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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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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在这间寨子里尚算气派的二层小土楼前面。

面对紧闭的门,刘老五敲也不敲,大剌剌推门入内。

屋内格局与其他土屋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间内室,以纱帘隔开里外,帘子材质是大漠中难得一见的江南垂纱,为相对简陋的装潢增添了数分婉约的江南色彩。也不知这些土匪是从哪个倒霉蛋商人处抢来的。

刘老五踩着沉重有力的步伐走近垂纱,里头响起一道粗旷的男声,“不准进来!”

刘老五嘿嘿笑道:“大爷,你这是又犯了什么病啊?”

粗旷的男声中气十足骂道:“去你爷爷的。”

凌莘踮起脚尖,好奇地使劲往里看一看,只看到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家具影子,望不见声音的主人。

不是说饿了两日,声音怎还会如此精力充沛?

他转念一想,这里都是练家子的高手,身强体壮,饿一两日不值一提。

刘老五粗鲁掀开柔软的垂纱径直走进去,他亦步亦趋跟上。

屋里之人的真容这才显露出来。

屋内摆着一张软榻,榻上盘腿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轮廓冷硬,下巴长着些青茬,身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无袖衫,裸露着两条粗壮的手臂,相当随性恣意,极其不符合礼制,但是当男人举起手臂时,目睹那发达的肱二头肌,想来不会有人敢提出礼制二字。

凌莘霎时间看直了眼,好、好、好帅的男人,看那恰到好处的肌肉,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那胡子拉碴的下巴,每一处无不诉说着成年男人的魅力。

凌莘默默探了探衣袍下清瘦的身躯,薄弱的肌肉,险些泪流满面,原来这就是男人间的巅峰对决,毫无疑问,他未战已败。

刘老五的语气丝毫听不出关心,反倒像极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我听闻你两日未进食,来看看你。”

男人甚是不耐烦,“有事快说,有屁就放。”别以为他不知道,刘老五这个臭小子就是来看他笑话的,自己来也罢了,还带上旁人一起来,视线看向凌莘,“你是谁?”

刘老五抢先道:“这人挺好玩的,先给我玩两天。”

男人瞬时明白过来,眼睛一瞪,“抓回来的货你又放出来了?”

刘老五满不在乎,“玩玩而已。”

男人的目光在凌莘身上停留片刻,逐渐变了味,“这个人,怎的长得如此柔弱?”语气意味不明,似在思量着什么。

凌莘惊恐,“我卖艺不卖身。”

男人:“……”

刘老五:“……”

刘老五轻轻踢了凌莘一脚,“你放什么狗屁。”

男人端起大海碗喝了一口茶,“你是哪里人士?”

凌莘苍蝇搓手,谄媚道:“大爷好,我是来自南边的一介小小乞儿,身无分文家徒四壁,一穷二白的,绑架我过来实在不值当,您看几时能放我走?我还有一个兄弟……”

刘老五又是一脚,踢中膝盖窝,“大爷没问你这些,闭嘴。”

凌莘给踹得踉跄一下,絮絮叨叨的话停止了,急急忙忙抱住一旁的柱子稳住身形。

哼,画个圈圈诅咒这个小矮墩。

大爷对刘老五道:“我和他说句话,你出去关门。”

刘老五道:“有什么话我听不得?莫非你看上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了?”

大爷一脚踹出去,“滚!”

刘老五嬉皮笑脸地走出门阖上门。

屋内只余下大爷和凌莘二人。

凌莘殷勤地走到大爷身边,端茶倒水,“大爷喝茶。您看,放我和我兄弟走的事怎么样?”

大爷一声不吭凝视他良久。

凌莘摸摸脸蛋,不解,盯着他的脸做什么?

半晌,大爷缓缓靠口,“我听闻中原南方女子温柔似水,水灵灵的俊俏,想不到男子亦是如此。”

凌莘咧开了嘴,“我?温柔似水?”

他何时与温柔似水四个字扯上关系了?令人感到颇为有趣。

大爷自顾自低语道:“怪不得她总怨我是大老粗一个。”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似有重重的心事。

凌莘眼睛一亮,意会地拍拍大爷搭在桌上的手,眼眸柔情似水,“大爷,你有什么烦心事对我说,我为你解忧。”

他心里琢磨,这样便是温柔似水了吧?看不出来这哥们儿好这口啊。

这口当然不是指男男之间不可描述之事,而是这大爷看着豪情奔放大老粗一个,内心深处却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对“温柔似水”的向往和憧憬。

投其所好他最为擅长,现下他的心里充满自信。

大爷瞟一眼他,“我大漠男子骁勇善战不拘小节,岂是你区区一个南地小白脸可比拟?”

凌莘笑容一僵,这个人怎么好似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忍。

“但是,”大爷话锋一转,“你的脸如何抹得这么白?”他好奇地摸了一把,皱眉搓手指,“怎么这么滑?”

