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找工作吗？”
病床上的少年静静地问，没有一点预兆的，打了少女一个猝不及防。
原本他还在和她讨论晚上是吃意面好还是吃蛋糕好。
“诶？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姐姐的电脑里有求职信啊。”少年手指一拨把膝头上的电脑转个向，荧幕朝着少女。
他应该是把那封求职信毫无遗落地看完了，撑着下巴撇着嘴在说：“真是不认真啊。”
“咦？诶？不认真？”少女狠狠吃了一惊，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对她想找工作的事感到不满，但没想到他确实是不满了，却是在嫌她不认真。
“晴和？我哪里不认真了？？我写这封求职信可是写了好久的诶。”少女皱着眉毛有些生气。
写了好久。
少年停了一下，接着继续指指点点着屏幕，语气挑剔不屑兼挑衅：“哪里都不认真。”
“比如说哦，姐姐的照片竟然都不选最好看的那张吗？板着脸像个老婆婆是什么鬼啊。姐姐你是要去应聘销售诶，又不是要当丧事上的司仪。”
“个人经历也不行。零经验是会被刷掉的哦？既然是求职，造点假又有什么关系啦，而且姐姐以前在面包店打工不一向很得大家喜欢吗？为什么不写上去……”
“而且个人要求……”少年的目光停在了工作地址那里，十分夸张地大叫了起来，“哇，姐姐，你都写了求职信了为什么还要划定工作区域在我们县城啊？你以为我们这种小山村会有什么好岗位吗？有那也不行！姐姐你要出去、出去！总在这里像什么话嘛，明明过了夏天就要去大城市上大学了，你……”
在他继续唠唠叨叨地说下去之前，少女一把把电脑夺了过来：“晴和！你知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怎么写啊！看了就算了还胡说八道！”
病房里突然没了少年的絮叨就显得很安静。
原本这种安静才是病房里该有的常态，因为少年的病是禁止他大声说话、大幅运动，以及大范围情绪起伏的，但少年不乖，这病房内就常年充斥着他大而夸张的嗓门，以及少女相显之下弱很多的应和训斥。
“而且、而且……”少女强作镇定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她在收拾整理着物品，“也不一定就会有人看见啦……随便写写就好了嘛……”
“但这样就真的不会有人看哦。”少年提醒。
这样一提醒女孩就恼了，她瞪着眼睛把衣服往筐子里一扔，磨着牙说：“既然晴和你那么感兴趣，那就由你来替我写好了。”
“好啊。”少年很爽快地应了，伸手就去拿被少女夺走，最后却只是放在离他不远处的电脑。
“诶？”她又吃了一惊。
“干嘛那么惊讶嘛，姐姐你知道我不想你总是在我这里的对吧。”少年的手飞快在键盘上敲字，“所以这是一个好机会！啰啰嗦嗦跟妈妈一样的姐姐终于有可能从我身边离开了，呜呼！万岁！”
“啊，晴和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她又作势去夺他的电脑，“我随便说说你还真改，不要随便改我的信息，晴和！”
但她手势动作却是温柔的，因为不想引他发病。
少年忙伸手去挡：“诶诶，姐姐你不能耍赖！这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啊，真是的，松手啦！再动文档都要被删掉啦！”
他眼疾手快，在电脑被她抢去之前，把文档发送了出去。
“呼！”大功告成，一脸放松。
少女则一脸相反的惊慌：“诶？诶？怎么就发送出去了？晴和你在我的求职信上改了什么？”
她手忙脚乱。
少年理所当然：“当然是该改的都改了啊，嘿嘿，我做的事哪有不让人放心的。”
可事情却不知不觉闹得有些大，少女不发一言，开始浏览起自己发送出去，已经没有办法更改，只能供各个HR和自己浏览的信件来。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少年看着她。
他病得其实已经很久，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常年不见太阳的白，白得透明，很明显有着病气。
他张了张嘴。
“就算你发出去了，到时候有外地的邮件发过来，我也不去。”少女有些任性地说着，叫少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恨铁不成钢。
她就笑了，颇有些得意：“嗯哼哼，唯独在我会去哪这件事上晴和没有办法是吧？毕竟脚长在我自己身上。”
“姐姐！”少年瞪着她。
“不要生气啦。我向晴和保证哦，等你好了我就去外面，这样你就不用天天看见我啦。”
“可……”
可他好不了了啊，少年在心里说。
“嗯……还是说等我去外面上大学，把晴和也带过去呢？外面的医疗条件总会比这里好吧……”
“不去。好也不去。”少年冷着脸。
“诶？为什么？！”
“因为我只喜欢这里。”
“哎呀，不要说孩子气的话啦……”少女失笑着摆手，“晴和？晴——和——”
她拉着他宽大的病号服衣袖。
少年叹口气说：“姐姐，你这样任性舅舅和舅妈会不高兴的。”
“唔，之后再哄哄就好了嘛。”少女开朗着。
“但之后舅舅和舅妈可能不会给姐姐你支付大学的费用哦，如果你坚持要带我去的话。”
“都说了……”
“就算只是来看我也可能会让舅舅和舅妈不高兴哦？”
“这个我……”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很好。姐姐写求职信是想在上大学之前赚零花钱吧？还是想挣也让我去东京的路费呢？”
“……”少女撇开头脸，“哎呀，你想的真的好多诶……干嘛把我想那么好啦，去东京的路费是那么好赚的吗？我只是想玩玩嘛，晴和你见过高中毕业生写求职信还真的被选中的吗？”
“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而且姐姐很出色。”
“……”少女没说话。
少年深吸一口气：“我的病是没办法了的哦？而且在爸爸妈妈去世之后，一直都是舅舅舅妈照顾我们。姐姐也不想再让他们为我烦恼了是吧，所以才会想着自己去找工作。”
“但我也不想让姐姐因为我而烦恼。”
好久。
“……所以才说你想太多啊，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姐姐也别想着放弃学业留在这里照顾我！”少年的眉目严厉起来，看着她几乎是在训导。
“啊哈哈哈，看晴和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但她分明是有些心虚，脸上还有些痛苦。
“舅舅和舅妈一直都很照顾姐姐，姐姐能考上那样的学校他们也很高兴，所以姐姐你不能辜负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
很生气，很生气，少女不由软下腔调：“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到底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啊，话那么多，那么严肃。”
少年：“……”
他看着她，好多话想问，但最后只问出：“所以姐姐会好好去应聘是吗？”
“是是。就算挣不了多少给晴和买点零食也还可以的嘛。啊，说起来，等我挣钱了晴和想吃什么？”
那么明显的转移话题，少年直接没理。
“姐姐也不想着不去上大学是不是？”
“……啊啊，当然，我会去的，学校。”
“也会把我放在家里，是不是？”
“……啊，突然想起来，我还是先把衣服整理起来吧，都……”
“姐姐不回答‘是’的话我就生气哦。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啊，知道了啦！你就好好呆在家吧，等到时候我回来看你！”她怒气冲冲往岗位上走。
但得到允诺的少年就很开心：“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他的开心来得太轻快明显，少女有些不满，“威胁你姐姐，晴和你长进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在心里说，心底无声无息敲定了一个计划，非常完美的，只是略微有些残酷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