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知识的重要之处,是每一位新弟子都需要刻印在心里的。
体能上的卓越或许可以分为一派,脑力的运用也是可以分为一派。
霁苍阁便是以脑力为主的,阁主是前些年中捕获灵种最多者,在其他阁主用体能抓灵种的时候,霁苍阁主则是分析了优质灵种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守株待兔,从来不会失手。
梁文羽的脑力也很好,平时在府中就属他点子最多,被霁苍阁主收为唯一的亲传也不稀奇。
季铭玉觉得,即使早课结束了,梁文羽回去了也会被霁苍阁主再加练一些。以后的各种宗内比武,他或成为最佳的选手。
夫子翻过竹简,以仙术催动,叫台下的弟子们都得以看清上面的字。
“好好记,好好练,你们之中,最年长的已有15岁,按理说最合适的年龄则是十岁以下,”夫子执笔在一卷空白竹简上写上一些东西,即使坐在前排,季铭玉依旧还是看不见。
“以上,这里面记录的是你们的姓名,早课也是要记录你们是否缺席,或是无故不来,若是被我抓到了,不仅要找你们的师尊,还将会在宗门内发出警告,”竹简被挂到了书柜之上,不用灵力根本够不到的位置。
季铭玉心想着自己绝对不会迟到,也不会不来,他从心里就渴望学到东西,不说名扬天下,但求能遥遥领先。
“先生,如果我们的师尊是同一个人呢?”
其中一位弟子问道,他的想法有点取巧,假若是同一位师尊,另一个人学习优越,自己岂不是可以无所谓的摸鱼了?
“这便要看你们师尊的想法了,就算把那位不好好学习的弟子赶出宗门,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夫子明显知道他想干什么,话里话外也跟他挑明了说。
那名弟子不再多嘴,盘着的腿收得更紧了,好像要把自己圈成一个圆粽子。
夫子注意力早已放到别处,戒尺一点桌面,屋内的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之后下山历练的时候,记得去福音阁取福牌,不管是否有用,多少也算是下山的心理抚慰,”夫子戒尺指到了远在宗门边角的福音阁。
众所周知的,福音阁,单听名字,都叫人心向往之。
来听早课的弟子们,男女比例极为平均,多数天赋更加卓绝的女弟子们入了虹央阁,阁中皆为女子。
季铭玉只听到几个传闻,传言道,虹央阁阁主早些年还未得道成仙之时,习的便是那保家卫国的枪法,只是那时的皇帝昏庸无能,信奉和亲可以保护自己的国家。
公主送完了,就将皇子们当做质子送过去,保了短短几年,外敌撕毁契约,再度来犯。
朝中大臣皆不再信任皇上,早就带着家里人跑了。
任谁也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断在这种人手上 ,阁主那时是一位大臣的义女,难民南下,好心的大臣收养了这个女孩。
教她武艺,让她跟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套马,去捕猎。
天不怜人,大臣带着家人刚要抵达城门口,眼看着就要出城,却被乱箭射死,阁主跳下车,侥幸滚到了一旁的草堆里。
“先生,晚辈想问一个问题,”一位女弟子收起盘卧的双膝,站到一边行晚辈礼,一双眼极为摄人心魂,夫子对上这双眼,不免地也滞顿一瞬。
“既有疑虑,问便是。”
“晚辈要修到什么境地,才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看到那些灵的颜色?”
“极具天资之人,无需他人相助,待到时机成熟,自然开窍,若你想提前开眼,可以向你的师尊申请,”夫子解答着。
“谢过先生提点,”那位女弟子坐回座位,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
季铭玉无心再想他人的事情,他眼下有两个选择。
一,他想告知他人,自己早已开了灵眼。
二,他也想把这件事情藏下去,直到自己有能力那天,再和盘托出。
厚重的戒尺砸在桌台上,发起一声闷响,夫子收好书本,宣布着下课。
选择题稍后再做,季铭玉想着。
不等季铭玉记录好,梁文羽就已经拨开人来到他的身边了。
“铭玉哥,一起走吗?”
