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北孝揽着孟夫人回到房间,说不上来的困乏,话都说不动了,想着自己可能真的老了,动个气,就更是疲累不堪。
孟夫人伺候他睡下了,自己也脱下外衫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她心里清楚缄北孝是对自己感兴趣的,闭上眼,思绪万千,她知道缄北孝心里有伤,有他的执念。
每当他在忘我的时刻那么折腾折磨自己时候,她就明白,他心里还有东西过不去。他不想说,她也不想问。她用尽浑身解数迷惑他,不过是想找个依靠而已。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光特别亮,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地面上,一个黑影闪进。孟夫人被猛点两下,吃惊睁眼,一个男人,出于本能的想叫出声却无法开口动作。旁边的缄北孝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孟夫人被一把带起,挟出房去,一路被拖着飞走,她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分,昏了过去。待被扔到地上的时候,才疼醒了,但还是无法发出声音。
没有了白天的光鲜故作姿态,现下的孟夫人只有凌乱和恐惧,夜风阵阵,穿着内衫就被拉出来了,她此时在不住地瑟瑟发抖,又冷又怕。
前面背光里隐约站着两个人,站在她身后挟持她的男人猛地拽着她的衣领往前拖了数步,又将她重重地甩在地上,然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孟夫人透过脸前散乱的头发,目光从黑色的靴子,衣摆,一点点地上移,佩刀,腰带,胸口,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这是缄书语身边的人,楚子航。
背光里的两个人走了出来,缄书语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缄九川。
孟夫人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缄书语用手上的鞭子抬起了孟夫人的下巴,扬起嘴角,哼笑了一声,转瞬即逝的一声,眼神中尽是阴冷,平日里大气可亲像个仙子,今天晚上她就像个嗜血的魔。
“这里就这么好么,孟夫人?”说着用鞭子缠住了孟夫人的脖子,眼睛逼看着孟夫人,猛勒了一下,向前拖去,孟夫人用手扒着鞭子,这是一种出于本能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
她被缄书语生生地从地面上拉起,被往前一扯,撞到了空中悬着的,像一坨绽放的,巨大的蒲公英一样的物体,是她失踪多日的爱猫。爱猫现在的样子,让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多看,又叫不出声。
一个人惊恐万分的时候,说不出话,也叫不出声,又逃不了,那应该最难受的感觉了,她瘫坐在地。
“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猫的,孟夫人,你看,还满意吗?”缄书语鬼魅一样幽幽地说,将一串东西扔在地上,那是孟夫人爱猫脖子上的铃铛-三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金铃。
孟夫人盯着铃铛,万念俱灰,脖子上的绳子又抽紧了,孟夫人痛苦的扑腾挣扎着,她想着今晚她一定凶多吉少了。
缄书语恨透了这些来到谷中的女人,她在暗中看着她们矫揉造作,看着她的父亲和她们风流作乐,这是父亲对母亲肆无忌惮的藐视。
他的父亲爱很多女人,但却唯独不爱自己的母亲。父亲也逼迫自己和弟弟不爱自己的母亲,但他是不是太天真了啊,这种从母体中就带来的热爱怎么能改变,那是就算不见面也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想改变它的人都得死。
“在我家养起猫来了,真把这当自己家了啊,嗯?我爹好玩吗?喜欢他啊?”缄书语看着孟夫人痛苦不堪的样子,竟然笑了起来。
“想见见你的儿子吗?”当缄书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夫人怔住了,她心里开始担心儿子的安危了,他的儿子只有十二岁啊。
“怎么,想起来自己还有孩子呢,想让我放过他?”孟夫人哀求地点点头。
缄书语点了点地上的铃铛,“你们这些一个个踏入我世界的人,谁放过了我?那吃掉它啊。”然后松了松手上的鞭子。
孟夫人颤抖着捡起铃铛,三颗金铃铛让她如何吃下去,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放进了嘴里,硬吞了下去。
