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茫雾
/我的孤独识别你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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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敏走后许久,应戈都没有从刚才那莫大的冲击里缓过来,黑暗中一个人被子蒙着头强行让自己复盘今天工作中做过的事情,但是很显然她的思绪已经被另外的东西给占据了,怎么样都转移不掉。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应戈才后知后觉被窝热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侧身拧亮台灯。
衣柜自带的穿衣镜中的女人穿着整齐正常的睡衣,甚至是让人毫无欲望的碎花小兔图案的,满头黑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上,但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如同微醺般的红。
应戈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须臾,终于从中找回了那么些许的自信。
应戈心道又不是干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你情我愿的干嘛害羞成这样。
谁知道拿起手机准备摁亮查看消息,透过手机屏幕的反射,她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之处,随即讷讷地下床坐到梳妆台前。
自己的嘴唇被吮吻得有些红肿,手一碰还微微有麻木的痛感,要命的就在于,她那段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两个玫色的吻痕。
她刚才做了什么?
哦,和傅斯敏上.床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上头闪谈的女人。
……
和傅斯敏上.床了。
上、床。
卧槽,上.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脑似乎无法消化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选择了宕机。应戈独自一人对着镜子愣了半晌,最终魂不守舍地倒回床上。
她扯过被子,看了眼时间,点进微信把傅斯敏置顶,和她的几个工作群一起。
2:06a.m.
应戈在九键键盘上忙活好半天,删删改改,最终才给傅斯敏发了条消息,字字都透着小心翼翼与心虚。
鸽鸽:安全到家了吗?
鸽鸽:现在在做什么^-^
这会傅斯敏躺在小旅馆的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空调冷气不是很足,开到了最低的17度房间也是闷热的,但胜在性价比高。
她从应戈家里出来的时候都一点多了,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和车,老城区一到凌晨到处都透着萧条与冷寂。不过要是她这个点回便宜舅舅家那个大平层门口哐哐敲门,便宜舅妈江佳人和表弟傅行远也不会过来给自己开门,反而还讨人嫌。
见应戈发来消息,傅斯敏一挑眉,手已经先点进百度随便找了张看得过去的、躺在床上视角的卧室照片给她发过去。
冬至:睡觉。
鸽鸽:好,那你好好休息。
“哦,在睡觉啊,安全到家了就行。”应戈的脑子此刻就像浆糊,她不自知地就开始自言自语,“是,我现在要睡觉了,明天上班要早起。”
她安详地窝进柔软的被子里,睡觉姿势就跟死了躺棺材似的,正躺,被子盖到胸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片刻后就将被子卷成一团,腿搭着它,整张脸都埋进去。
应戈:“……”
被子里傅斯敏身上的味道,在鼻尖萦绕,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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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戈远远地就看到了双手插兜走向市局行政大楼的那道窈窕身影。
今天江畔终于放晴了,夏日的烈阳穿透云层,尽数倾洒在傅斯敏身上,每一缕发丝都好像在发着光。
碰面之后,傅斯敏脚步不停,而应戈下意识地就向她打起了招呼:“早啊。”
当然说完之后,应戈那为自己尴尬的毛病就犯了。
傅斯敏瞧起来精神恹恹的,闻言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子,片刻后也就只是对着自家支队长点点头就闪身离开。
很明显的,她戴着口罩。
应戈觉得应该是她昨晚淋雨过来又淋雨回去,再加上昨晚闹得有些晚,从而感冒了。
想着这件事,她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后来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买了些感冒药让外卖送过来,午休的时候有空亲自给傅斯敏拿过去。
走到她工位附近时,刘沛明这几个小子老早就抛下傅斯敏去食堂扫荡,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座位上看手机。
下一秒,一个黄绿色的、带着某某大药房logo的袋子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傅斯敏一挑眉,紧接着就感受到有人想从后面搂住自己脖子。
“应戈,你在外面最好不好对我动手动脚,有人看着呢。”她头也没抬。
应戈尴尬地站直身体,找了理由来掩饰:“斯敏,我看你今天上班戴口罩,给你买了点感冒药,记得吃,下班之后早点去看看医生。”
随即她就看到傅斯敏对自己展露了一个很微妙的笑容,起身拽着应戈衣领,跟拎小鸡似的穿过十几米的走廊 ,最终砰得一声关上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好在午休时间,各位年轻气壮的小伙子都嗷嗷着吃饭和睡午觉去了,再不济也会悄咪咪蹭一波市局的免费WIFI开黑,因此刑侦支队和技侦队这层楼没多少人。
“傅斯敏,你干嘛?”
傅斯敏转身面对着她,抬手就把戴了一上午的口罩摘下来,指着自己的嘴唇:“自己看?”
她上下两片唇瓣有几处地方被咬破了皮,深的地方很明显的有深红色的血痕,原先完美的唇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应戈一愣。
“不是我说,应队你吻技也太差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咬成这样的,不戴口罩上班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有一腿?”傅斯敏抱怨着,语气苦大仇深,“还好今早醒了,舌头不痛,不然说话都搞笑。”
一抹绯红迅速爬上了应戈的脸颊与双耳。
这边傅斯敏好像是没发现她的窘境似的,边在办公室里乱晃,边继续把人拉起来鞭尸。
“怎么你不疼,反倒疼的是我?”傅斯敏一屁.股坐进应戈的扶手椅,悠悠闲闲地转着,伸手拿过桌面上装着水果糖的铁盒子打开,“我算知道了,你是驾照都没考到,就会骑一破自行车。”
说罢,就把一颗糖扔进嘴里。
应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红着脸问她:“那感冒药你还要吗?”
