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尖所触碰的温度彻底冰冷下来。
能量石也变成了一块黯淡无光的普通石头。
温棠这才发觉,她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一颗颗眼泪砸落至玄嚣空荡的胸口处。
而他的躯体也变得锈迹斑斑,再无任何光泽。
仿佛是一具沉睡了千年的枯朽金属,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玄嚣曾经跟她说过,他很喜欢死后入土为安的死亡观。
尘归尘,土归土。
死后不再带有任何的执念。
所有的一切与爱恨,都将烟消云散。
那时候她只会笑他,人工智能不死不灭。
只要有能量,它们就可以以任何方式存在。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温棠只觉得荒谬。
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玄嚣已经离开的事实。
她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叮嘱。
甚至于她从未想过没有他陪伴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打击,她接受不了。
少女半跪在男人的身侧,伸出指尖,想要描摹他的容颜。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他的唇瓣时。
在那片空荡的胸口处却开出了一朵娇艳的黑色鸢尾花。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前盛开着黑色鸢尾。
安详得像是只是沉睡了般。
是啊,黑色鸢尾花,是她最爱的。
明明相遇后有那么多的细节,可她偏偏没有认出他来。
就连他的长相都是按照她当初看到得那幅AI画像描摹的。
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
没关系,他说他们还会在21世纪再次相遇。
他从来都没有骗过她。
这一次,也一定不会的,对吧?
可即便是这样安慰自己,温棠的眼泪还是没有停止过。
一颗颗泪珠浇灌着鸢尾花。
与此同时,玄嚣的躯体也渐渐消散。
而温室内所有的鸢尾花在此刻同时绽放。
地球大气层的阴霾也褪去,核辐射的浓度一再降低,直到恢复正常。
就连大片的地缝也都随着纯净地下水的涌入而合了起来。
黑色的土壤中,所有的有毒物质全部被成功净化。
一朵绿色的嫩芽悄悄爬出。
以极快的速度开出了娇艳美丽的黑色鸢尾花。
而那颗灰霾霾的星球也再次恢复了它无穷的生机。
蔚蓝,又充满着希望。
“所以,你早就将这一切都规划好了,对吧?”
指尖的触感完全消失。
玄嚣彻底融于微风之中。
只剩下那朵黑色的鸢尾花绽放在温棠的掌心。
它颤抖着,恐慌着。
可最终只能回归平静,接受现实。
眼前的昏暗消散,初生的朝阳冲破地平线。
阳光,在时隔千年后再次邸临地球。
一切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除了那个已经彻底消失的男人。
他打开时空大门,然后用尽最后的能量,让地球恢复生机。
也让她不再流浪。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么地热爱她的家园……
一鲸落,万物生。
而神陨,则代表着新的轮回的开始。
温棠不再犹豫,踏上回家的路。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时空大门的边缘时,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她的面前。
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无法穿过这道大门。
就在此刻,转换器传来消息的提示音。
温棠连忙查看。
【我这边检查到时空隧道的开启,但是能量不够,无法进行时空穿梭】
【温棠,你那边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消息发了过来,可温棠只觉得想笑。
即便玄嚣以身陨的代价牺牲,可能量依旧不够。
那究竟还要多少的能量?
还要再牺牲多少的人?
她想回家,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她选择放弃,是不是玄嚣就不会死了?
此刻的温棠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每一句对自己的质问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尤其是玄嚣那片空荡荡的胸口。
她至死,都没有办法忘记他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
更无法原谅自己……
一望无际的原野中,成片的鸢尾花热烈绽放。
而身处花圃中央的少女却像是丢了魂般,脸色苍白。
指尖无措地揪着衣摆。
她的精神已濒临崩溃,自责与愧疚快要将她吞没。
玄嚣的死更是将她彻底拉入深渊。
回家无望,故友因此而死。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摧毁人心了。
温棠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意识也渐渐消沉。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可正当她想要回头探清声音来源时,眼前一黑。
就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从背后接过少女快要倒地的身体。
男人身穿圣洁的白色长袍,神色无悲无喜。
似乎并没有对于怀中娇软美丽的少女有任何的觊觎与探究。
只是在看向面前这几个神色各异的男人时,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一向无欲无求的神殿大祭祀,竟然也会露出这种紧张的神情吗?
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眼尖的君尧给捕捉到了。
他打量着他,眯了眯眼睛。
随后视线又落在了少女精致漂亮的脸蛋上。
唔,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像是一朵娇嫩的蕊丝花,脆弱,却又十分地惹人怜爱。
可眼下的确不是抢人的时候。
神殿的存在,要凌驾于任何势力之上。
因为那是帝国星际万千子民的精神信仰。
至于这位横空出世的大祭司,在民众心里,更是兽神的化身。
即便是皇室,也得给他三分的薄面。
更何况是陆楚两家和流浪者了。
几个男人心思各异,可也都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神殿中有一池圣水,是最佳的疗养场所。
温棠在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而这位传闻中的大祭司嘛,悲悯世人,恪守仪规。
奉神之人,更要遵守清规戒律不得动心。
自然也就不会对温棠动其他心思。
所以,他们才会放心地将人交给他。
可就在普佐看着男人抱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时,却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身影,居然跟死去的那个机械兽人极为相似。
甚至就连面容,都有些惊人的重合!
