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鼎心里厌恶唐博,强忍才没有躲开那只手。
唐博又曲指弹了弹小孩的额头:“行了,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往我身边凑。你这么久不回家,就不怕你父亲担心吗?”
古鼎小表情凝固。他知道我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唐博抓起烤好的鱼,把树枝递给古鼎:“吃吧,小心鱼刺,会挑鱼刺吗?”
古鼎心一横,接过树枝,张口就往鱼身上咬。他也确实饿了,这一天他就吃了些不抵饿的草果。
烤鱼没放盐,但古鼎也没觉得难吃,他这时倒不怕唐博毒死他了,如果唐博想要弄死他,就不会把他从河里救出来。
他原本想得很好,让唐博救他,他就以报答救命之恩的名义留在唐博身边,伺机杀了他。
他还想过如果唐博冷血到见死不救,他就“挣扎”着自己游上河岸,把自己辛苦捉到的河鱼拿去送给唐博,就说是给上午跑掉的赔礼。
可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唐博救了他,说知道他是谁,还知道他接近他的目的。
可对方如果真的知道他接近他的目的,他还能这么和蔼?还给他鱼吃?
“这是你抓的鱼吧?我在河岸边看到了,很聪明啊,还知道用一个小坑养起来。我想着不能浪费,就把它们烤了。两条鱼,正好你一条我一条。”
古鼎气!原来他吃的鱼就是他自己抓的,这个该死的混蛋。
还烤得这么难吃!古鼎狠狠又咬了一口鱼肉。
河鱼刺多,古鼎吃得很辛苦,咬一口,就要挑半天刺。
唐博摸了摸口袋,之前训练能力时,他又随机变出一种美食,一包Q弹软糖,正好拿来哄小朋友。可惜【好吃】这种能力必须在饥饿状态下才能使用,且有一个小时的冷却时间,不能让他大量积累美食。
软糖与时俱进地包在一片大叶子里,叶子的边缘还用干草扎了个蝴蝶结。
唐博打开包裹软糖的叶片,捏出一枚软糖递给小孩。
河蟹之力可以祛除一切阴秽,经过他的手变出来的食物,就算使用的是狗蛋给的技能,唐博也能确保这些食物十分安全。
古鼎迟疑一秒,就飞快用小爪子抢过那颗软糖。
小孩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软糖,既好奇软糖的Q弹手感,又好奇这东西的漂亮颜色,他还把软糖凑近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这是什么?”小孩忍不住问。
“软糖,甜的,嚼一嚼吃掉。”唐博捏起一颗软糖丢进嘴里。
是他喜欢的青苹果味。
古鼎大着胆子也把软糖放进嘴里,先用牙齿咬了咬。
呀……好特殊的弹牙感,而且真的好甜!还有新鲜果子的味道。
古鼎口水泛滥,全部心神都被嘴里的软糖吸引。
就算、就算这是毒-药,他也愿意吃!
唐博不是那么爱吃甜,也许小时候喜欢过,长大就一般了。
他抓过小孩的小爪子,把整包软糖都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古鼎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喜悦。
这个混蛋想要收买我,我、我决不能动摇!
唐博见没有收到狗蛋的警告哔哔,就知道小孩对他的仇恨心还是很重,小恩小惠很难打动他。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冷却时间,又正好是饥饿的时候,唐博在心中默念着“来只烧鸡,一定要来只烧鸡”,手心里一沉,真有一只酥皮烧鸡出现在手中。
不枉他心心念念了一下午。唐博非常满意这次随机出来的食物。
小孩目光投注到烧鸡身上就拔不出来了,还带着热气的烧鸡散发出极为诱人的香气,没有哪个饥饿的人能拒绝被烹制过的美味肉类的香味。
“吃吧,天黑前我们得赶回去。”唐博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小孩。
古鼎闻了闻,把鸡腿也抢了过去。
嘴里的软糖再怎么不舍也化了,正好腾出嘴巴让他啃鸡腿。
唔!好吃!超级好吃!无法形容的好吃!