“好啊。”
修仙途中有个人一起,效率上或许也比较快一些。
此时门外有许多人站着,有些是师兄师姐,有些就是那些师尊,亲自来到学堂前,等着自己的弟子。
这种场面也很像山下,学宫下课,门前有许多长辈来接自己的孩子。
他无福享受山下的那种待遇,季铭玉心里冒出来一丝念头,如果师尊来接他了呢?他要拿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前来接他的师尊?师尊会不会没看到他就走了?
脑中列出了一系列的猜测,在实际见到师尊时又瞬间烟消云散,那些想法都是多余的。
师尊怎么可能不来接他。
“师尊,您来接我了,”季铭玉想把这句话说得再日常一点,好埋过以前他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光阴。
“嗯,东西拿好了?”
“好了,”季铭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
待到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义弟梁文羽,季铭玉回过头,梁文羽正被霁苍阁主拉住说话。
说的什么听不清,但看梁文羽的反应,雀跃中带着追问,想想或许是一件对梁文羽来讲非常好的事情。
季铭玉又把头扭回来,虞靳淮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也跟着回个头看了眼。
“霁苍阁阁主的本事很大,那孩子在他那边,能学到好东西,”虞靳淮随口说着。
身为上尊,他本应该对其他阁的弟子们也有所教导的,做上尊的就是干这事的,隔壁福音阁的把这件事才是做到了极致。
虞靳淮不是个喜欢固守成规的,他凭借着努力刻苦和超乎他人的天赋,爬到了上尊的位置。
他没想着济世苍生,但也不算心眼坏。
可若叫他必须为民着想,为宗门内的几千号人的学习教育着想,虞靳淮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超出他预想的范围以内了。
上尊这种身份,是不可收徒的。
就像是一种硬性条约,也算是一种修仙界的奇葩规矩,上尊需要教育众生,但是不可以收亲传。
虞靳淮低垂着脑袋,这个年纪的季铭玉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婴儿一般。
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就连灵力甚至都没法子用出来。
这搁外界来说,简直就纯粹两个字:废物。
季铭玉也是一直低着头走路,他怀里抱着上课时记录的东西,万一以后用得到呢。
“今天你们学的什么?”虞靳淮首先开了个头,打破了俩人之间沉闷的气氛,季铭玉也懂得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接住了虞靳淮的话,思衬了一番,才懒懒开口:“灵的分类,先生让我们看了宗门内的灵,和师尊您给我开了的一样,非常亮的白色灵。”
“你有没有告诉夫子,你可以看到?”
“没有……”季铭玉心底的选择题又被拉出来,他面色有些不适,仿佛是做了件错事,担忧长辈的责备一般。
虞靳淮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什么。
经过福音阁时,正巧遇上要出门的那位墨发仙道,那位仙道似乎和虞靳淮的关系不是很好,两人见面时,季铭玉总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徒弟听话吗?”墨发仙道垂下眼睑,像是山下妇人唠家常似的,再又移回视线到虞靳淮的身上。
“当然,听得不得了,”虞靳淮笑着回他。
“哼,多管闲事,”墨发仙道落下这句话,刹那间原地便只剩下了师徒两人。
“师尊,您和他关系不好么?”季铭玉其实藏不住事情,越好奇越想问,忍着忍着,嘴一快,那话就自己蹦出来了。
虞靳淮沉默了片刻,季铭玉以为的是:师尊一定是被戳到痛处了,完了。
正在季铭玉打算再开口和虞靳淮道歉之时,从头顶上传来一句话,让季铭玉大跌眼镜。
“哦,他比为师晚几年升为上尊,心里憋着一股气呢,不用管。”
季铭玉双眼惊得直愣愣的,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师尊,和另一位上尊之间的矛盾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很难不叹出一句:仙门内的人也有小孩子脾气。
回了自己的阁内,虞靳淮更像是回归了野性一般,脱下外袍一甩,就瘫在了正堂的木椅上。
“师尊,在这里躺着会被人看到的,”季铭玉提醒着,把怀里的书本一一摆到了书柜的下方。
宗门内应该没有老鼠会偷咬吧?
