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沈沁柔一面梳洗,一面听着青岚在她耳边唠唠叨叨——
“小姐,你有所不知,昨晚世子没有回府,也不知是宿在了何处!”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宰相府那位大小姐,辰时就带着丫鬟下人大包小包地往辰王妃院子里搬,美其名曰,来看望王妃,这明眼人一看都明白,许大小姐恐是后悔了当初与辰王府退婚之事,如今上赶子来巴结……”
“啊!难不成,她还觊觎着世子妃之位?!”
想到这儿,青岚如临大敌般一脸惆怅,抬头却看到沈沁柔正低头心无旁骛地挑选着今日佩戴的珠花。
她绕到沈沁柔面前,眉头紧蹙,“哎呦,我的小姐欸!她许芳苓都已经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就一点不着急吗?”
沈沁柔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青岚,她肯定不会就此作罢,只得不情不愿地从眼花缭乱的珠花中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何须着急,有本事她就亲手从我这里把世子妃的头衔抢了去呗!”
许芳苓能亲手抢走更好,也免得她自己亲自出手了。
见此,青岚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小声嗫嚅道:“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半炷香过后,沈沁柔就从铜镜中映照的影子中发现,辰王妃身边的李嬷嬷缩在门边探头探脑。
一瞬间,二人的视线在铜镜中不期而遇。
李嬷嬷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沁柔抬手止住了青岚为她整理发髻的手,随后幽幽开口道:“李嬷嬷,既然来了,就进屋饮杯热茶再走吧。”
事已至此,李嬷嬷只能双手抱在胸前,不情不愿地挪到卧房门前,赔笑道:“世子妃客气了,我不过是个没用的下人婆子,哪里有资格喝世子妃的茶水。”
沈沁柔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看向李嬷嬷的眼神中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李嬷嬷见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再推辞下去,恐怕会触怒沈沁柔,她只得硬着头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地迈进房门。
端坐在圆桌旁,李嬷嬷心如擂鼓。
她只是收了许芳苓一个银锭子,为她来打探今日沈沁柔院中的情况,没承想会被抓了个正着,毕竟眼前这位才是府中正牌主子,若是让她知晓了自己吃里扒外,保不齐一发怒就将她发配到庄子上,届时自己这辈子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思及此,李嬷嬷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世子妃可是有何吩咐,老奴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沁柔形容松散地坐在李嬷嬷的对面,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听到李嬷嬷的话后,她朝旁边的青岚挑了挑眉。
“砰”的一声青岚就将个黑色的包袱重重砸在了李嬷嬷的手边。
李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
见状,沈沁柔突然笑出来声,笑声清脆悦耳,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李嬷嬷的惊惶失措。
“嬷嬷,不必惊慌。”沈沁柔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安抚的意味,“这包袱里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李嬷嬷闻言,心中的惊恐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只见里面金光闪闪,确实如沈沁柔所说,是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
“世子妃,这……这是什么意思?”李嬷嬷的声音依旧颤抖,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慌。
沈沁柔放下手中的杯盏,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嬷嬷,“嬷嬷,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府中辛苦,这些金银珠宝,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些金银珠宝,不仅仅是对你的赏赐,更是对你的期望。”
李嬷嬷心中一凛,她知道沈沁柔的话中有话,连忙点头,“世子妃放心,老身明白。”
沈沁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嬷嬷,我希望你能用这些金银珠宝,帮我办一件事。”
李嬷嬷心中一紧,她知道沈沁柔所托之事必然非同小可,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世子妃请说,老身定当竭尽全力。”
沈沁柔微微一笑,朝李嬷嬷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李嬷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朝沈沁柔所在的方向笨拙地挪动着。
随后,沈沁柔压低了音量,在李嬷嬷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只见,李嬷嬷原本不大的眼睛,立时瞪得溜圆,薄薄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直到沈沁柔吩咐完毕,直起身端坐在圆凳上看着李嬷嬷脸上越来越阴沉的面色。
“怎么?嬷嬷办不到?”
李嬷嬷赶紧摆着头,“世子妃不要误会,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为何……”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沁柔亲昵地拉起她布满褶皱的手,“嬷嬷放心,成事之后必定少不了您的好处!”
