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仙子!”
“慕仙子!”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从客栈大门口传来,不仅惊醒了慕莘和青筠,连躺在床上养病的文曲星君也撑起来打开了房门。
“几位出去看看吧,外面好多人在等着你们呢。”客栈掌柜和小二满脸堆笑,恭敬地将他们三人引到客栈门口。而外面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见他们出来,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随即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跪在最前面的,则是抱着婴儿的邓五夫妇。
“多亏慕仙子赐给我们的承露盘,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啊!”
“刚开始我不相信有那么神奇,随手放在了院子里。谁知今早一看真的接了一整罐的露水,满得都溢出来了!”
“多谢玉衡星君,多谢慕仙子!”
“求求慕仙子,赐给我们家承露盘吧!”
“是啊,请玉衡星君和慕仙子大发慈悲,也救救我们吧!”
听前面几人述说了承露盘的好处,原本旁观看热闹的人也纷纷乞求。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整条大街都挤满了屈州城的百姓。
“哎哎,我怎么有资格和玉衡星君相提并论……”慕莘虽然口头谦虚,神情却又兴奋又得意,对着众人昂声道,“我带的承露盘虽然有限,但制作起来非常简单,大家回家用竹篾照着仿制即可。”
“我昨日用家里的竹匾试过了,虽然可以凝聚一些露水,但比慕仙子赐给我们的承露盘效果差了很多。”邓五犹豫着道。
“那是因为你们用的竹子有所不同,不像我们的承露盘是用天界带有灵力的竹子做的。”慕莘故意美化了竹子的来源,见众人脸现失望之情,随即胸有成竹地提高了嗓音,“不过玉衡星君保佑,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她转头看了看默默站在一旁的文曲星君,他早已从房间内取出了一只口袋,此刻便将其放在了慕莘脚边。青筠见那口袋巨大,上手试了试,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轻,不由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里面装的,都是天界的竹叶。”慕莘拍了拍口袋,“你们只须每人领一片竹叶回去,将它放在你们家中的竹器上,就可以比普通竹子更好地凝结露水了!”见下方人潮涌动,都想冲上来要一片竹叶,慕莘赶紧道:“都排好队,一个个来!竹叶足够多,只要你们诚心信奉玉衡星君,保证大家都有份!”
“玉衡星君保佑!愿玉衡星君法力无边!”
“玉衡星君保佑!愿玉衡星君法力无边!”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顿时响起,带着绝望中乍逢希望的欣喜和激动,连青筠都觉得如果玉衡星君还存在于天地之间,这一波必定会法力大增了。
慕莘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吩咐客栈老板、小二还有邓五等人,或维持秩序,或分发竹叶,一切都有条不紊,井井有序,让青筠不由暗自感叹——若文曲星君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玉衡星君,那他挑中慕莘还真是选对了人。慕莘若是个男人,在凡间必定是一方能吏。同样地,慕莘也离不开文曲星君,其他人付出相同的钱财和努力,可赢不来如此万民拥戴的声望。
这两个人,还真是相得益彰。
转过头正想调侃两句,青筠却发现文曲星君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朝客房走去。他的背影有些伶仃而虚弱,与活力满满的慕莘判若云泥。青筠朝双方都看了看,感觉慕莘这里人手充足,不需要自己帮忙,便紧赶几步,追上了文曲星君的身影。
“不舒服么?”青筠抢先一步,为他打开了客房的门。
“嗯,有点吵。”文曲星君揉了揉眉心,径直走到屋内椅子上坐下。
“外面分发的那些竹叶,里面有你的灵力吧?”青筠忽然问。
“嗯。”
“好奇怪,你到现在居然还有灵力。”青筠状若无心地试探了一句,听见任何回答。文曲星君只是慢悠悠横了青筠一眼,意思分明是:我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你躺下吧,不用不好意思。我帮你放下帐子就走。”青筠伺候他近百年,怎么不知道这个人在扭捏什么——以往他躺在淇奥殿养病,都是帐幕低垂,甚至不让他们这些仆役进殿。而他们也乐得清闲,可以一连很多天不踏入淇奥殿一步,否则以一个月五灵珠的薪俸,怎么可能留得住心思活络的青筝那些人。
