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祥低着头站在姜子牙面前,手指绞着裙边,两眼盯着脚尖。姜子牙轻声责备,“糖糖,为父不是让你回神农谷吗?何以至今仍在西岐逗留啊?”
“女儿也是为了给人治病啊。再说了,师尊去天界要好一阵子才回来呢,晚回去几天也没什么的。”
姜子牙右手拍案,“病人四日之前就已经痊愈,你还留下来做什么啊?分明就是贪玩!还敢与为父砌词为自己开脱。”
马招娣见不得姜淑祥受责,劝道,“相公啊,糖糖向来乖巧懂事,你就不要说她了嘛。”
姜子牙斜给马招娣一个眼神,“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把他们宠坏了,他们才越来越不知规矩。”
马招娣心中不服,但也只能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姜子牙叹了一口气,疼爱道,“糖糖,爹也想把你和果果拢在膝前,我们一家四口饮朝露看落英。可是爹现在是一国之相,一言一行皆是百官表率,实在不能不小心翼翼。朝歌不知何时会再次兴兵,爹未必护得住你们。”姜淑祥惭愧下拜,“孩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
姜子牙扶起姜淑祥,正欲施法送她回去,不想一片雀翎飘了进来。姜淑祥认出是孔宣传来的消息,伸手去接。雀翎落入她的掌心之后,金光一闪变成了孔雀神木。姜淑祥纳罕,眼前浮现四字:留在西岐。
马招娣疑惑道,“相公啊,那只孔小鸟搞什么鬼啊?”
姜淑祥扑哧一笑,姜子牙眉头微皱,“招娣啊,孔宣本尊乃是孔雀,且已得道。你怎么这么说他啊?”
马招娣扑扇着双臂粗声反问,“孔雀不是鸟啊?”
姜淑祥笑得直不起腰,“娘说的对,孔雀是鸟。”
姜子牙扶额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妻女,“好了好了。”他正色道,“糖糖,既然你师尊令你留在这,又送来这孔雀神木,看来西岐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闻仲在行营中踱步,似乎还未下定决心。申公豹道,“太师,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如今十绝阵只余三,金光阵和寒冰阵现在还未成。若再不摆下红沙阵,一旦姜子牙他们攻过来,我们该如何啊?”
“老夫听说那红沙阵神哭仙嚎,即便修炼了神仙之体,遇红沙也会顷刻休矣。阵中恶鬼妖怪众多,一旦落入人间,只怕西岐会变成一座死城啊。”
申公豹叹息,“太师慈悲啊,可姜子牙未必和您一样啊。”他眸色狠厉,“太师怕牵连无辜一直手下留情,可他呢?连杀您十一位同门道友,可有半分慈悲之心啊?您不忍西岐成为死城,怕只怕他会让朝歌成为死城啊。”
闻仲面色一震,下了决心。他请来张绍,托他布阵。张绍本就着急要为道兄报仇,得到闻仲点头,精神振奋,立刻在西岐城外摆下红沙阵。
马招娣连连噩梦,不仅夜间难以入睡,就连白天想打个盹都不能。她会些法术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不懂法术的普通百姓了。小妹和大娘因为长期失眠已经病倒,再不睡个好觉恐怕此命休矣了。
西伯侯府大厅,武吉焦急道,“师父啊,那些睡不着觉的人都一直在嚷嚷有鬼,可咱们抓了这些天,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啊。”
杨戬道,“丞相,依我看,不是真的有鬼,而是有些人在装神弄鬼。”
姬发思忖,“丞相,会不会是申公豹他们又布下了什么阵法,或是请来了什么高人了?”
姜子牙凝眉不语,这时一只仙鹤飞了进来,白光一闪,变成一名白衣道童。他向姜子牙行礼,“小童见过姜师叔。”
姜子牙和蔼一笑,“白鹤童子来此,是师兄南极仙翁有话要交代子牙吗?”
白鹤童子道,“家师算出西岐有难,特命我送来一样宝物。”说罢变出一柄五彩斑斓的扇子,神韵散逸,气息恢弘。“这是家师炼制的五火七禽扇,由凤凰翅、大鹏翅、孔雀翅、白鹤翅、鸿鹄翅、枭鸟翅七禽翎羽和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合成。家师说,此扇可助您一臂之力。”
姜子牙双手接过宝扇,道了声谢。姬发问道,“仙童可知,我西岐百姓因何噩梦连连,睡不安枕?”
“此乃恶鬼作祟,属冥界职责。我已请姜伋公子前来了。”
白鹤童子话音刚落,敖丙就捧着一个酒瓶现了身。他把酒瓶往白鹤童子怀里一塞,打了一个哈欠。
白鹤童子眉毛一挑,“睁大你的龙眼看清楚,是我。”
敖丙收回酒瓶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当是太白金星的仙童呢。我说怎么不到冥界来取酒,非把我叫上来。”敖丙醒了醒神,恭恭敬敬地向姜子牙等人行了一礼。
白鹤童子问道,“我请的明明是姜伋哥哥,你这只伥鬼来此作甚?”
“公子带着少夫人回北海去了不在冥界,临走时吩咐目前西岐的鬼差由我统领。”敖丙问道,“白鹤童子有何吩咐啊?”
姜子牙道,“西岐百姓为梦魇困扰,夜不能寐。我师兄南极仙翁断定为恶鬼作祟,故而请你上来相问。”
“百鬼夜行?”敖丙神色一肃,“二公子,丞相,且待小敖一查。”说罢转身而去,白鹤童子也提步跟上。约莫三炷香的时间,敖丙和白鹤童子回来,“师叔,原来是闻太师请来的道人布下了阵法。”
姜子牙算上一算,脸色一变,“红沙阵?”他唤出天书查看破解之法。
白鹤童子问道,“不管怎样,恶鬼滞留人间就是冥界失职。你既为鬼差统领,刚才为何不将那些恶鬼收服?”
