码错误。哒哒,密码错误!”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你就只记住了这个?”秦树恼羞成怒,怒还怒不起来,只剩下恼和羞了。
不过,总比记得他裹条浴巾追上去问话要强。
“不然呢?”那句话在凌星脑海里循环播放,她不想笑,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我看你是脑子里头缺根筋!”
凌星捂着笑歪了的嘴问:“什么筋?”
“橡皮筋!”秦树把头歪向另一边,不想理她。
医生终于叫号了。凌星先进去说明就医原因,医生听完,拿出一个小手电筒,让秦树取下墨镜看一看眼睛。
“眼睛的状况良好,对强光的反应正常,应该没问题。”
秦树对着凌星一哼,“我就说嘛!”
“为了确保没有潜在的病症,还是得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对着电脑点了几下,然后打印出一张单子,交给秦树。“让你女朋友陪你先去负一楼做CT,再去三楼验血,四楼做B超。”
凌星傻了眼。“什么女朋友?”
医生瞅瞅二人身上的衣服,“难道你俩不是情侣?”
因为知道这天要外出,凌星怕热,穿了条麻灰色真丝吊带裙。秦树估计是因为一样的原由,上身穿了件同色系同料的短袖衬衣,因而看上去两人就跟穿情侣装似的。
凌星辩解道:“不要胡说好吧,这是我们公司的工作服。”
“哪个公司的工作服不打标志啊!”
“就我们公司。”
医生撇撇嘴,“那可不能怪我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