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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元家和桔家的支持，阳知晴与先帝终于成婚，一年之后，楚国王姬叶柔降生，没有任何异样。

又过了几年，显仁帝叶蔼出生，也没有任何异样。

然后十年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去，成帝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成帝觉得一辈子就是这样了的时候，成亲的第九年，也就是二十八年前，皇后三十七岁这一年再度怀孕。

命运终于在此刻决定索回代价，露出了沾血的牙。

这次的孩子，就是叶骁。

阳知晴的孕期持续了整整十二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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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道，她十年前饮下的那瓶秘药，在她的身体了蛰伏了十年，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

阳知晴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了一头来自三百年前，死去的女人没有来得及生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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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知晴死在怀孕的第十二个月。

她死的时候枯瘦得如同裹了层皮的骷髅，挺着仿佛怀了四五个孩子那么巨大的肚子，口鼻眼睛和耳朵淌下脓黄色的血和碎肉，整个寝殿内弥漫开了微弱的血臭。

就在宫女准备为她换寿衣的时候，所有人都惊骇地看到，她的尸体，动了。

她鼓胀到几乎透明的肚皮上，隆起了小小的手印——死去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御医剖开阳知晴的肚子，她的内脏像碎肉一样淌了出来，而在血肉之中，生得粉雕玉琢的一个男婴无辜地睁开眼，笑了一声——

桔家成功了。

在三百年的时光中，桔家在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将永夜幽那个胎死腹中、继承了章阳与永夜双重强大血脉的孩子，重新制造了出来，带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就是叶骁。

他确实是塑月成皇帝与成贤皇后之子，但他真正的父母是三百年前龙楼的皇子与永夜夫人。

叶骁是三百年前未曾出生便死去的一缕亡魂的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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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沈令都知道。

那问题来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世还活着的人里如此清楚他身世的只有蓬莱君、桔家族长华盖夫人和叶骁自己，蓬莱君和华盖夫人绝不会告诉沈令这些，那只能是前世的他告诉沈令的。

但这么要紧的秘事，他和沈令得什么关系才会告诉他啊？这些事儿连他姐他哥都概不知情好不好？

叶骁仔仔细细把沈令告诉他的前世捋了几遍，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告诉沈令。

为什么？他问沈令，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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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个问题，沈令垂眸，唇角无意识地轻轻弯了弯，明明是笑意，却带着一股别样凄苦。

他慢慢地道，殿下在前生有一次喝醉了，与我说，殿下生平不畏死，不怕伤，唯一怕的，就是天生所负的绝大杀性失控了要怎么办。

“殿下对我说，这绝大杀性乃承自永夜一族天性，生来就有，就是无可抑制地喜欢杀戮，现在被殿下强行压制，但要是有一天，这杀性无可抑制，变成杀人为乐的怪物要怎么办。”沈令抬起头，从帐子里望出去，凝视着叶骁，“我当时允诺了殿下一件事。我允诺殿下，只要我活着，若殿下变成只知杀人的怪物，即便穷尽此生、天涯海角……”他顿了顿，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杀你。”

“——我以沈家列祖列宗发誓。若你入魔，我沈令，必然杀你。”

“我当时就是这样向殿下立誓的。”

“而到如今，令信守此诺。”

“而殿下就告诉了我一部分关于您的真实身世，剩下的，却是前世与殿下生离的五十年中，我随着研习秘术，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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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听完仔仔细细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表示沈令的说法非常合理。

不要说是前世的叶骁了，现在的叶骁听了这句也十分心动啊！

真的，这个承诺从沈令嘴里说出来，真是太有诱惑力了。

因为这人真做得到也干得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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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是个天生杀人狂。

这是从永夜夫人那里继承来的，但已经算病情比较轻微了。

毕竟他亲娘永夜夫人永夜幽和他亲舅舅永夜皇子这兄妹俩爱好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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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被发现天生嗜杀的时候，只有七八岁。

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就懵懵懂懂地站在一堆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小动物尸堆里，一身的血。

他的姐姐楚国王姬叶柔发现之后没有骂他，而是蹲下身，问他为什么要杀掉小鸟。

他天真歪头，说喜欢呀，因为太可爱了，喜欢得紧，就想把它们弄碎，它们就不会飞走啦。

叶柔那时候刚有了第二个孩子叶永波，她拉着叶骁，到了小小孩儿的摇床前，让他带血的指头轻轻碰了碰幼儿柔嫩的脸颊。

姐姐问他，阿骁喜欢横波么？他说喜欢，她又问，那喜欢永波么？他大声答，喜欢！

叶柔牵起他满是鲜血的手，对他说，可是，如果横波和永波死了，那阿骁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能一起玩，不能一起吃饭睡觉了，阿骁难过么？

他想了想，忽然就委屈地难过起来，抽抽噎噎地哭着说不要。

叶柔把他搂进怀里，裙摆上满是他小小的血手印，她说，那小鸟也一样哦，它们死了，就再也不会动啦，也不会活过来，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再喜欢也没有用，阿骁，你懂了么？你把你喜欢的弄碎了，他们固然不会离开你了，但是，他们会腐烂、然后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依旧懵懵懂懂，却依稀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年纪渐长，心底那股与生俱来的嗜杀越发疯狂蔓延，蓬莱君告诉他，当杀则杀。

只需要遵守一条规矩：依罪而杀。

所以他做了大理寺少卿、上了战场，只是因为，这两个地方，他合理合法地享受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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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沈令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许下如此诺言。

他的姐姐不曾，蓬莱君也不曾。只有沈令许诺，他若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他会杀他。

承君此诺，生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