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伊打算全身压上,四肢发力锁住西泽尔,让他好好感受刚才他经历的耻辱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此时的雷伊正沉浸在反败为胜的狂喜中,如果不是有人敲门,他绝对会绕床跑三圈来炫耀胜利。
相对应的,他的手下败将西泽尔正气急败坏地锤着床,喉咙里发出小动物怒吼的声音。
这无能狂怒的可爱怒吼逗笑了心情很好的雷伊,他转过身,揉揉西泽尔摔跤后乱糟糟的头发以表安慰。
西泽尔满面怒容地抬起头来,他泄愤似的大叫一声,抓住雷伊的手腕轻轻咬了咬。
雷伊手腕顿时出现一对浅浅的牙印。
雷伊立刻捂住胸口,连退几步,发出干巴巴的声音:“啊,好凶狠好突然的攻击,啊,我要被你咬死了。”
说完,雷伊笑着揉了揉西泽尔的脑袋,起身去开门。
女佣看到他的瞬间,雷伊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错愕。
雷伊察觉到女佣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几秒,之后迅速转向背对着门生闷气的西泽尔。最后,视线重新回到雷伊身上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前一秒,雷伊觉得他还可以解释,直到他随着女佣的视线看到——
两人相似的乱糟糟的头发、被扯散的领口、皱巴巴的衣服、床单上凌乱的褶皱、雷伊手腕上淡淡的牙印……
总之,所有的线索拼凑出暧昧的画面。
雷伊迟疑了,他本人都觉得“我们刚才在床上摔跤,而我大获全胜”听起来像个借口。
就在雷伊迟疑是否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佣突然点点头,脸上露出“我懂”的表情。她快速屈膝行礼:“雷伊先生,很抱歉打断您和西泽尔少爷的——”
雷伊觉得她话里有话,而且似乎在强忍笑意。
“可是我不得不打扰您。这是您的朋友带来的信,就是那个红发高个子男孩。”女仆比划着,“据他说这是亨特团长亲笔信。您的朋友反复强调,务必将这封信亲自交到您的手上,所以我才——”
“你做得很对,谢谢你。”雷伊接过信。快速读完后,他走到西泽尔身边,“出事了。我恐怕今晚要回营地一趟。”
刚才还在生闷气的西泽尔立刻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什么?你明明答应过的——”
“抱歉啦,”雷伊面露愧疚,他扬扬手中的信,“团长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量,所以——对不起啦。”
“而且,刚才不是抱在一起很久了吗?”雷伊摆出摔跤的架势。
雷伊看到西泽尔皱起了鼻子。趁他没发作的雷伊连忙补充:“我保证,明早一定尽早来见你,双倍补偿你,可以吗?”
西泽尔深吸一口气。他跳下床,在雷伊脖子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重到雷伊分不清这是亲还是咬。
“有时候我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阻挠我们相爱。”他将头埋在雷伊的颈肩,声音沉闷。几分钟后,他重新抬起头来,望着雷伊的眼中满是不舍:“那,我们明早见。”
雷伊重重地点点头。
当雷伊返回营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吃晚饭,雷伊就赶到团长的帐篷。被允许进入后,雷伊见到了团长。
昏暗的烛光里,团长的侧脸隐藏在黑暗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团长,听说您有急事找我?”
“哦——”令雷伊意外的是,团长也像那个女佣一样,露出诧异的神色。甚至说出女佣相似的话:
“我是不是打断你和西泽尔少爷了?”