古鼎哪里吃过具有这么复杂味道的烧鸡,他平时吃的食物能放盐就算不错,而这只烧鸡可是使用了十六种佐料精心烹制而成。
古鼎三两口就把鸡腿吃得只剩下骨头,就这样他还舍不得丢开,把骨头吮了又吮。
唐博又撕了一大片带着鸡翅的前胸肉给他。
古鼎彻底忘了没油没盐的烤鱼,全身心沉醉在烧鸡的美味中,尤其是烧鸡皮,比鸡肉还好吃。
“这是来自魔界的食物吗?从那个魔鬼井里变出来的?真实是我现在吃的是泥巴?”古鼎吮着手指歪头问。
唐博:“……想太多,没看我也在吃吗?这就是白鹿领的特产,现在还很少,以后会很多。”
原来白鹿领这么富有的吗?古鼎深刻妒忌起唐博。
他之前一直以为白鹿领和唐博都很穷,白鹿领领主唐泽好赌一事,在附近贵族耳中可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他也听到过。
他以为唐博和他母亲在一起,就是为了骗他母亲的钱财。
而他母亲也乐于从年轻男人、尤其是年轻的贵族少爷身上得到被爱被夸赞的虚假幸福感。
“你全名叫古鼎对吧?我听你母亲提起过你,她还跟我形容过你的外貌。”这些当然都是没有的,古鼎的母亲麻艾和原身在一起时,可从不会提及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但唐博需要一个理由。
古鼎抬起头,这个混蛋真的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和你母亲在一起过,对吗?”唐博吐出鸡骨头。
古鼎没说话,他做好了逃跑准备。
唐博:“你接触我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古鼎:不,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尸体还被烧成了焦炭。
唐博目光扫过小孩表情,很惊讶。他看不到小孩脸上有任何伤心和悲痛,就好像他不知道他母亲已经死亡,但这个表情也不像是知道母亲失踪后小孩子应有的神情。
唐博一时也估算不出小孩知道了多少,“我确实知道你母亲在哪里。”
他被贾斗他们带回来后就让贾斗和田敏去把那女人的尸身带了回来,现在就埋在唐家的坟地里。
古鼎仍旧沉默不语。
“你要去见见她吗?”唐博试探地问。
古鼎终于开口,小孩声音软糯,声调却非常冰冷:“不需要,一个坟包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你打算把她的尸体挖出来?”
唐博越发觉得这小孩不像小孩。四五岁的孩子就是被教得再好,也不会这么“成熟”。
“你看到了多少?”唐博好奇。
古鼎脑子飞快转动,“不多,我知道你和那个女人在那家旅馆见面,我过去的时候,那里着火了,我看到你被你的侍卫抱出来,那个女人没出来。后来你的侍卫又回来了,用白布抱出一具尸体,我猜那应该就是那个女人。”
唐博惊讶小孩用“那个女人”称呼自己的母亲。
“我不敢说你母亲的死亡和我完全无关,但我没杀你的母亲。”唐博抓了把干草擦擦手,“不管你信不信,那晚我醒来,你母亲已经死了,我也想知道杀她的凶手是谁。对方还给我下了毒,要不是我体质天生比较能抗毒,我也死了。对方还为了确保我们逃不出去,最后放火烧了旅馆。”
古鼎不相信唐博的话。
唐博看向小孩:“你知道什么,能告诉我吗?我想找到杀你母亲和给我下毒的凶手。”
古鼎:骗子!就是你杀了那个女人。
唐博看小孩不说话,转换问题:“或者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去旅馆?”
因为他偷听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他的心腹手下笑谈,说那个蠢女人这次要死在她的小情人手上。
古鼎咬住嘴唇,不管那个女人怎么忽视他,她怎么也是生他的人,他不可能听说那女人要死还能坐得住,他跑了好久,他想把那女人救回来,但他赶到旅馆时,那女人已经脸朝下死在床上。
他没有进去看,因为用不着,他能感觉到活物的生命气息,而那个原本是他母亲的女人的生命气息已经完全消散。
唐博还活着,但他的生命气息很虚弱,古鼎以为是那个女人的临死反抗造成,他见唐博没死,就放了一把火。
旅馆还有其他人?关他什么事。他只要唐博死掉就好。
而唐博只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第二个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古辉。古辉会说出那样的话,就表示他一定参与到那个女人的死亡阴谋中。
那女人会死,古辉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不管是谁杀了那个女人,只要和那女人死亡有关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想到了什么?”
“我偷听到我父亲和他的心腹手下说……”古鼎忽然闭嘴,脸上显出万分纠结,似乎不信又似乎悲伤到极点。
唐博想鼓掌,小孩太会演了,童星都没他这么丰富有层次感的表情。
这孩子真的只有四五岁?
真实年龄十一岁的古鼎瞬间就打定主意要让唐博和古辉狗咬狗,小手揉揉眼睛,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没一会儿就哭着把他偷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说完,还哭着问唐博:“你是不是和我父亲有什么约定,我父亲给你钱,让你杀了我母亲吗?”
这时候就叫“我母亲”了?唐博对这小孩叹为观止,说哭就哭,说话还会埋钩子。
“如果我真杀了你母亲,你现在还能好好坐着和我说话?”唐博也没把他当真正的幼儿,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小孩抢过唐博不吃的烧鸡头,一边啃,一边呜呜哭。
唐博:“……还有鸡屁股你吃吗?”