恰逢近来儿子也到了婚娶的年纪,李嬷嬷正愁没有丰厚的彩礼呢,如今沈沁柔给的金银正好是雪中送炭,虽然对于她刚刚说的提议心中有非常多的疑惑,但是看在钱的分上,也只能咬咬牙应了下来。
*
宁少言下朝回府后,原本是想直奔沈沁柔的院子,却又念着昨日彻夜未归,连母亲的面都还未曾见过,于是调转了脚尖,朝着芳砎园的方向行进。
前脚方才迈进院子,就听到正厅的方向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许芳苓来了。
回想起两人昨晚的温存,宁少言心中感觉暖暖的,唇边不禁浮现出笑意。
就在他准备抬脚继续向前时,突然脑中闪过一句昨晚自己冲动下说的那句话——和离!
昨晚美人在怀时,他的确是想过要与沈沁柔和离,迎娶许芳苓入门。
可今日早朝时,皇帝还特地在朝堂上提起过沈沁柔,夸赞她是难得的贤妇,之前在猎场为他出谋划策,后来他在边境专心战事的半年,沈沁柔更是利用沈家在京城各个商户中的影响力,出钱又出力,为保证前线的粮草供应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后勤保障!
如果自己在这档口,与沈沁柔和离,不就要给人落个始乱终弃的骂名了吗?
就在宁少言在院中踌躇不前时,坐在上首的辰王妃发现了他的身影。
“言儿,你怎么立在院子里不进来啊?”
被抓了个正着的宁少言,抬眸之际恰巧与许芳苓看向自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望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眸,宁少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他先是站在辰王妃面前,端端施以一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辰王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拉起他的手欣喜地拍了拍,“好好好,回来就好!”
紧接着,坐在一旁的许芳苓优雅起身,向宁少言福了福身,“许芳苓见过世子。”
宁少言伸手将人扶起,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似是被羽毛拂过一般。他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去,只见许芳苓的手指纤细如玉,轻轻触碰着他的掌心,带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与诧异,随即紧张地偷偷觑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母亲。
好在母亲似乎没有发现先前发生的一幕,只是悠闲地饮着杯中的茶水。
“许姑娘不必多礼。”宁少言的声音温和而有礼表现如常,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幕他并未察觉。
许芳苓微微一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意有所指地瞄了他一眼。
宁少言生怕许芳苓会在母亲面前胡言,赶忙称军营中还有要事需自己亲自处理,逃一般地快步走出了芳砎园。
没想到,自己刚刚抬脚步入回廊,一个轻柔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世子请留步。”
宁少言没想到许芳苓会追得这么紧,他匆匆上前,一把将许芳苓拖到了院子里的假山背后。
看着他畏首畏尾地模样,许芳苓心中泛起阵阵酸意,明明是自己从小便于宁少言指腹为婚,事到如今她倒好似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一般。
她咬了咬唇,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平,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世子,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你还记得昨夜,你在我的床上是如何答应我的吗?”
话说到此,许芳苓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发红的眼眶泪珠儿不停地打转。
宁少言生怕她这样会节外生枝,急忙将她一把楼入怀中,“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呢?我当然记得昨晚答应过你的事,我与沈沁柔本无感情,和离是迟早的事,只是……”
他说到关键之处突然欲言又止。
许芳苓从他怀中抬起头,绵软的小手轻轻捶在男人结实的胸口,紧张地追问道:“只是什么?”
此时,宁少言重重地叹了一息,犹豫许久才继续道:“只是,如今全城都觉得她是个贤妇,如果我在这风口浪尖上与她和离迎娶你,不就陷你于不义了吗?!”
“我宁少言,岂能容得下我爱的女人受半点委屈!”
听着这段慷慨激昂的发言,许芳苓心中的郁结也渐渐被疏解,转而开始担忧宁少言,“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不想你为了我,落人口实。”
宁少言知道许芳苓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微不可察地缓了一口气,随后柔声安抚道:“芳儿不用担心,我自有妙计,定然不会让你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