“你自己留着吧,没准那天我就用到了。”
这次傅斯敏终于看清了那天被面前的人反扣在桌面的照片,意料之中的应戈和她的父亲,看起来应该是警训最后一天阅警授衔时的合照。
照片里的应戈青涩,剪着刚好到下颚的短发,卷檐帽摘下来拿在左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比着剪刀手与身旁同样穿着蓝色警服衬衫的应父合照,背景是虚化的人群与主席台。
右下角的时间是2008年10月14日,比同龄人早上一年学的应戈17岁,还有3个月成年。
傅斯敏这下能够理解到她俩之间将近四岁的年龄差了,她上大学的时候,傅斯敏还是山间田地里疯跑的小丫头,哦,这个日期之后她应该做嫂子了。
“回去好好练练昂,不然我嫌弃你。”
手机里弹出刘沛明同志的寻人消息,傅斯敏起身就要走,但在应戈这人真诚的态度下,她停住脚步仰头凝望她。
一颗糖被摁进了应戈嘴里,犹豫带糖霜的指尖顺势在嘴唇上轻磨几下。
面前的人依旧是哄小孩的语气,听起来既无奈,又透着几分调戏:“最起码吻技这方面得及格,晚上再看看你实力。糖我很喜欢,顺走了啊。”
青梅果味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究竟是甜,还是酸涩,让人区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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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五平方的浴室里,水汽氤氲,傅斯敏反复确认浴室门是锁好了的之后,俯下身用刚才从厨房顺过来的抹布将老式塑料门下方的排风口给遮起来,随即才开始洗澡。
水声淅沥,她闭着眼冲洗着身体,脑海深处的某个记忆显现,她秀眉微皱,迅速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抬手扯过浴巾。
把头发吹干后,傅斯敏直接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应戈坐在床头拿着平板在处理今天剩余的一点工作,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划拉,这边门吱呀一声打开,循声望去,片刻后波澜不惊道:“你稍微等一下,我还有一点点就弄完了。”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应戈总是很认真,甚至把它放在了计划的首位。
傅斯敏膝行过去,双手搂住她的脖颈,应戈耳边一热:“在干嘛?”
应戈没说话,她自己靠着她肩膀将屏幕上的内容一览无余——是警大公开课的观后报告,应戈在做最后的修改错别字工作。
大概是傅斯敏觉得无趣了,松开她,自己一个人在另一侧躺着。
硬质糖果撞击着铁质的盒子发出叮铃哐当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傅斯敏指尖轻轻捻出一块紫色的来。
她将它含在嘴里,糖果融化带来的甜腻感在舌尖弥漫。
“唔……”应戈刚把平板放下,傅斯敏就凑了过来。
唇齿相依的瞬间,混乱中自己的牙关下意识地打开,对方趁机将舌尖探入,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送了进来。
不过她在庆幸这会没有一慌就乱啃。
两人鼻尖互相蹭了蹭,傅斯敏问:“猜猜是什么味的糖?”
应戈仔细想了想,最后回答说:“应该是葡萄味的。”
“真棒。”傅斯敏又奖励了她一个青梅味的吻。
但应戈的目光却随着她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向下,最终又红着耳根收回来。
傅斯敏的身材和比例很好,但这种好并不是现在网络上普遍能够看到的好。多年的奔波劳累的卧底生活让她养成了那种穿衣有肉、脱衣显瘦的身材,跟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含蓄而美丽。
就连小肚子在衣服上突出的曲线也是性感的。
应戈想着,情不自禁地伸手戳了戳。
随即抬眼便撞上傅斯敏的目光。
卧室的灯被关上,只留下床头一盏台灯,在细碎的吞咽声中,傅斯敏轻轻啃吻着她的脖颈与锁骨,在发现自己是进攻的姿态时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只听她轻笑一声,将应戈耳边的几缕碎发帮忙别到脑后就向后一靠,整个背部都被包裹在身下柔软的被子中。
然而她闭上眼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该有的东西,便微哑的声音问:“怎么了?”
身前跪坐着的人似是沉默了有半个世纪,久到她快没了兴致,才跟挤牙膏一样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傅斯敏:“?”
傅斯敏:“……”
…………
说好了傅斯敏昨天只教一次,结果现在强加了一节课,还没有学费。
傅斯敏离开前收拾东西时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又不好说她半个不好,毕竟小白就是小白。
但还是对在床上拿被子捂着脑袋的身影说了句:“应戈,我给你发了点学习资料,你记得看。”
直到入户门被关上的声音在整个房子里回荡了很久,应戈才慢吞吞地探出头来,抖着手拿过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解锁。
冬至:学习资料.zip
哟,还是个压缩包。
应戈点进去又退出来,退出来又点进去,在足足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斗争,做好了里面是些奇奇怪怪的玩意的准备之后,终于动了她的金指选择了解压——
只见里面解出来的几个文档分别是
《反侦查学注解》
《公安情报学》
《FBI刑讯心理战术》
《论邪.教的本质》
真·学习资料。
应戈:“?”
应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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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江畔老城区静悄悄的,稍微有一点的风声或者人声都能响彻整个街道。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恍若闪着两万伏白光的高压电线从天而降,电得高贵冷艳但浑身酸痛的应支队长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将电话接起。
刘沛明的声音里像是掺杂了浓浓的班味,多听一点怨气都要溢出屏幕:“头儿,指挥中心那有指示,叫我们快过去一趟。”
应戈想照常翻身起床,然后半梦半醒地给自己倒杯冰水清醒一下,然而下一秒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但秉持着不能在下属面前毁人设的原则,她强撑着吐了个字:“说。”
一起共事多年的默契造就了刘沛明同志就算老大只说了一个字也能心领神会的本领:“是这样的头儿,接到群众报警称,北远郊区一处矿井内发现了两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舒窈姐已经带着技侦队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