“呃……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文曲星君忽然道,随即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什么?”青筠一愣。他以前可是常年一副“莫挨本君”的高冷表情啊,怎么现在到了人界,就一反常态了?先是在竹林小屋内假装要她疗伤,再是昨夜半真半假投怀送抱,到现在更是直截了当毫不隐晦?难道是仗着他欠她八万灵珠,反倒可以对她这个讨账的为所欲为?俗话说:站着欠钱,跪着讨债,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要我帮忙,就得付出一点诚意。”文曲星君笃定地说着,胳膊又抬高了一点,“你追到屈州来,肯定是碰见什么难题了。”
“你能不能帮上忙还不一定呢。”青筠轻哼了一声,看在他一个指头就可以戳倒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地扶住他的胳膊走到床边,让他半靠在床头,还贴心地拉过软枕给他垫在腰后。此时她已经看出来,文曲星君这不是病,而是灵力损耗之下的虚弱。既然外面只知道玉衡星君和慕莘的功德,她就算是代表屈州百姓表达谢意了。
“就坐这儿说吧。”文曲星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似乎很满意青筠的服侍。
“事情是这样的……”青筠在床尾坐下,酝酿了一下,准备开口。
“坐近一点,我听得清楚些。”文曲星君忽然拍了拍自己身侧。
“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有耳聋的毛病呢?”青筠心中大喊了一声,咬牙切齿地提高了音量:“没事,我可以说大声一些。”
“太大声我头疼,头疼就没法为你出主意。”文曲星君的眼睛轻轻张开一条缝,斜睨了青筠一眼,竟明目张胆地开始耍赖。
这这这……虽然说君子豹变,这家伙变得可比豹子快多了!青筠自知被他拿捏了短处,没奈何往前挪了挪,又挪了挪,口中不服气地道:“坐近些就近些。谁美谁吃亏,反正我不亏。”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文曲星君忽然笑了。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青筠想了想,骤然暴起,“当初你骗我将抽中头彩的五万灵珠放在你这里,说的也是这句话!”
“那说明我是真心实意的。”文曲星君伸手一拉青筠衣袖,等她重新坐好,继续大言不惭,“说吧,你有什么困难要找我解决?”
“是你自己答应了和我一起赚灵珠的!”青筠不甘示弱地把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一心要杀杀这个无耻之徒的气焰,“麻烦记清楚,你是在还债,不是在施恩!”
“我在还债,你在施恩,这样总行了吧?”也许是因为缓解了屈州旱情,文曲星君难得心情不错,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说什么‘贪狼笑’是四美之首,她怎么觉得这“文曲笑”更撩人心弦呢……青筠盯着面前的笑容,忽然有一种坠入漩涡的晕眩。
“怎么了?”见青筠的眼神有些不对,文曲星君紧张地问。
“没什么,被贪狼星君和武曲星君气的。”青筠惦记正事,连忙收敛心神,将贪狼星君故意给她下评,害她接不到差事,后面却有神秘金主悬红让武曲星君为女人动心的事说了出来。当讲到武曲星君对天界众仙女的评价时,青筠依旧忿忿不平:“我原先还觉得他主掌寡宿,孤星入命,很是可怜可敬,如今看他那评头论足、自视甚高的油腻劲儿,不由得佩服天帝目光如炬,这天上天下没有人比他打一辈子光棍更合适的了!也不知道是谁钱多得没地方花,给出这样的悬红差事来难为人。”
“你确定,那木牌上的写的是让武曲星君动心,而不是促成他的姻缘?”文曲星君问。
“对,绝没看错。”青筠笃定点头。她这样爱岗敬业,怎么可能看错金主的要求?
“那就容易了。”文曲星君缓缓道,“姻缘是正缘,强行促成的话牵涉因果太多,需要很高的法力才能办到。但动心只需要有桃花运辅助就行了。只要找到主掌桃花运的神仙帮忙,就不愁影响不到武曲星君。”
“可是主掌桃花运的神仙不就是贪狼星君吗?”青筠洗耳恭听到现在,却没想到文曲星君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顿时有掀桌的冲动,“我宁可再得一个下评,再也做不成驭鹤使,也绝不会去求他帮忙!”
“我说的可不是贪狼星君。”文曲星君安抚,“天界实际上有两位主掌桃花运的星君,一正一副。贪狼是正桃花星主,咱们还有一位副桃花星主呢。”
“副桃花星主是谁?”青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就算我孤陋寡闻,你也不能骗我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把半片竹林给你抵债,绝不抵赖。实在不行,一整片都给你?”见青筠欲言又止,文曲星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若还嫌不够,我可以天天炒竹笋给你吃。”
“你明知道我不吃竹笋,明知道我最恨别人吃竹笋!”青筠怒道,“说正事!副桃花星主是谁?”
