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若有所思的想了下,接着道:“韩子岩这人你可认得?”
花音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奴家不认得。”
齐玉又问了些凌海楼的日常,录事在一旁一一记下后,又将花音押回了监牢。
花音之上,凌海楼还有个总管,唤做张仁,韩子岩便是此人供出来的。
张仁是昨日连夜审的,齐玉还以为,能在那个位置左右逢源的人,肯定是个硬骨头,谁知此人根本不用问,齐玉往哪儿一坐,他跟倒豆子似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才问了一句:“大人,我能说的都说了,能否留我一命?”
齐玉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押了下去。
常如景审问了一天的人,越审越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同僚陆陆续续的都走了,他还在整理着闲杂人等的口供,直到天空一声响雷,他才惊觉已是夜深了。
他走出房门,看到齐玉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于是返回去拿了他理出来的口供,同样的汇集在一起,后面注释人名,不同的,便再起一行,以此类推,一共提炼了二十多条重点。
常如景敲开齐玉的门:“齐大人,还没走啊?”
齐玉放下手中的笔,道:“常大人,这么晚了,有何事?”
常如景递上他整理的东西。
李玉扫了两眼,抬头看了下常如景,又把视线投入到那两张纸上,仔细看完后,道:“这是常大人整理的?”
常如景道:“正是。”
齐玉听后,没有特意表扬,而是将那两张纸还给常如景,又将自己桌上今日的审理记录拿起来递给他:“常大人做事细致,不如就将所有的审问记录汇总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出有用的线索。”
常如景此番前来正有此意,于是欣然接受,与齐玉告辞后,打算再回自己的房间看一会儿,等雨停后再回家。
齐玉将记录按照凌海楼管理层的职位高低依次摆放的。
常如景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随意的翻了两下,“柳雁”二字赫然映入眼帘,看着熟悉的字迹,他愣在原地,全然忘记,他还没离开齐玉的地盘。
齐玉眼看着常如景都走到门口了,却停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就喊了句:“常大人?”
常如景仍旧没有回神,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眼眶发红,细看的话,里面竟然含着泪。
齐玉走近常如景,看他低着头对着审问记录发呆,又喊了句:“常大人?”
常如景猛的一下回了神,慌乱间,不小心将纸撒了一地。
齐玉狠狠的皱起眉头:“常大人如果感觉劳累的话,这事可以交给别人办。”
常如景不敢抬头看齐玉,只蹲下身体,一张一张的捡,一边捡一边道:“齐大人,我能做,刚才是不小心。”
齐玉把常如景的反常都看在眼里:“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人字咬得格外重,仿佛已经确定,这里定有常如景的熟人。
常如景跟齐玉接触时间不长,唯一确定的是齐玉此人的心思绝非一般同龄人能比的,他的疑问不是疑问,而是答案。常如景收敛了一下情绪,道:“大人可不能乱说,我家夫人若是听闻我与青楼之人有染,那今后是家也不必回了。”
齐玉自是不信,但他了解常如景的为人,况且这些人都押在牢里,就算常如景想做点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皮,既然常如景不愿意说,那他就找个法子,总归,他想知道的都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外头下雨了,大人可仔细些,莫要将这些证据弄没了。”
此时,常如景已经将地上的纸都捡了起来了,并且一张张整好,他站直身体,直视着齐玉:“齐大人放心。”
齐玉见他已恢复了原先的神态,就放他走了。
……
陆成雪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陆渊回来,她只好又将希望寄托在何正身上。
南州去跟何正接头,两人又打了一架,这次何正学聪明了,没让南州占到便宜,两人打了个平手。
南州满脸不高兴的回来给陆成雪回话。
陆成雪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南州没说他不高兴是因为跟何正打架打了个平手,只是把何正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什么?他能确定吗?凌海楼的背后是韩子岩?”
