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冰的湖面上有真气幻化的飞鸟掠过,似拈花一叶,惊掠过岸边的干芦苇后,又隐入对面的皑皑丛林。
素衣猎猎,江知缇大轻功飞身的瞬间,有一羽锋叶带着破风声,倏然从身侧杀来——
她踏空使身姿往一边翻转,正正好躲过锋叶,而后足尖点地,落下。
道尊神色淡淡,翻掌拈指,齐齐飞出三根锋叶。
江知缇落在平滑冰面上,小轻功一一躲避开。
不待她喘息,又是三根锋叶齐齐飞来。有时候不是锋叶——芦苇杆,枯草根,哪怕是绵软的雪絮,经道尊的手后总能化作利器。
刚开始她还能够灵活躲避,到后面渐渐力不从心。
丹田内的真气也渐渐耗尽,她在落地时被一记雪絮打到肩膀,整个人站不稳摔在了冰面上。
面前有阴影落下,江知缇抬头,是道尊那仍旧淡然甚至有些冷冽的眉眼。
“每日成时打坐静息修炼,约摸一个时辰。”
末了,道尊又道:“认真修炼,勤加运用,才能进步。”
“好。”江知缇点点头。
她被真气托起,站稳,哪怕在冰面上摔了一跤,也没留下什么淤青。
未及她回神,一柄苦木剑盈于眼前。
这是……玄门弟子都会佩有的剑。
江知缇双眸亮了亮。
只不过别的门派弟子所佩之剑,乃是开了刃的利剑。
“练习之用。总有一日,你会遇见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剑。”道尊看出她的疑惑,道。
“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剑,是需要你自己寻找的。我只能为你准备练习用的木剑。”
话虽如此,江知缇摸着手中木剑,仍旧摸到了几分手工打磨的痕迹。
所以,她的师父,为此准备了多久?
江知缇垂眸,而后抬头,嫣然一笑。
“谢谢师父。”
道尊只淡然看她一眼,示意她将真气注入剑身。
真气入剑身,剑身微微嗡鸣,有两仪象在剑柄处缓缓亮起——此为认主,虽是练习之用的木剑,但仍旧具备了一般利剑有的认主能力。
简单的剑式道尊一一教于她,日落西山时刻,江知缇已经能够灵活地用木剑躲避开道尊发来的锋叶。
有些东西,到底是天赋。
道尊缓缓垂眸。
江知缇只能停留两日,第三日晨时,她背着用布尽数包裹着的木剑,敲开了道尊的门道别。
道尊并没有说什么,江知缇也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
只是在临走时,道尊拆开她的木剑,垂头,在她剑柄处缠上一抹流苏。
江知缇双眸颤了颤。
流苏的样式漂亮,坠着青翠的玉璇玑——也是手工缠出来的,不似城镇上能够买到的。
“莫摘除。下山后,小心。”道尊说。
江知缇只觉喉头被什么梗了梗,只得点头。
似乎她的师父并非一无所知……起码是知道她在做什么的。
“师父。”她在师父转身之际唤了一声。
师父顿了顿,转眸。
江知缇把怀里温热了无数次的素银镯子拿出来,天还是冷的,但她捏着银镯,只觉指尖滚烫。
她本来没想买什么物什,只是掩饰般在货郎面前停了停。
却不料看见这只银镯,样式是简单的,只是打成了一个圈,可她却想起那个银丝缠着枝绿发带,从自己身侧经过的道尊。
于是她买下来,却找不到时机送到道尊面前。
现在……也许是个好时候。
“我……在货郎那里见到的。觉着也许,适合师父,便买下来了。”江知缇踌躇着,道。
“如若师父不喜,随便处置好了。”江知缇说,不敢抬眸看。
她说得怯怯,道尊淡然的目光始终未变。
片刻后,一只素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这便是接受她的银镯子的意思了,江知缇心下一喜,几近虔诚地捧起那只素白如玉,又有些冰凉的手,将银镯戴入。
果然,这只素银镯子,是很适合她师父的。圈口正好不说,样式素雅也是其一。
她在天光破晓之时下了山,一步三回头,直至再见不到那抹素色身影。
下一次见面……会是何时?
江知缇垂眸,莫名有些惆怅。
师父没有说,只是让她下山后小心处世。
她的剑式还不算精通,也未学完,也许还会见面。
想到此处,江知缇无声笑了笑。
……
待她下到山脚,天已经大亮。
附近有散落的人家,炊烟袅袅;鸟鸣不断,冷冽的风声在耳边倏然放大——自从她被师父领入门后,她的听力较于以前好了许多。
回到城内,一路烟火,与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断。她回到邬府时,陈管家不在,但门口的伙计认得她,放了她进去。
回到小厨房,她将用布包裹着的苦木剑放置于房梁之上。
邬二小姐貌似染了些许风寒,不见出闺房。江知缇问了夏锦几句后,便洗手做起染风寒后还能喝的羹汤。
她没等夏锦来端,自己送去邬二小姐房内。
纱帘内传来细碎的咳嗽声,里面的人听闻外面的动静后,似有些不满,声音有些许虚弱地道:“吃什么?我不吃,端出去。”
江知缇将羹汤放置于桌上,轻声道:“小姐。”
邬二小姐一下便听出了她的声音,掀开帘子,见到江知缇人后双眸一亮,登时不顾自己还穿着亵衣,从床上起来,三步作两步地扑入她怀里——
“你回来了?”邬二小姐很雀跃,这使得她本来病气萦绕的眉目陡然精神许多,病气也随之一扫而空。
江知缇笑笑:“小姐先回床。”
“你离开得太久了,你是不舍得回来了吗?”邬二小姐抱住她的脖颈,颇有些娇蛮意味。
江知缇将她抱回床上,端来羹汤,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那你有带什么东西回来吗?”邬二小姐耸了耸鼻尖。
江知缇面上不显,摇摇头:“只是寻常返家看看,并没有带什么回来。”
“可是,”邬二小姐歪了歪脑袋,“你身上多了一阵不一样的气息。”
江知缇微顿。
但她很快便整顿好,浑然不觉的模样笑道:“是什么?”
“一种,跟昨天来的那个人差不多的气息。”邬二小姐眸底有些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