缄书语想起了自己童年遭受的种种,她不能理解不能释怀,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生下自己和弟弟的母亲。
“知道吗?没有一个闯入我的世界的人,能活着离开。真是天真,要怪就怪缄北孝,他带你来的。”缄书语再次收紧了鞭子。
再醒过的时候,孟夫人已经在一个深坑之中,圆月光洒满坑底,她的物品也被带到了这里,那只白猫的尸体也在身边。
不远处有很多铁笼子,有的里面已是白骨,有的里面是血肉模糊,能看出来是并未腐烂完的人形。其中一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个男孩,奄奄一息地靠在铁笼上。那是她的孩子,寅儿。她爬过去,呼唤着她的孩子。孩子说妈妈我好疼,我想回家。
缄书语把刚才用过的鞭子点着了,嫌弃地扔在孟夫人的衣物上,看着它们一起燃烧。
“我母亲见不得猫的。”缄书语阴鸷地对她说。
“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我保证再也不来断念谷了,再也不来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孟夫人发出最后的哀求。
“晚了。”缄书语手一弹,铁笼的锁开了,孟夫人爬了进去,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不停地抚摸摇晃。
一把紫色的修罗伞飞出,盘旋在她们头顶,顷刻雨点般的暗器撒下,两个人还来不及更拥紧一些,瞬间都成了马蜂窝,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本来模样了。紫伞飞回,楚子航为缄书语收起了伞。
这样的缄书语,真是出乎缄九川的意料,他没想到姐姐今天叫他一起出来,是去了断孟夫人的。他本以为姐姐发现了孟夫人的猫,一向顺从父亲的姐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自己也判断不了,她可能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喜好。但没想到见到这样杀伐冷绝的缄书语,母亲怕猫这件事,她一直记得。
缄书语什么时候开始研习的修罗一派的心法,这个门派心法如果在修行过程中稍有心神不宁或走神偏差,是会疯魔的。而楚子航熟门熟路的样子,在这之前那些夫人的事情,一定也都与姐姐和楚子航有关。
小时候的事情,缄九川想起了很多。开始,父亲不让他们见母亲的时候,姐姐比自己的反应还强烈。但是有一天,她突然间态度就变了,表现得对母亲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对于提起母亲这件事都会表现出很反感。
深坑内有密道,走上去是野外无名坟冢,这个隐秘的地方是楚子航为缄书语造的,而如今,缄书语不再遮遮掩掩,让缄九川也知道了这个地方,那些她讨厌的东西都在这里销亡。
“九川,我今天特别想妈妈,你知道吗?我们去找她好不好,我已经查到她被藏在哪里了。”缄书语望着圆月。
“在哪?”缄九川脱口而出,他意外缄书语竟然十几年把情绪藏得这么好。
“一念崖上,知道我为什么小时候突然间就不想见她了么?”缄书语看着缄九川,“为了放松他对我的看管,我必须这么做。开始,我一直以为母亲在碧落阁上面,我在夜里爬过每一层的屋檐,找遍了所有房间,根本就没有。后来我跟踪了父亲几次才发现是在一念崖上,一念崖上的悬索桥上的木头被父亲故意毁掉了十几片,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没有点功力,根本没人敢过去。我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带她出来,在这之前,我只能忍着。而如今,我已经研制出了活死人迷药,让他长睡不醒,不会再有人阻碍我们了。”
“所以,你入了修罗道?所以你每次出谷说是为我采办药物,也去了修罗门?我的气虚体弱,也是你计划好的?”缄九川想通了这些年的很多事情。
“给你吃药,是让你少些折腾和麻烦。你吃的药,已经停了。入修罗诡道,没有比这更快的办法了,所有的一切,我一个人做就好。”缄书语开始剧烈咳嗽,脸色惨白,修罗道随着层数越高,反噬也会越来越强烈,但这一切她都不后悔。
楚子航抚着她的背,想减轻她的不适。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怎么都行,只要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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