“自然就是廉贞宫主,玉衡星君。” 提到玉衡星君,文曲星君收敛了玩笑的语气,声音都有些低沉下来。
“啊,居然是他!”青筠大吃一惊,“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贪狼与玉衡都执掌桃花运,只是一正一副,一外露一内敛。”文曲星君解释道, “贪狼星掌管的桃花运锋芒毕露,来势汹汹,有这种运势的人很容易让他人为自己着迷,所谓一眼万年;而玉衡星掌管的桃花运则颇为自制,没有那么狂热,却更多地考虑双方内在的契合。”
“就区区一个桃花运,居然主掌的星君也要分正副,咱们天界不是人手不够么?”青筠说到这里,忽然联想到迎神赛会上诸多自己从未听闻的神仙,“难道,是百年前那场变故,让天界损失了许多神仙?”
“可以这么说。”文曲星君不愿多提百年前的事,转移了话题,“所以,只要你去廉贞宫取来一朵桃花,再求玉衡星君保佑,就一定可以让武曲星君对某人动心。”
见他这么笃定,青筠不由好奇那位玉衡星君此刻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这番计划。“我可以去取桃花,”她有些犹豫,“可这桃花运究竟应该给哪个女子呢?”
“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文曲星君话还没说完,青筠已跳了起来,“不许说是我!要是让武曲星君那个油腻自恋的家伙惦记上,我宁可……宁可你欠债不还!”
“好重的誓言,看来真是下了血本。”面对青筠如同受惊的猫一样炸毛,文曲星君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我说的是她。”说着朝门外扬了扬下颏。
“你说……慕莘?”青筠大惊,“朋友妻,不可欺。武曲星君虽然讨厌,却不像是横刀夺爱的人……”
“慕莘只是我的搭档。以后你再胡说小心我敲你。”文曲星君果断地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威胁性地挥舞了一下。
“可我不忍心对慕莘下手……好歹认识一场,我不能亲手推她下火坑啊!”青筠哀鸣。
“在你心中,男人的爱慕就这么可怕吗?”文曲星君难得有了点怒意,“武曲星君英俊威武,虽说不怎么聪明,人品却算不上坏。或者说,包括我在内,你对天界所有的神仙都发自心底地抵触?”
“我……”青筠一愣,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明知道,我和天界的人都不一样。”半晌,青筠才低低地道,“所以不是我抵触他们,是我们天生就格格不入,就像天与地,水与火。”
“也是。”文曲星君眼中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不再争论这个话题,继续讨论方才的计划,“我和慕莘的目标都是为玉衡星君增添法力,如果武曲星君迷恋上慕莘,无异于为我们实现目标添了一大助力。”
“添了一个免费壮劳力。”青筠没料到文曲星君算计得如此之精,果然不负四害中的“贪”名,不由甘拜下风,“可是,慕莘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无论她是否愿意,于你都算完成任务,于慕莘,则都是修炼。”文曲星君说出这句貌似高深的话,阖上双目,落在青筠眼里,像是一只老谋深算,吃饱喝足的狐狸。
呃,都是修炼……敢情他还算是为慕莘好了?
“我收回上次在你竹屋里说的话。那时候我说你和竹笋一样没心肝,其实你肚子里还真不是空的。”青筠冷不丁道。
“你想说我有一肚子锦囊妙计?”文曲星君略有些得意地问。
“不,你有一肚子黑心肠。”青筠咬牙,“身边的人,说卖就卖了。”
“冤枉,决定权在慕莘,怎么能说是卖呢?”文曲星君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朝青筠伸出手,“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玉衡显灵,武曲真的迷上慕莘,我赌慕莘会同意的。赌注是——一万个灵珠怎么样?”
“不赌。”青筠干脆利落地挥开他的手,坚决不再上文曲星君的当。其实她心里也隐约觉得,以慕莘对天界的向往,和她在传道过程中时不时流露的小小虚荣,她绝对不会一开始就拒绝英俊威武、身份尊贵的武曲星君。相反,慕莘说过她爱慕的就是勇武之人,她与武曲星君很容易一拍即合。
从这一点来说,文曲星君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最后一个问题。”青筠已经迫不及待要完成任务了,“我怎么把武曲星君从天界请下来呢?”
“你就说……”文曲星君顿了顿,“我会告诉他从极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