一连三问,南州不知如何回答,又背了一遍何正的话:“阮辞在大理寺还好,没有受刑。凌海楼背后的人是韩子岩,认识这么久,我居然没看出来,韩子岩藏了起来,齐玉的人现在一直在找他,人估计没出城。”
陆成雪听后,喃喃道:“凌海楼的背后居然是韩子岩,韩子岩是父亲的义子,如今凌海楼卷入了朝堂勾结。”陆成雪越说越激动,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南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南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陆成雪看着南州乖巧的脸庞,瞬间又冷静下来,她道:“南州,你离开望安吧,好不好?我给你准备了银票,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我娘留给我的,你不喜欢读书,以后就不读,想学武,就去拜师,出了这望安,你就是自由自在的鸟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南州本就不高兴的心情更加不高兴了:“你不走我就不走。”
陆成雪一下生气了,语气重了些:“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南州又沉默下来,跟陆成雪僵持着。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
蜡烛的光照不亮整个房间,陆渊的影子印在身后的墙上,有五个成年人抱成团那么大,漆黑的像地狱之主阎罗王,大笔一挥,片刻间,就能决定一个人何时生何时死。
陆渊坐在桌子左边的椅子上,韩子岩跪在他的脚下:“义父,求您救儿子一命吧。”
陆渊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惋惜:“子岩,你知道我最器重你的。”
韩子岩都快哭出来了:“只要义父肯送我出城,从此,我绝不踏进望安一步。”
陆渊有些不高兴了,这是在威胁他?但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继续伪装着惋惜,语重心长道:“想想你爹和你娘,还有你那个聪敏的弟弟,你出了望安,他们怎么办?齐玉是什么人,你又不是知道,他有的是阴损的招数,到时候往你弟弟身上招呼,你能忍住不回来吗?”
韩子岩心如死灰,做了最后的挣扎:“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陆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总是叮嘱你,做事仔细着些,偏你不听,非说张仁可用,听说连刑都没受,就全招了。”
韩子岩哽咽道:“孩儿有许多事都没跟他说,义父放心。”
陆渊在心底里松了口气,他派去的人去晚了,齐玉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人审完了,此人还算聪敏,知道留着秘密就会瞬间没命,于是急忙招了。陆渊想韩子岩心甘情愿的去死,于是又道:“你放心,等寻着机会,我会将你家人送到江南,保证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
韩子岩给陆渊磕头:“孩儿多谢义父大人。”
陆渊将他扶起,替他理了下衣领,才问起重点:“该毁的东西都毁了吧。”
韩子岩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可他家以前太穷了,他太渴望过人上人的生活了,每每看着那摆放齐整的金灿灿的黄金,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如今却能枕着黄金睡觉,这叫他如何不感动呢。
如今东窗事发,他只希望他爹娘,弟弟,能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也不枉牺牲他一个人,韩子岩转身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本册子,道:“证据都毁了,这是之前来过凌海楼并接受过贿赂的各地官员名单,以及受贿数目,我单独记了一套,以备不时之需,虽没了证据,但他们自己做过的事应该心知肚明。”
陆渊眼底一暗,着实没想到,这小子还留有一手,不过这些官员他基本没见过,留个名字也好,至少以后想拉拢的时候,心里能有个底儿,他伸手接过:“子岩有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倒是有了几分真父子的惜别之情,陆渊演的好,韩子岩演的更好,演完之后,陆渊才揣着册子从地下暗室走了出来,韩子岩看着陆渊的背影,冷笑一声。
陆渊一回府,陆平紧跟着来了书房,陆渊一边收藏册子,一边吩咐陆平:“韩子岩有份册子,虽然给我了,但我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他家里人手里有没有另一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你先找人把他们看管起来,等此事一了结,便将他们送出城去。”
陆平是陆渊的得力干将,无妻无子,唯独对陆渊忠心耿耿,如果不是年龄太相近,陆成雪都要怀疑陆平是不是陆渊瞒着她母亲,在成亲之前生的了。
不用陆渊吩咐,陆平早就派人在韩子岩父母家附近盯着了。
陆成雪找来的时候,陆渊跟陆平的话还没说完,陆成雪想趴在门上偷听两句,奈何两人说话声音太小,陆成雪压根听不到。
陆平出来的时候,见陆成雪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样子,他给陆成雪行礼:“小姐。”
陆成雪依旧没理他,越过他走向陆渊。
陆成雪对陆平的态度,陆渊视而不见,他不等陆成雪开口,就道:“最迟后日,不管我用什么法子将阮辞带回来,你都不许闹。”
猛的听到这个消息,陆成雪一时激动,竟自动忽略了陆渊的话外音:“真的能接出来?”
陆渊道:“为了你,爹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求到了皇帝跟前,才得了这个准许。”
陆成雪欢喜的很,连忙道谢:“谢谢爹。”
“你答应爹的事,可别忘了。”陆渊提醒道。
“是,女儿今后谨遵爹的教诲,爹让女儿往西,女儿绝不往东。”陆成雪哄着陆渊,说着漂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