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邮之前来的那位技术总监李晓峰，是创始人周游的心腹，也是他的得力干将。让他去高摩是打好前站，为周游之后去拜访蒋聿之做铺垫。

闻曦早早出现在环球大厦一楼，迎接稍后前来拜访的周总。与此同时，她也在同一时间约好了托尼，让他来送咖啡。

这一矢双穿的办法得感谢那人的提点。

大约九点钟，公司陆续上人，大堂内人头攒动，纷至沓来。

手机铃铃响起，闻曦接听：“仙女妹妹，我到了，你不给我刷卡我进不去。”

“你稍等一下哈。”闻曦边说边往外走，看到不远处被门禁挡在外面的托尼，正向她挥手。

“看到你了，稍等。托尼，你说我够不够意思，照片还没拍到呢，就把下个季度的订单签了，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闻曦同他打趣。

“言而有信是我做人的原则，但你要给我时间，不能前天刚说完，今天就要吧，我得慢慢蹲点，慢慢看…”

小伙子滔滔不绝，闻曦笑了笑，转瞬抬眸间她注意到门口进来几个人，气势很强，引人注目。

其中一人身着一件黑绸衬衫，下摆没入西裤腰线，领口紧扣，却没有配领带，外面搭着西服马甲。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能传导至她身旁。

闻曦沉下眸色：“托尼，那你可得看——仔、细、点。”

“放心。”

撂下电话，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快步走上前，迎接前台引导进来的人。

周游主动朝她伸出手，

“周游，你好。”

闻曦礼貌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客气握手。男人很绅士，只浅浅地握到她手指的部分。

“闻曦，周总好。我们可以上去了，蒋总已经在会议室了。”

不远处的托尼，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形，眼珠瞪得溜圆。

惊了几秒，立刻拿起手机，咔咔咔，几连拍！

怎么就运气这么好！

他得意地扯起唇角，喜出望外。

‘叮’信息响起，闻曦慢下步伐，请前台引导，她稍落后指尖点开消息放大图片，全然猜中。

托尼发来文字：“天助我也！巧了，这就是yoyo男朋友。你说到底是我帅还是他帅？！”

闻曦：“……”

不与他争辩，

简单回复：你帅。

应该是男人之间那点该死的胜负欲在作祟，周游才三十岁，被他说成快四十了。搞得她差点误判。

————

会议室里人员落座。

蒋聿之请来四位资深分析师旁听。

闻曦坐在蒋聿之右侧，环顾一圈却没有看见宋艺身影。

“她去上交所了，专注点。”蒋聿之声音很低靠近提醒，随后把云邮的商业计划书放到她手里。

闻曦低头翻看，文本扎实不花哨，功力非凡，装订严谨工整，黑漆皮封面也是这种风格，柔软的质感握在手中非常舒服，一派IBM作风。商业计划书中仿佛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眼下这人有点十全十美，让人隐隐不安。

周游单手插着裤袋，站在中间位置，少一分严谨，多一分随意。

开场白很普通：“高摩，全球最大的投行之一，拥有庞大资产，如果放在国家GDP排名，仅次于澳大利亚，排名第二十，超过波兰和荷兰。然而，选择投资对象就像谈恋爱，条件越好，反而更难找到合适的恋人。”

周游把内容转到恋爱交友，闻曦觉得很扯。

四位分析师狐疑起来，蒋聿之难得恩赐一句：“这是投资会议。”

周游手捂胸口，笑着感谢蒋总：“谢谢提醒，我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他的态度恭敬，却有言外之意：既然给我三十分钟自由发挥，即便内容再烂，您都不能打断。

周游踱到闻曦身边：“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闻曦。”

她刚在楼下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其实这人之前私下给她打过电话，她都以工作为由拒绝见面。

这会，应该是对方的演讲技巧，便配合道。

“有男朋友吗？”周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想印证条件越好越难找合作伙伴的结论，等到闻曦摇头，才继续问：“为什么条件这么好却找不到男朋友？”

闻曦侧头看他，蹦出三个字：“怪我咯。”

会议室里笑声一片。

周游：“……”

她不再玩笑，认真答：“不是找不到，是不想要！”闻曦强调着区别。

分析师们很惊讶，公司部分人是知道这姑娘与包氏少帅的关系，怎么就突然宣布单身了？

闻曦冷眸看了眼周游：“这和投资项目有什么关系？”

周游抓取了足够的注意力，退后一步，不再放肆，切入正题，开始引导：“道理很简单，高摩选择投资对象，投进去一千万美元，就要十倍的回报，这容易吗？

技术能力、竞争对手、市场潜力、团队、资金需求等等这些指标都必须满足，缺一不可，就像谈恋爱，人品、性格、经济条件、职业、相貌身高、家庭、学历和兴趣爱好都很重要。

条件越好，门槛越高，选择面就越窄。

比如闻曦，钟灵毓秀，绝非后天养成，肯定出生在极有教养的家庭，父母不是大学教授便是政府官员，如果是官员，肯定不是贪官，她能找一个低级趣味的公子哥吗？”

