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巫术结束。辉夜星正感叹实力差距之悬殊，却听老师喃喃道：“奇怪，这太奇怪了。”

苏怜冰抬手扶着嘴唇，埋头踱步起来。一会儿，她才在辉夜星面前站定，皱眉道：“果然奇怪。首先你这个巫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很可能的确是自创。其次你这巫术以效果的完整度来看，分明就像是完全的自然巫术，而且是上限极高的那一类。但是不靠任何材料或法阵，只靠吟唱，并且咒语偏短，这却像是神话巫术的特点。实在神奇。”

接着，事情果然向辉夜星预想的方向发展。“你的母亲究竟是？”苏怜冰迟疑地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母亲的身份。”辉夜星将能够透露的信息坦白，“只知道很强，至少应该是0级。”

“那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和特征呢？”苏怜冰道，“若你的母亲是0级以上，我应该认识她才对。”

辉夜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母亲名叫娜蒂，特征是黑发金眸，属性当然是光系。”

“只是还请老师不要将这些告诉别人。”辉夜星补充道。

苏怜冰点点头，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我竟然并不认得此人。”她抚着下巴沉思道，“现在这世上露面的0级总共也不过一百出头，女性更是只有三十余人。她们的名字每个我都叫得出。而且有我组织的情报系统，只要是近几十年在大陆上露过面的0级女性，我都应该知道才对。难道是隐世复出的？”

“不过你这应该只能算个特殊情况，并不能撼动已有的假说。”思考未果，苏怜冰将话题转回，“这世上最不缺的可就是特例。虽然事出反常必有其因，但也应该是正常的理论范围之外的原因。除非是光之神、暗之神那样影响整个世界的特例，否则没有太多深究的必要。”

“好吧....”辉夜星只好认下这个不太算得上是结果的结果。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将无法解决的问题暂时搁置，她转而道。

“小家伙问题还挺多嘛。讲吧。”

星问道：“还是关于器具的等级的。神器这一个层次对应魔法师的0级，其下的圣器则是对应1级。但为什么从来没听过有对应超巅的器具级别呢？”

“因为就是没有。”苏怜冰爽快地答道，“器具之中最强的便是对应0级巅峰的超神器，其之上便再没有更强的，称得上是器具的了。”

“....称得上是器具的？”辉夜星注意到老师措辞中的要点，“难道说？”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苏怜冰背起手，点头道，“你该知道，神器级别的器具一般都是具有器魂的。这一点也正使得它们能够主动地调控自身从空间中获得的力量。在神话时代结束前，神器甚至能够独自与0级魔法师相匹敌，而不需要使用者。只是那个转折让神器不再能沾其创造者的光，也不再能获得那么强的力量罢了。”

“有器魂的神器虽然如人一般能够思考，也占有与0级相对应的位格，但终究是不同的。其作为器具，缺少了魔法师三大力量中重要的生命力，也就不能像魔法师那样不断突破自身而跻身更高的位格。”

说到这里，苏怜冰停了停，低头看向辉夜星继续道：“你可知道，所谓超巅，到底是何种存在吗？”

“据我知道的，所谓超巅，也就是‘超越巅峰’。意思就是超过了人类实力的巅峰，0级，在此之上的更强的存在。”辉夜星边想边答，“还有说法说，‘被称为神的0级也不过是强到巅峰的人。而超巅的存在真正地超越了人类，甚至脱离生物的范畴’。”

“正是如此。”苏怜冰微微点头，“超巅之上便脱离了生物，也就是说，便没有生命力了。”

“这世间一切生长之物皆有生命力存在，无论是动物植物，甚至是矿物中不断生长的晶簇也皆是如此。然而有一个例外，便是纯粹的魔力体。生命力产生的条件，是‘使无序程度减小的含魔力系统的扩张’。然而其中隐含的条件是‘含有魔力的普通物质’，而‘使无序程度减小的纯粹魔力体的扩张’却不会产生生命力。”

苏怜冰见辉夜星有些懵懂，停下问道：“能听懂吗？”

一下接触新的概念，辉夜星显然有些吃力。但她还是在心中捋清楚了其中的道理，点点头道：“意思是说，超巅的存在就是那个‘使无序程度减小的纯粹魔力体’吗？”