“为师可是你师尊,怎的连师尊都管?”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生气的意味。
“弟子不敢,师尊做什么都可以,”季铭玉话头刚停下,就又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可以使出灵力,他定要把自己这张总是说傻话的嘴缝上。
“好把,为师就听一次亲爱的徒弟的话,不过……既然徒弟这么自觉的提醒为师,那为师便考你一些东西。”
季铭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坐到虞靳淮的对面,闷声应下。
“假若,你同几位师兄去山下历练,遇到了闪着红色光芒的灵体,该当如何?”
“红色是情绪不稳定的灵,应当先观察一番,试图与其周旋,等到它们确实没有明显的威胁性了,再让资历高的师兄将那些灵体收进袋子中。”
季铭玉答完,盯着虞靳淮的神态动作,那人频频点头,并未说话。
“师尊,我答得对吗?”
虞靳淮坐正了身体,他俯下上半身,离得季铭玉更近了些,面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说的当然也对,不过……为什么不绕过它们离开呢?”
季铭玉当然没想到这种情况,他所认为的:既然遇到了,那必定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万一没路绕呢?
一定会有这种突发情况的吧?
“师尊,万一没路绕呢?”
“那就用你说的办法,不过如果你们把它们激怒了,可要赶紧跑,就凭那些师兄们的三脚猫功夫,保护你们?”
虞靳淮说罢,走到那坨被扔了的外袍旁,拎起来。
“不要没经过思考就去莽。”严肃的语气让季铭玉不由得挺起了身杆,聚精会神听着师尊的指导建议。
“现实是,任意一种灵,都可能把你收拾的鼻青脸肿的。”
季铭玉不吭声,那位白发上尊从茶桌里掏出一个小发绳,系上那一头白发。
“第一课你要学的是灵,第二课应该是妖,接着是魔,”虞靳淮走到门前,召出了他的本命剑。
剑鞘极长,季铭玉心中比对着,那把剑的全身甚至可以到他的胸口之上。
季铭玉生辰是永元初年,七月初五那一天,到今年只有十三之龄。
虞靳淮看出来他的震惊,本命剑微颤,移到季铭玉身前,“甩几下?”
“可以吗?”
“试试吧,以后你也会有的。”
季铭玉握住剑柄,他的双臂根本无法把剑身全拉出来,虞靳淮看出他的窘迫,帮他把剑鞘直接拿出。
冷冽的剑光闪出,转瞬间又消失不见,季铭玉不懂剑法,他脑子里回想的是太子舞剑时的姿态,照葫芦画瓢的做出来那些动作。或许因为不是本命剑的原因,即使季铭玉舞得再好,那把剑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这动作跟谁学的?”虞靳淮发现了端倪,舞法上虽然很乱,但招招致命。
他的本命剑不会对其他人做出的招式有反应,只不过季铭玉早晚都要选择他的本命剑,剑灵会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唤醒,从而变成一把重杀欲的剑灵。
到那时,被反噬都是最好的结果。
“跟……随便跟人学的,”季铭玉不知道师尊为何喊停,他停下动作,乖巧地站在原地。
“以后为师教你剑法,这种动作不要再做,”虞靳淮难得的有了责备的语气,季铭玉还回那把剑,嘟囔着答应。
活了几千年的上尊怎会不知晓这小孩的想法,剑身入鞘,他又是一种随然的态度。
“等你学成了,为师带你云游四方,游山玩水,妖界和魔界为师都能去。”
“真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虞靳淮眉头一挑:小孩子真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