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夫妇,也就是顾遥儿的远房舅舅舅母将陈老夫人和夏好逑引到屋里落座,两人一边准备茶点一边与来客闲聊。因为知道自己占着顾遥儿的祖屋,夫妻俩显得有些心虚。他们本无意要占这个空房子,无奈大哥不知用什么手段买下了这里的房契,说不日就要回乡,让他们夫妇先过来打理,他们也不能推脱。
夏好逑看顾正夫妇行为举止战战兢兢,觉得老实巴交的他们是因为占着这个房子而不自在,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不是顾遥儿本人,所以对祖屋被占并不感到义愤填膺,反倒觉得面前二人有些可怜。
顾林父母家的这个房子,虽不及达官显贵家的那般气派,却也庄重而不失典雅,进入大门是一方小小的庭院,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庭院四周,摆放着几盆精心修剪的花卉。庭院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而正房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木质的门窗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夏好逑所在的客厅地面铺设大理石,厅里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太师椅,看得出来顾林家境优越,如果不是非要跟随顾遥儿的父亲,这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
夏好逑再次感叹,恋爱脑真可怕啊!
“既然遥儿回来了,不如就和我们住一起吧。”顾正说道。
夏好逑有些迟疑,虽然现下她很潦倒,希望遇见顾家的亲属,这样自己不至于没有去处。但这个老宅怎么说也被别人买下了,就这么住下好像说不过去,尤其是她发现顾正夫妇也是一般百姓,收入有限,自己不该白吃白住。
顾正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我们有几亩田,吃喝不愁,而且因为我大哥委托我看房子,每月也给一些银两,供你吃住没有问题。”
其实夏好逑早就计划向陈老夫人学习女红,通过变卖绣品维持生活,所以她是想和陈夫人同住一段时间,顺便也照顾她。但她架不住顾正的一番好意,陈夫人又保证即便不与她同住也教她女红,她这才答应住下来。
这一住便是大半年时间,夏好逑每日做一些女红绣品,然后和顾正妻子去街市售卖。有空的时候,就教顾正的子女读书写字,虽然每天粗茶淡饭,却也过得平静安逸。期间陈夫人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顾正便将她接来同住,这几人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云溪镇上有一些人,不知道当初顾遥儿为何被人接去京城,也不知道她为何又落魄地回来,但对她的冷嘲热讽依旧没有变,夏好逑只要出门,就会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知道他们说的无外乎就是自己是私生女,而且被从京城赶了回来这些闲言碎语。顾林夫妇和陈夫人却从不向她提及此事,让她很是感激。
这期间,夏好逑收到过几封朱允炆的来信,这是她漫长无聊时光中难得的慰藉,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春天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心田,唤醒了沉睡已久的思念。朱允炆那些关切的问候、深情的表白,交杂着过去的回忆和思念,不觉中让夏好逑对朱允炆的感情越来越深。
顾良年事已高,终于从秦王朱樉的王府退休回乡,他一生未娶,回来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夏好逑见到他时,他正被顾正带进房子。顾良身着深色素袍,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他脸庞上深深的纹路里写满了故事和心机,一双狭长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顾良见到夏好逑这个陌生面孔,正诧异中,顾正立马说道:“这是顾林的女儿,顾遥儿。”
夏好逑看到顾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眼瞪得滚圆,瞳孔中流露出无尽的惊恐。下一秒,他便用冰冷的语气对顾林说:“这个屋子我已经买下,为何还要让不相干的人住进来。”
顾正不可置信地说:“遥儿可是顾林的女儿,这是他们的祖屋。咱们都是亲戚,她又孤身一人没有去处,住在一起有何不可?”
“你啊!”顾良对顾正怒目,“这事为何不早与我说,总之家里不要有闲杂之人,你快快处理了。”
顾良甩袖而去,顾正跟上大哥的步伐,同时回头示意夏好逑,大意是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说服大哥。
夏好逑心里盘算着此事蹊跷,自己怎么说也是顾良的亲戚,就算收留自己又有何不可?顾良的表现根本不顾亲缘之情,而且自己与他无冤无仇,怎么好像他反而视自己如敌人一般,巴不得将自己扫地出门。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看起来顾正也不知道原因,顾良肯定会和顾正说清楚,自己要找个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找出问题症结。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她不想又莫名其妙地被赶走。
夜色已深,夏好逑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便从床上起身,轻轻地打开房门,黑暗中看到顾正在往楼上走,而顾良的房间是正房二楼中间的卧室,她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顾良屋子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线,两个人的对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夏好逑紧紧地贴着窗户,耳朵竖得直直的,努力分辨着那两个人的话语。只听顾正说道:“大哥,你不让遥儿住在这里,是否另有隐情?”
顾良沉默了一会,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带你到云溪镇的事情吗?”
“我自然记得,大哥你说要带我认识一下这边的顾家亲戚,我便跟你一同来的。”
“当年我是另有其事才来的云溪镇,带你来不过是掩人耳目。我是接到主人的命令,要在这里加害一个人。”
“什么?”顾正声音颤抖,夏好逑也心里一惊。
“结果我失败了,反倒阴差阳错让顾林救了那个人。也不知道顾林有没有将这事告诉她女儿,此事若被顾遥儿知晓,只怕我性命堪忧了。”
“这么严重?大哥,当年你要加害的是什么人?”
“此人身份特殊,我不能告诉你,顾遥儿被人接去京城,八成也与此事有关。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赶紧将顾遥儿赶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