敖丙单手掐腰,“白鹤哥哥,您的鹤眼没瞧见啊?那阵中的灵压那么高,差点没把我给收了。”
“既然姜伋哥哥不在冥界,那你还不速请泰山府君前来啊?”
敖丙抽搐了一下嘴角,眼睛瞪得溜圆,“找泰山府君?君上是我爹啊,我让他来他就来。你怎么没去把东华帝君叫过来?”
白鹤童子反唇相讥,眼看着就要跟敖丙吵了起来。姬发行礼道,“二位既来相助我西岐,我们就是一家人。若是吵闹起来,传了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
白鹤童子负手而立,“二公子言之有理,我今日就放过你这只伥鬼。”
敖丙抱胸,“应该说我不跟你这只鸟一般见识。”他点着一道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白鹤童子好奇,敖丙道,“捎个信给公子,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姜子牙出声阻拦,敖丙一愣。姜子牙道,“此阵的破解之法,我已从天书中得知了。”
黄符燃尽,敖丙严肃道,“我知丞相爱子心切,不想打扰公子夫妻团聚。可恶鬼祸乱阳间事关重大,我必须要禀告公子。”
姜子牙敛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姬发问道,“丞相,依天书所言我们应该如何破阵?”
“要破红沙阵,需要二公子的黄钺和小女的孔雀神木,加之师兄送来的五火七禽扇方能成事。”
武吉担心道,“要糖糖一块儿入阵,师母那关可不好过啊。”
姜子牙又是一声叹息,他回到丞相府向马招娣谈起此事,马招娣果然立刻变成被火烧了毛的猫,“不行,绝对不行。别跟我说有你在,我还不知道你。打起仗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我还能指望你顾着女儿啊?你不是说破阵要糖糖的孔雀神木吗?你自己拿着那根木头进去不是一样吗?干嘛非要我的宝贝女儿去冒险啊。”
“我是跟二公子他们那么说。”姜子牙眉头一紧,“招娣,天书上说的是,红沙阵邪气太重,需要龙凤之身压阵。至于那黄钺和孔雀神木是为护身之用。龙身是二公子,这凤身,就在糖糖身上。”
“相公的意思是说,咱们女儿命中注定要嫁给姬发?”马招娣大声哭喊,“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刚出了百里家的虎口,又要跳进姬家这个火坑啊?”
“这个,招娣,也没火坑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啊?”马招娣拭泪,“姬发将来是要做大王的,肯定少不得三妻四妾。万一红颜未老恩先断了,那咱们的女儿下半辈子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这一般人家还能回娘家,可嫁进了王室,那是半点退路都没有了啊。”
姜子牙柔声安慰,“好了招娣,糖糖和二公子的姻缘还存在变数,你先不要着急。眼下要紧的,是赶快把阵给破了。”
破红沙阵迫在眉睫。姜子牙命李靖,黄飞虎,黄天化,武吉,土行孙和哮天犬留守西岐,他则带领姬发,姜淑祥,哪吒,雷震子,杨戬和仙鹤童子前去破阵。为防万一,姜子牙给他们每一个人玉虚宫符咒一道,以保无虞。他又指示敖丙带领鬼差候在阵前,阵破鬼出之时即刻超渡亡灵。马招娣一万个不放心,紧握姜淑祥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糖糖啊,你只是去压阵,所以啊,你就乖乖待在你爹身边就好了,千万别乱跑啊。”她又嘱咐姜子牙,“别光顾着破阵,看好糖糖,你记没记住啊?”
“我记住了。”姜子牙的眼底闪着期待之色,“为夫前去破阵,你就没什么话要叮嘱为夫的吗?”
“我不是跟你说照顾好女儿吗?”马招娣瞧见姜子牙一脸被冷落地委屈样,立刻娇媚笑着,手攀上姜子牙的胸,“相公啊,你要注意安全哦,我做好甜汤等你回来吃啊。”说着头准备靠上姜子牙的肩。姜子牙身子一转,踏步前行。马招娣“啊”了一声,眼看着跌倒在地,却被一阵风送到了座位上。已经走出大厅的姜子牙,偷偷露出一个笑容。
红沙阵内处处血光,鬼影重重,但见到姬发与姜淑祥,厉鬼立刻退避。闻仲远望,但见阵顶紫光闪耀,金光炫目。两道光交相辉映,竟然压住了阵中的邪气。张绍见到姜子牙立刻扬起红沙。姜子牙宝扇一挥,红沙散去。白鹤童子挥出玉如意,张绍殒命。哪吒等与阵中妖邪相斗,将他们一一收服。阵中恶鬼俱被敖丙送至冥界。天空一道紫霞自东方而来,阳光照耀在敖丙身上。敖丙一笑,变作一条青龙,腾空而去。
张绍扬沙之时,姬发为护姜淑祥被红沙击中了胸口,现已倒地。雷震子一探姬发鼻息,发现姬发竟已断气,顿时放出悲声。姜子牙喂姬发一颗丹药,姬发缓缓睁眼,对姜子牙一笑,“我又见到丞相了。”
姜子牙扶起姬发,准备带领门人出阵。这时他突然发现不见宝贝女儿的身影。他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圈,均无所获。姜淑祥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姜子牙面色凝重,右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