夜凉入水,神殿高耸入月。
微风从半开的窗前递来,吹动着曼妙轻纱。
躺在圆床上的少女很是不安,她无意识地嘤咛着。
像是陷入了一场极为可怕的噩梦之中。
直到站在她身旁、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男人拿出了香龛。
进而伸出葱白修长的指尖,点燃了安神的香料。
这才让少女彻底地安睡了下来。
只是粉唇中还是在呢喃着玄嚣的名字。
男人微凉的指尖触碰至少女的唇瓣,辗转碾磨。
像是阻止着,又像是玩弄地亵渎着。
可即便做出如此下流的动作,他的那张脸仍然如清冷的月色般。
淡漠又疏离。
“就这么喜欢他吗?”
甚至连梦中都会喊着他的名字。
不过也是了,玄嚣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她取的。
如此念念不忘,是真的喜欢上了?
想到这里,男人的指尖不由得加重了几分的力道。
而少女的樱唇上也染上了几分微肿的靡红。
像是在控诉着男人的无礼与粗暴。
“如果用东西堵住这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喊出其他男人的名字了?”
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男人薄唇微勾。
指尖描摹着少女的唇形,一次次地轻微试探。
直到空旷奢靡的卧房响起破碎的水渍声,他才堪堪停下来。
看着少女精致安睡的容颜,然后将染着晶莹的指尖含在了舌尖。
唔,他的棠棠果然好甜。
如果她可以一直这样乖巧,就好了。
男人守在她的床边,暗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暗欲。
至于刚才的自持与禁欲早就不复存在了。
剩下的,只有在黑夜中才能公之于众的偏执与占有。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探入窗前。
有条不紊地穿过一层层纱帐卷帘。
少女蹙了蹙眉尖,但还是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可就在她睁开眼坐起身时,却猛然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是没有开灯吗?”
少女低喃着,可语气中也染上了几分的慌乱。
陌生的地方,她还什么都看不见。
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可等了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耳边仍旧只有微末的风声。
不安之下,温棠只能摸索着床铺,试图从床上走下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张床有些高。
她看不见,没有预估出合适的距离。
结果就是一脚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原以为这一顿痛摔是逃不掉的,可她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鼻尖满是沁人心脾的檀香。
看着少女慌乱的模样,沐慈没有出声。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她耐不住性子,会主动地落入他的怀抱中。
男人结实的臂膀有力地将人圈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暗金色的眸子再添一抹欲色。
唔,原来他的棠棠这么软。
好想就这么抱着,再也不放手了。
可沐慈知道,狩猎最大的乐趣就要耐心地等待猎物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亲手折断它的翅膀,看着它痛苦挣扎,却只能依附他而活。
那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想到这里,男人稍稍松开了对少女的桎梏。
宛若礼貌的君子般,客气疏离地轻唤道,
“温小姐?”
耳边传来湿热的呼吸,浓郁的檀香令她无法忽略。
温棠身形一颤,连忙退出了男人的怀抱。
“抱歉,我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刚才并不是有意的。”
立即道歉,温棠解释着。
只是面前的男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姓氏的?
而且她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少女戒备地与他拉开距离,不安地蜷缩着指尖。
似乎都快要将指甲扎到掌心中了。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沐慈给她递来一杯温水。
这才让她的掌心免受疼痛的折磨。
手中有了抓握的东西,温热的温度也让温棠恢复了些理智。
可还没等她将心底的疑惑问出,耳边就传来男人温润的嗓音。
“温小姐的失明只是暂时的,而我也只是受人所托,让你在神殿修养几天。”
短短一句话,就完美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一时间,温棠都有点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的特异功能了。
“至于我,是这里的祭司,我叫沐慈。”
男人的嗓音再次传来。
却让温棠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个声线跟玄嚣好像。
可玄嚣不会这么疏离客气地跟她讲话。
面前的男人虽说温和礼貌,但温棠总觉得他清清冷冷的。
似乎对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
正如他所说,照顾她只是受人所托,并不夹杂着任何的私人情感。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般,俯瞰着众生。
无喜亦无悲。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稍稍打消了温棠的疑虑。
侍奉神明的神职人员,大概也不会存在什么私心的吧。
毕竟他们要守清规戒律,不能动情。
可沐慈口中的受人之托又是什么意思?
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
就算是想破头皮,温棠都没想出个人名来。
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那拜托沐先生照顾我的人是谁?”
少女嗓音娇糯,像是含了一块蜜糖般。
听着就甜腻腻的,想要让人迫不及待地一口吃掉。
不过沐慈更喜欢她在床上这样叫着。
一定生动娇媚极了。
男人略显炙热的目光停留在少女饱满嫣红的唇瓣上。
似是回忆起什么极为令他愉悦的事情般。
就连语气中都沾染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挑逗。
以及那无法被忽略的醋意。
“温小姐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