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再往前我就杀了他!”
突破园区防守的警察早已将地窖的入口包围,正准备安排人手突破,却见目标人物持枪胁迫着人质走了出来。
“狙击手找到位置了吗?”
“报告,园区内无高楼,外圈树林密集,遮挡物太多,暂未找到合适狙击点。”
“知道了。梁戎,你先稳住目标人物,保证人质安全。”
“明白。”梁戎应声后,抬眼看向正前方的王富,耐心安抚道,“王富,你听我说,来这里前我们调查过,你手底下的诈骗链还没到不能谈的地步,只要配合警方追回涉案金额,我们会尽可能地向检察院申请有利证明。你才四十正壮年,还有大把的光阴,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蹲着对不对?”
方秋感到抵着太阳穴的枪口挨得更紧,不用多想就知道富哥根本没听进去。
王富也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要他配合警方抓上线呢,他还指望出来以后让大哥看在自己什么都没说的面子上接济他,要是大哥也进去了,他出来以后能靠谁?
他四十了,不是四岁,很难天真地相信公家能给他这么个有案底的人留退路。
王富紧握着手|枪高声要挟:“少废话,现在给我准备一辆车,否则我马上杀了他!你们警察要是敢动我,我就拉这个狗崽子一起下地狱!”
梁戎还想再劝,可王富压根听不进去,甚至扣着扳机的手指因用了些力而微微泛白。
“让他走,安排警力跟上。”
听到耳机里传来冷静的部署声,梁戎渐急的心跳也平稳了些,扭头向身旁的警员转达耳机里的话。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辆箱型面包车平缓驶来,停在了园区大门边。
看清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后,梁戎瞬时意会,对王富喊话:“车已经准备好了,别伤害人质,我们现在就放你离开。”
王富防备心极重的远远观察了那辆车有一会儿,确认车内只有驾驶位的一个人,随即命令道:“你下车,把手举起来,快点!”
司机听从地下了车举起双手转了一圈,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色长裤,为了让王富相信他确实没有威胁,主动将口袋往外掏,十分配合地站在车门边等待王富的下一步指令。
初步确认那辆车和开车的人没什么问题,王富这才掐着方秋朝门口走去,心中暗道:就算真的出事了,有人质在他手里,警察也不敢轻举妄动。
方秋满眼探究地凝视着那名司机,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临上车前与那人擦肩而过时,仍有些许恍惚。
笨重的面包车在密集崎岖的森林中穿行,因路面不平而开得摇摇晃晃,枝叶剐过车壳铁皮的尖声听得耳膜刺痛,离开园区后,车窗外愈发荒凉冷清。
方秋垂眼看向横在自己颈前的匕首,原先用来要挟他的枪口此刻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司机,明明于他而言压力不似之前那么大了,他依旧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相信王富真的会开枪。
枝叶剐蹭车顶的频率逐渐与记忆重叠,方秋放轻了呼吸合上眼,试图将现状与脑海中的零碎片段拼叠。因为车的大小不同,行驶的路线也不完全一致,闭着眼的方秋时不时蹙眉抿嘴,表情看着很是凝重。
负责驾车的司机抬眼看向后视镜,平淡稳重的目光中藏着些许关切,而后移目将余光瞥向车窗外左侧后视镜,不作言语地暗暗盘算着什么。
行至岔路口,他缓踩刹车降低了速度,僵着脖颈没有回头,对身后的人询问:“往哪边走?”
王富沉默了片刻,指着左边那条小路说:“往左。”
“往右,朝山腰走。”
久未开口的方秋再次睁眼,目光坚定地朝岔口右边的小路看去,直接拆穿了王富的掩护。
王富不敢置信地瞪着方秋,但眼下的时间来不及他继续深究,紧握着手|枪逼迫司机按照他的指示开车:“我说往左,敢停下我就开枪了!”
方秋没有噤口,继续将印象中听到的路线描述出来:“绕过一条小溪,还会遇到两次急弯。”
“闭嘴!”王富愤然大骂,旋即向方秋调转枪|口,“我让你把嘴闭上!”