“应该说这是超巅满足的特点之一。”苏怜冰面露欣慰继续解释，“刚才说过，神器级别的器物缺少生命力，所以不能突破自身达到更高的位格。而超巅的存在虽然同样没有生命力，却能通过魔力机制产生与生命力相同的效果，所以与器物不同能够不断变强。”

“超巅的存在与其说是‘脱离了生物’，不如说是一种‘没有生命力的纯魔力生物’。而成为超巅存在的前提，便是首先去除自身所有的普通物质，成为纯魔力的存在。”

“0级巅峰，便是将全身用纯魔力形成的神创物质替换，只在体内留下密度与气态相当的极少量的普通原子，以用于生命力的获取；器物中最强的超神器，也同样是绝大部分或全部由神创物质构成。”苏怜冰平淡地说着，眼神之中却露出一股如万年寒冰般的锐意，“而当完全去除普通物质之时，只要能够做到‘使无序程度减小并不断变强’，并同时在实力的层面突破0级位格的限制，便能成为超巅。若做不到，那便只会落得修为无法存进最终消散而亡的下场。不过若此时将普通物质的原子重新召回体内，还是能苟活一条性命再做尝试；再要么就是将自己变成全部由神创物质构成的器物，从此永远只有后退一条路。”

之后，她闭眼平复了方才那股情绪，继续道：“所以，如果器物也达到了与超巅存在相同的位格，那它与曾经是人类的超巅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拥有灵魂、达到相应位格的纯魔力生物罢了。”

辉夜星有点被老师刚才的气息吓到了。老师应该已经尝试冲击超巅很久了吧，她想。

不过老师的解释她还是听懂了。“也就是说，之所以器物没有与超巅相应的等级，就是因为假如有超巅级别的器物，那它其实该和一般由人类变成的超巅算作同类，对吧。”她确认道。

“对，就是这样。”情绪已经恢复的苏怜冰微笑起来，抬手揉了揉辉夜星的小脑袋，“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孩子，就是聪明。”

“呜....”辉夜星护着脑袋连连后退，“我，我还有问题。老师。”

“还有？小家伙真是好学。问吧。”

“不，这个不是关于知识的，”辉夜星摇摇头，眨巴眼问道，“是关于这个百合会组织的事情。”

“哦？那你是想知道什么？”苏怜冰有些惊讶道，“组织具体构成？势力分布？还是如何？”

“我想知道，组织的目的，”辉夜星望向老师，目光清澈地问，“准确地说，应该是老师创建这个组织的目的。”

闻言，苏怜冰的表情顿时变得正色起来。

“如果你是问组织现在的状况。可能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纲领吧。三大内会的目的根本其实就不一样，只是有一些共同的利益和诉求才暂时同舟共济。”她沉声道，“但如果你是问我的目的....那我便直说了吧。”

“我的目的便是推翻光明帝国的统治，建立一个对女性友好....准确地说，是对你我这般的女性友好的社会。”

显然，前半句与辉夜星已经了解到的是相同的。但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面半句的意思。“你我这般？”她小声地重复道。

苏怜冰注意到她的疑惑，轻声道：“我在这大图书馆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决定栽培你。你猜猜最重要的决定因素是什么？”

“我的天赋？”

“并不是。虽然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但并不是仅有这一点便能决定。”苏怜冰摇头道，“那时，你便是和你那黑暗系的小朋友一起来的。我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便看出了一些东西。”

“我方才说过，我作为半步超巅，能看到一些事物发展的趋势。至少，我看到了你对她的情感，也看到了你在这方面是何种倾向。因此我才愿意进一步观察你。”

辉夜星终于明白老师在说什么。刚才的“你我这般的女性”，应该指的就是喜欢女子的女性吧。这和荆棘会，也就是木刻娜娜所说的，“原本的百合会”的成分相一致。

只是老师居然也知道自己喜欢芈亚娜，而且是一开始就看出来....

“嗯，也就是说，老师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吧。”辉夜星眨眼道，“我听说，百合会最开始就是一个村落间喜欢女人的女性们之间互相保护和帮助的小组织。”

苏怜冰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卖这个关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释然道：“是啊。但准确地说，也不算是‘一开始’就没变。”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在创立百合会之前，我的故事。”她的语气十分平淡，但眼神之中却有着几种情绪交织的复杂。

见辉夜星点头，她抬起头望向密室布满魔力回路的天幕，慢慢道来：“那，已经是四百多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