雷伊注意到,团长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他的脖子上。这让他立刻回忆起西泽尔不久前那重重的一吻。
雷伊连忙拿起不远处的镜子。看到镜中倒影的瞬间,雷伊终于明白为何这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会有相似的反应:西泽尔那一吻在雷伊脖子和肩膀间留下一片鲜红的痕迹。
雷伊转过身,那句“团长你听我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团长就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未出口的解释。
“年轻人的爱情就是狂野而热烈的,你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
雷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团长就示意他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团长为对面的雷伊倒了杯淡白葡萄酒:“你觉得永夏城怎么样?”团长又补了一句,“不考虑爱情的话。”
雷伊如实回答:“我很喜欢永夏城。”
温暖而漫长的夏日,繁茂的草木……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雷伊都会这么回答。
他注意到,他的答案让团长松了口气。
团长将一封信推到雷伊面前,从封口处独特的图案来看,这封信来自夫人。
团长以眼神示意雷伊读这封信。
快速读完后,雷伊意外得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关于西泽尔为什么要盖许多房子的答案。
在信中,夫人提议将佣兵团的合约延长到世界末日。这就意味着如果团长点头,那么佣兵团就会成为永夏城的常备武装力量。
夫人开出的条件依然优越:除了本就优厚的薪资上涨外,她主动提出可以赐予团长一小块富庶的封地。同时,佣兵团也被批准在闲暇之余,开垦并拥有荒领地内荒地。
西泽尔所谓的“接下来要盖好多好多的房子”指的大概就是佣兵团成员的住所。
雷伊突然意识到,如果团长同意,他和西泽尔有限的相处时间不复存在,雷伊关于终究要分别的感伤也不复存在。
这种想法让雷伊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他甚至感觉身体在微微发热。他强行压下这种悸动,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我尊重您的意见。”
团长伸手揉了揉雷伊的头发,露出父亲般的慈祥笑容:“你永远是那个最贴心的孩子。”
“我猜我们对此持有同样的观点,但——”团长叹了口气,他仰倒在座椅上,摊开宽大的手掌,苦笑几声,“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我有时也怀疑,如果我们从野生的鹰隼变成被贵族豢养的鹰隼,我们是否还是曾经的我们,猎隼喙与爪是否还能一如既往保持锋利。”
“曾经,我们辗转于各个贵族之间,为各方势力战斗,战斗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存在意义。当我们从阴冷坚硬的帐篷搬到温暖舒适的房间,当我坐在火炉旁柔软的摇椅上,我的刀刃会不会渐渐生锈。”
“我是否应该劝说所有人,我又是否有能力说服所有人,接受夫人的建议。”
雷伊注意到,团长放在木桌上的手随着他的情绪起伏握住又松开,手臂上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放松。
团长的忧虑是基于现实的。佣兵团被分为十几个小队,每个队都设置了队长和副队长的职位——这几十位首领、整个团的几千人必然存在分歧。
单纯从团长个人的角度,接受夫人的建议利大于弊:这不仅意味着作为没落骑士后裔的团长重新获得封地,恢复家族曾经的荣光;也意味着他从此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四处战斗,不必硬着头皮应对斤斤计较的资助人;他也终于可以与玛丽阿姨和女儿们一起生活了。
雷伊站起身,走到团长身边,手覆在团长的大手上。
团长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望着雷伊。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将消息放出去,看看大家的反应,之后再谋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比如,林德和费费两个人就是不错的对象。只要我’无意中’将消息透露给两人,我敢打赌,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营地。很快,我们就会知道大部分人的意见了。”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我永远站在您的一边。”
团长沉思几秒,雷伊看到他眼中的烛光跳动了几下:“不得不说,你最近好像变狡猾了。”
雷伊费解地望着团长,团长绷紧的脸部肌肉这时终于放松下来:“所以,爱情会让人变聪明吗?”
当晚,雷伊就以打牌为借口找到林德和费费,为了尽可能隐藏他的真实目的,他特地找来了德西卡,当时一直早睡早起的德西卡正准备入睡。
现在,四个人围绕在跳跃的蜡烛旁。林德一边洗牌一边说:“今天怎么突然有心思打牌?别告诉我你被少爷抛弃了,一个人跑回来哭鼻子,发誓以后再也不爱了。”
林德将牌拍在桌子上:“劝你明早打扮好看点,主动找他复合。要知道,我们几个的荣华富贵都寄托在你身上。”
雷伊没有理会林德的调侃。通过西泽尔,他已经学会选择恰当时间接话或忽视,以此来调整话题的方向。他拿起一张牌捏在手心:“好久没有找你们闲聊了,难得今晚大家都有闲暇时间。”
“雷,我和费费前几天讨论过,你未来会成为公爵夫人吗?”
林德继续调侃雷伊与西泽尔之间的关系,这似乎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乐子。
雷伊干笑几声:“不仅是公爵夫人,还是未来的王后。这个答案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