“吃!”小孩恶狠狠地道。
唐博把没油没盐的烤鱼吃了,同时在脑中翻找原身的残留记忆。白鹿领十分缺钱,原身对麻艾并没有多少感情,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为了钱财杀死对方的事。
但他翻遍原身的残留记忆,也没找到相关信息。
只有一点,以前原身和麻艾偷情用的都是三树城一座空屋,那座屋子属于麻艾。
但那天他临时接到麻艾的贴身女仆传给他的消息,说那座屋子已经被古爵爷发现,地点就改到了那家旅馆。
而原身知道古辉发现妻子在跟人偷情,不但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没有半点犹豫就去了那家旅馆。
他们在约定的房间见面,吃了一点东西,麻艾跟原身聊了聊她在绿麻城的少女时光,接着就是动作戏,然后就入睡了。
原身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直到他醒来。
“我和你母亲见面时,她身边有两个亲信,一个是车夫,一个是贴身女仆,我记得那个女仆叫蒿子。这两个人你有印象吗?他们现在在哪里?”唐博问古鼎。
“蒿子那晚也在旅馆?”古鼎脸上挂着眼泪,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他只看到那个车夫,为了造成那女人只是失踪不见的假象,他杀死了那个车夫,还把车夫的尸体丢进大火里。
但他没看到蒿子,回到古家后也没有看到。
唐博肯定地道:“在,她侍候你母亲用过晚餐才离开房间。”
“着火的时候她不在旅馆。车夫……死了。”古鼎也想知道到底谁杀了那个女人,就提供了一些线索。
唐博没有追问小孩为什么知道这些,只道:“这个叫蒿子的女仆有问题。那天晚上我中了毒,能给我们饮食下毒的人除了我和你母亲,就只有旅馆的人,和帮助店家端食水上来的蒿子。”
唐博根据事实推测:“我昏迷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很可能有人进入房屋用枕头闷死了你母亲。对方大概想要做出我在激情时误杀你母亲的假象,也许对方还准备了人手在第二天撞破这一幕。选择旅馆这个公众场所,既方便你父亲找理由过来,也更好威胁我,毕竟谁也不想光着屁股蛋被一群陌生人堵在旅馆房间里。”
“被那么多人看到,你父亲就可以顺势成为受害者,双方想要低调地解决此事就不太可能。而杀死一名贵族夫人不是小事,哪怕动手的也是贵族,这弄不好就会变成两个领地的战争。这样你父亲古辉就可以利用这点威胁我,让我转让大量好处给他,比如把白鹿领的土地和子民长时间免费租借给他使用。”
“虽然暴露妻子偷情这点会让你父亲丢点脸,但比起既得的庞大利益,一个会背叛他的妻子放弃了也不可惜。而且他还可以借此为理由,重新娶一个妻子,还不怕得罪你母亲家里。”
“但这个推测有一点解释不通,那就是后来的放火。放火就是想要消灭证据,或者想要彻底杀死某人。如果你父亲想要威胁我、想要不得罪你母亲家里,又怎么会放火?如果你父亲只是单纯想要杀死背叛的妻子和妻子的情夫,他也不需要放火,在他用毒-药放倒我们后,就可以找人抹了我们的脖子,或者直接毒死我们。”
古鼎:因为火是我放的。
唐博就因为那把火怎么都想不通凶手的目的。
“也许是不小心失火。”古鼎道。
唐博摇头:“不可能,有人丢火把进来,先烧着了窗帘,这是故意纵火。”
古鼎不说话了,再说就要暴露他是纵火者的事实。
唐博却已经推测到:“也许想要谋害我和你母亲的人,以及放火的人,是两批人。也有可能下毒的人以为我死了,害怕事情暴露牵连到你父亲,索性就放了把火。现在想要知道情况到底怎样,必须找到那名叫蒿子的女仆。”
唐博一直在暗中观察小孩的微表情,考虑到小孩对他的仇恨,他怀疑那把火很可能就是小孩放的。
如果火是小孩放的,那他的推测就能说得通了。
唐博故意道:“说来那个放火的人还帮了我一把。如果不是他放了那把火,把所有证据都烧没了,古辉领主突然带人闯进那间旅馆房间,我恐怕真的要丢个大丑,更要吃上不小的亏。”
古鼎一口把鸡屁股撕扯成两半:……我恨!
唐博咳嗽一声,掩饰住扯开的嘴角。小孩再怎么精贼,到底年龄还小,并不能真正地把所有表情都隐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