闻曦一向以爸爸为傲，蹙起眉头：“您对官员要求这么低？”

高摩是外企，分析师们都属于体制外的夹心层，是在微博上发泄不满的一群人，听得十分受用。

周游爽朗一笑，转向其他人，冒险说道：“咱们普通人对官员的期望值就这么高，别讲什么GDP，别拿老百姓的钱吃喝嫖赌就行，能治好雾霾、交通拥堵，再把房价降一降，比什么都强。”

分析师们哄堂大笑，周游不想扯太远，他们团队只有三十分钟介绍，原则上想讲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些话实际超出了范围。

闻曦忍不住打断，这不是重点，指向会议室的时钟：“我们要讨论的是投资，请您注意时间。”

他走回闻曦身边，话题一转：“抱歉，我只是想说，高摩实力越强反而越难找到投资对象。现在我从技术能力、竞争对手、市场潜力、团队和投资回报五个方面介绍云邮技术，将是高摩难得遇到的投资机会。”

周游的开场白出人意料，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风险也不小，关键在于后面能不能证明自己。

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娓娓道来，会议室中鸦雀无声，沉浸到内容之中。

闻曦拿出记事本一一记录，客观来看这确实迄今为止最有实力的创业者团队。

介绍完毕，众人提问，周游的表现完美无缺，似是最恰当的投资选择。

“谢谢各位，谢谢蒋总，希望没有浪费你们的时间，这是我的手机、办公室电话、家庭电话、邮箱、MSN、微信、微博。有任何疑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收到你们的垂询，将是我的荣幸。”

周游出场时极为高调，结束语却很谦逊，与蒋聿之礼貌握别，带着团队离开会议室。

推门时，宋艺刚巧赶回来，站在门外，她向蒋总颔首，“我去送送。”

回身紧追几步跟上周游，转弯消失在楼梯，直入电梯厅，与周游并肩，团队人自觉等另一部电梯。

她轻轻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周游目不旁视，远处都是高摩的员工。

“我看了会议的全程监控，内容很好，其他方面呢……”宋艺等到第一部电梯，里面有三五个人，没有进去。

“其他什么？”第二部电梯里没有人，两人一起进去。

“你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宋艺转身看着周游。

“当然。”周游仍然看着电梯门。

“我提醒你，不要玩火。”宋艺压低声音，语气十分坚定。

“什么？”

“你让晓峰黑进闻曦微信，对她的私事了如指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约过她好几次，都被人家拒绝了。我提醒你，如果对闻曦有企图，知道后果吗？”宋艺看不出任何表情，电梯已经来到一层。

“知道。”周游一动不动。

“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切努力尽付东流。”周游看着宋艺，电梯门打开，轻轻说道：“放心。”

宋艺跟出电梯，在无人处停住脚步，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该那么讲，这是投资，别用你的销售技巧揣摩我们的想法和需求。”

“好的，我会注意。”周游答应，“我真的表现浮夸吗？”

“还有，你恭维闻曦，让我很不舒服。”宋艺已经压了一肚子怒火，现在发泄出来。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必须得到她的支持，没闻曦签字是不行的。”周游看着宋艺。

“晚上回家说。”宋艺不想多说，转身离去。

—————

会议室里，蒋聿之早就离会。

分析师们还在讨论，这是一个明显的好项目，他们舍不得离开，围拢在一起议论。

闻曦不喜周游的开场白和说话方式，那段话透出他浮夸的一面，充满技巧，心思用在外表的包装，就必须怀疑他的内在。

她字斟句酌地说道：“云邮技术的想法、技术和产品都很不错，团队来自大公司，很专业。只是，云邮技术没有缺点也没有风险，似乎太完美了。”

“他们的产品挺好，想法也很有趣，就是扯得太远，涵盖内容稍杂，做不到杀手级应用。”一名分析师倒是与闻曦思路相近，不管怎么样，周游绝对是目前三家中的佼佼者。

“下一组几点？”另一名分析师问道，通常他们都要在会议后交换意见才会离开。

‘嗡嗡’闻曦手机震动，来自郭新成：我们的产品演示还在升级，这几天连夜加班，抱歉问下最晚能调整到哪天。郭新成。

闻曦局促，时间早就定下来了，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变更？她念出消息，会议室中喧哗起来，分析师们愤怒了。

“我明天有会议。”一位投资人立即声明。

郭新成的产品还没完全成型，是闻曦破例增加进来，他突然要求延期，从名单中删除这个项目才是正常的逻辑。

闻曦却在犹豫，她想象着郭新成深夜骑行唐古拉山口的情形，暗暗决定再帮助他一次。

她举起资料，不偏不倚地说道：“这样吧，各位老师可以先看看资料，如果有价值，就请参加，如果有其他安排，也不勉强。”

分析师们久在大企业，懂得察言观色，猜测着闻曦的意图，小姑娘不算什么，他们顾虑的是她身后的蒋聿之。

闻曦放下文件，补充说道：“我看过这份资料，一个全新的领域，国外也没有类似的应用，或许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宝藏。”

谁都看的出来，这是强烈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