他刚将枪|口方向从主驾移开,还未对准方秋,刚才还平稳行驶的车猛地刹停,他一时不留神地往前一栽,顿时没了准心。他瞬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计了,忙再抬|枪想再恐吓司机,却未料主驾的司机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一个翻身钻进了后座,眨眼便钳制住了他握枪的手。
王富还想再挣扎,可扣住他的人一点机会也没给,干脆地掰脱了他的手臂背到身后,刚才还对着别人后脑勺的枪口,此时此刻对准了他自己。
“警察,别动。”
那司机喝住了负隅顽抗的王富,再抬眼时正对上方秋的双目。霎时间,他莫名听到一阵不明来处的嗡鸣,好似穿透了时间空间,虚实难寻,在确定对方正真实地存在于眼前后,嘈杂化作阵阵急促的心跳声,每一次的心脏跳动都有迹可循。
他问:“你知道怎么走?”
方秋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警察,泛着酸意的鼻尖在听到对方问话后吸了吸,回神道:“大概知道。”
“好。”
那人对方秋的话没有过多犹豫,将王富交给了随后赶到的警员,安排了一支队伍跟着,又调派侦查警力放无人机探查前路,跟着方秋的指引于山林间穿行。
直到耳机里传出队友的声音,“魏队,无人机拍到前面有哨岗。”
魏珩轻缓停下车,转头望向慢慢睁开双眼的方秋,微勾起嘴角说:“你先在车里待着,一会会有警员接你上车,送你和其他人回国,路上注意安全。”
方秋有话先说,但也知道眼下抓捕的时机难得,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最后只说了句:“你们也是,注意安全。”
下了车站在门边,魏珩深深凝望着方秋,脸上是难掩的喜悦,像是曾经珍视的东西不慎丢失又重新找到了一般庆幸,郑重地点了点头,才后退两步朝指挥车走去。
“一队二队左右包抄,把所有出口堵住,三队跟我走,从后山绕过去,别让这群人跑了。四小队带信号屏蔽器扎点,五小队随时监控监听,把握目标动向。”
“是!”
这原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皎皎月光映在山林溪水间,晚风携着夏夜的丝丝凉意而来,吹散白日的暑气,又卷着屋里的饭香勾起哨岗守卫的馋虫。
只是一声高呼后,惬意不见饭香不再,晚风与月亮也都躲了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出来配合警方调查!”
外头的红|蓝|灯光穿透玻璃照了进来,听着外头警察的喊话,所有人齐齐看向了高座。为首的男人暗骂了一声,拿起手机便要叫人,只是他反复尝试了几遍,电话就是打不出去。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着他也回过味儿来了。
男人当即起身走到窗边,悄然拉开窗帘一角查看营地外圈,想确定警察是否发现自己偷偷留的后路,却见警方早已将营地团团围住,断了他所有人生机。他也再没了之前的理智,抬脚踹倒了饭桌。
原本禁闭着的大门突然从里头被人打开,一名男子满脸不甘心地率先走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十数人,在警方的枪|口下站在了空地上,不再反抗地抱头蹲下。
直到被警察带走,男子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到底漏掉了什么?你们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不可能啊!”
目送着所有嫌犯被押上车,憋了一晚上的梁戎终于能够放松,双肩垂下松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能在12点前收工,魏哥,还得是你,居然能根据王富的口供找到正确的路!”
为缩短抓捕的准备时间,魏珩并未说营地的位置是方秋提供的,而是找了个借口把这件事圆了过去。但梁戎刚才的话引起了魏珩的关注,这才有时间琢磨他离开前方秋为什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珩摸了摸口袋,“我手机呢?”
想起之前为了让王富安心,他把随身物品都放在了指挥车上,现在马上跑回去,应该能赶得上在12点前给负责带受困同胞回国的同事打个电话,和方秋说上两句话。
见魏珩跑得急,梁戎诧异问:“怎么了你这是?”
魏珩只顾着往回跑,阔步超过小道上押送嫌犯的警员与车辆,询问声与问好此刻全都来不及回应,与时间赛跑成了具象。
匆忙间,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疾步渐缓向前靠近,直至在方秋面前停下。
“你没走?”魏珩没忍住笑,瞧见对方脸上也挂着笑,突然间有点拘谨。
他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擦掉掌心的脏污,才向方秋伸出手,“你好,12号方秋,我是12号的魏珩。”
方秋垂头看着魏珩的手,伸出手紧握,“你好魏珩,谢谢你,谢谢你没有食言,谢谢你回来找我。”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或者明天会是什么,只是在警察要带他离开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他想见魏珩,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