凌莘:“……天生的。”

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他忍。

大爷又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位妻子。”

凌莘赶忙竖起耳朵,打定主意势要从大爷的言谈中找到突破口打开寨子大门,若要他长久留在这里,不如杀了他算了。

“她是这里的寨主。”

凌莘诧异,寨主竟是女孩?好厉害的姑娘。倒是他狭隘了,先入为主认定“老大”为男子。

“她不喜欢我,却被逼无奈与我成婚,婚后她在外打家劫舍养家糊口,我在内洗衣做饭操持内务。”大爷仰头喝完半海碗茶,豪气得如同在饮烈酒。

凌莘惊奇,“她的功夫一定很厉害。”

大爷一脸与有荣焉,“不错,她是我们这儿武功最厉害的土匪,人送外号’大漠第一土匪‘。”

凌莘竖拇指,“那可真是顶呱呱。”

末了,他想起来,他是被大漠第一土匪的手下劫持过来的,瞬间萎了。

大爷继续道:“她总是嫌我太粗鲁,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凌莘疑惑,这大哥长得这么帅第一女土匪都不喜欢?

“那么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大爷苦想许久,道:“我不知道。”

大爷看了看凌莘,“我想应当是你这模样。”

凌莘掩唇咳嗽几声,掩饰不合时宜的笑意。收到来自大漠第一女土匪丈夫的肯定,他得意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他一拍掌道:“既然她喜欢我这样的男生,那你便学一学我罢。”

这话他说得大言不惭。

大爷竟也听进去了,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我正有此意。从今日开始,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凌莘:“?”

“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他再确认一遍道。

大爷点点头。

凌莘真诚发问:“那若是我去出恭呢?”

大爷:“……”

这南边来的男子倒也没有他想象中含蓄温婉。

斜阳光影穿过窗户,落在地上犹如碎金,照耀着地上五花大绑的人。

方芝元面如死灰死气沉沉地盯着窗外,在这一个下午,他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凌莘的去向,独独有一种,他不敢也不愿去想,便是——凌莘回不来了。

可是,已经过去数个时辰,这里又是杀人不见血的土匪窝,凌莘很可能已遭遇不测。

一滴绝望的眼泪自方芝元眼角坠落。

“吱呀”门开了。

方芝元心里再升腾不起对土匪的恐惧与害怕,只有为凌莘燃起的无尽愤怒和悲伤。

他全身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能表达他的心情。他向门口怒目而视,目光撞进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来人惊讶道:“方芝元,你的表情好像愤怒的小鸟啊。”

方芝元狠狠一怔,随即大喜,顾不上凌莘口中“愤怒的小鸟”是何意,一腾一腾地挪过去,“小莘,你还在,太好了!”

凌莘一愣,他和方芝元何时这么熟了?

方芝元扑棱起一地灰尘,拼尽全力尝试扑腾到凌莘身边。

凌莘连忙道:“等会,我帮你解绑。”

解开麻绳后,方芝元拍掉身上的尘土,灰尘在日光下飞舞着,凌莘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方芝元喜出望外道:“他们肯放我们走了?”

凌莘实诚道:“没有这回事。”

方芝元纳闷道:“那为何放你回来,又让我解绑?”

凌莘道:“我接了一宗活儿。”

方芝元迷惑道:“什么活儿?”

“当西席,带徒弟。”

方芝元愕然道:“土匪也读书识字?”

凌莘神秘兮兮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二层小土楼中。

刘老五道:“你就不怕他作妖蛾子?”

大爷不紧不慢道:“杀一个人很容易,收服一个人却极难。”

刘老五故作恍然大悟,“你要收服他。”转头纳闷道:“一个区区弱小男子,有何用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养起来浪费粮食。”

大爷瞥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说了,老大最好这一口,我倒不信我还学不过一个南地弱男子。”

刘老五惊悚,“你真的要模仿他?”

大爷不耐烦道:“我几时骗过你?”

他素来说一不二,不过是学一学南地作派罢了,反正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亦做腻了,只要能讨老大欢心,换一换新花样有何不可。

门骤然敲响。

大爷扬声,“进。”

那南地来的白皙青年嬉皮笑脸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他拱手道:“大爷好。”

大爷有模有样拱手,“可是如此?”

却因一身匪气,倒显得怪模怪样,颇不搭。

年轻人满脸愕然,眼睛直往大爷脸上瞅,这土匪头子倒闭他想象中和蔼许多,竟还回礼。

青年走上去,煞有介事纠正,“手放松一些,手臂放低一点。”

一旁目睹全程的刘老五摇摇头道:“老大回来若是见你又闹腾,指不定就不进门了。”

大爷眼睛一瞪,瞬间杀气乍现,凶狠至极,“闭嘴。”

凌莘默不作声后退两小步,一本正经道:“非也非也,大爷为爱改变,为爱付出,谁见了不感动得潸然泪下。”

大爷转头看向他,掏掏耳朵,“山什么?”

凌莘一字一顿,口齿清晰,“潸、然、泪、下。”

大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要令你们伤然累下。”

甭管伤什么累什么,反正很感动便是了,既然旁观者都感动了,他不信老大还会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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