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经受多少次,身体被分解的滋味儿依然不好受,尤其是这会儿尚时黎的整个身体都被分解了。
这和死亡的体验差不多,最开始还会很痛苦,但是渐渐的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是幸好,这次有神明留给他的力量保护他,让他不至于真的失去意识。
“你要尝试运用自己的技能。”神明对他说,“你的技能让你在找东西方面是一把好手,但是浮空石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东西。即使它现在被困在方寸之地,它也在飞速移动,寻找逃出去的方法。”
“你要仔细辨别,到底哪里是能量波动最为强烈的地方。”
尚时黎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的力量让他迅速适应了被混沌物质包裹住的感觉,混沌物质像一个牢笼,将很多外来物质一一吞噬,然后消耗殆尽。
他能感受到来自他人灵魂的哀嚎声,他们死前一定很绝望,否则这样的响动怎么会如此撕心裂肺?
但尚时黎此刻必须将这些哀嚎当做多余的信息,他必须找到那同样在混沌物质中挣扎的浮空石。
终于,他找到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他发现了那一闪而过的小尾巴,那是拼命在寻找出路的浮空石。
尚时黎开始下潜,他身体的分子聚拢起来,穿过厚厚的云层,他找到了那块儿行事慌张的璀璨宝石。
浮空石很大,大约有两人高,整体程一副水晶般的外形,尚时黎找到了它,浮空石也停止了四处逃窜,两者就像是双双愣住一样,一同停止了动作。
让尚时黎感到诧异的理由很明显。
浮空石的内部,有一个清晰的人影。
有一个人,被嵌在了浮空石里面。
那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虽然面容和身型还是壮年,但头发与长长的胡须已经花白。即使他双目紧闭,正沉睡在浮空石之中,也掩盖不了他那威严的气质。他和之前的冒牌国王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如果二人站在一起,没人会将二人搞混,因为此人天生带了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拙劣的演技所能模仿的。
于是一瞬间,尚时黎就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神的力量帮助尚时黎重新凝结出了身体,尚时黎抬手向浮空石摸去,接着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吸入其中。
他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吾儿,你到底还是回来了。”一个庄严肃穆的男声响起,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声音,但尚时黎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个人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也没有出现在尚时黎的面前,这里只有尚时黎一个人,他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人,明明连“哥哥”二字都能很轻松地去称呼尚夕晖,并且接受程度良好。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说:“……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失去幼年的记忆吗?”
尚时黎不说话了。
一个金色的光团出现在了尚时黎的面前,那个声音继续道:“把你的手放上去,你就可以恢复记忆,你的一切疑问也都会得到解答。”
尚时黎轻抿一下吹,接着将手伸向那金色的光团。
尚时黎生而知之。
这是尚时黎学会说话之后才被尚夕晖发现的事,毕竟之前的尚时黎不会与人沟通,即使他生来就有这样的天赋,也没办法展露出来。
发现这件事时,他们的母亲正在教育尚夕晖,平日里温婉的模样如今却染上怒色。那时他们的母后还健在,但大概那时就已经有了病重的苗头,所以从那时起他们的母亲就一直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但即使如此,此刻的母亲依然很生气,因为她发现尚夕晖私自将自己的课业丢掉,以此来逃避课业,而尚夕晖居然还编了个谎话来骗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大可以承认自己不想做课业,但是你不应该跟我撒谎。”母亲嗔怒地说,“更何况你这是什么理由?什么叫书本就摊在那里,结果一不注意就被鸟雀吃了?”
幼年的尚夕晖做出一副求饶的模样:“母后,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这也是初犯,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啦。”
“不是这样的。”本来正在旁边扣手玩的小宝宝尚时黎,这会儿听见尚夕晖的话,就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非常认真地说,“一年前哥哥就有将课本撕碎然后埋在后花园里的事。”
这时候尚时黎才两岁左右。
尚夕晖满脸惊恐,他自打尚夕晖出生起就尤为喜欢这个弟弟,一年多前就会和歌德一起带着小婴儿弟弟满地跑了,没想到那次竟然被尚时黎记了下来,这会儿还把他老底给掀了。
尚夕晖悲痛欲绝:“我真是白疼你了!”但小宝宝哪里懂这个呢?尚时黎满脸无辜地盯着他,小宝宝只是想“不可以撒谎”而已。
虽然母亲诧异于尚时黎好像有着生而知之的天赋,但最终她还是首先将尚夕晖的屁股抽了一顿。
不过到后来尚夕晖也没跟尚时黎置气,其实他是想小法一下脾气的,但是一看到尚时黎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他突然就没啥脾气了。
算了,谁让他弟那么可爱呢。
发现尚时黎有其他不同的时候,是在尚时黎三岁那年。
那天尚夕晖和歌德带着尚时黎一起在后花园里玩耍,他们在玩捉迷藏,这一局是尚时黎当鬼,尚夕晖和歌德就分开来躲藏。
但当尚夕晖摸到一处灌木丛后面时,就看到歌德背对着他蹲在那里。于是他只好作罢:“什么啊,被你捷足先登了啊。”
但是歌德没理他,反倒一直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尚夕晖看过去,脸色也唰地变了。那是一只死去的鸟雀。
歌德闷闷地说:“我用治愈术也救不了它。”
尚夕晖看了一会儿,说:“不是你的错,这只鸟应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你学的是治愈术,又不是复活术。”
这只鸟多半是不知何时翅膀受了伤,只能在这里等死,看着确实可怜,尚夕晖也叹了口气。
这时,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豆丁从灌木丛中挤过来:“哥哥!”
尚夕晖回头刚去,他本想叫尚时黎先不要过来,因为他怕鸟雀的尸体会吓到他。结果这一看过去,他眸光一凛:“小心!”
但尚时黎大大咧咧的,挤过来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他的右臂直接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喷洒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居然很巧的落到了鸟雀的尸体上。
但尚夕晖和歌德已经无暇理会那鸟雀的尸体,纷纷上前为尚时黎检查伤口。尚夕晖小心地捧起尚时黎的右臂,伤口很长,但幸好不是很深,流出来的血只有刚才被树枝带出来的那几滴,之后就不怎么淌血了。
歌德在一旁用治愈术帮尚时黎疗伤,尚夕晖就责怪他道:“你走路要小心一点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
尚时黎摇摇头,他既没哭也没闹,不如说他此刻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什么吸引了。
他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哥哥,你们之前是在看小鸟吗?”
尚夕晖一怔,这和他设想中的弟弟的反应不太一样啊,就算不会被吓哭,但是怎么会笑呢?
接着他又听尚时黎说:“啊,它要飞走了!”
尚夕晖刚想说怎么可能,那只鸟明明已经死了,但是他耳边真的传来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尚夕晖和歌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本该已成为尸体的鸟,突然间死而复生,展翅飞向了天空。它不仅死而复生,还变得生龙活虎,像是战斗机一般在天空中四处乱窜。
“哇!它飞的好快啊!”看着那速度越来越快的鸟儿,尚时黎兴奋地蹦跶起来,像是在为它加油助力。尚夕晖和歌德却没他这样的好兴致,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齐齐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鸟。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出残影了,尚夕晖觉得这一局超出了鸟所能承受的极限,终于,就在下一秒,那本还在急速飞行的鸟突然在天空中,爆开来了。
血雾在天空中漫延,因为在下落的过程中扩散了开来,所以并没有多少血珠在他们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但尚夕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儿。
尚时黎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亲眼看到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可爱小鸟,下一秒就爆开成一团血雾,这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刺激。他被吓得呆傻了好一会儿,才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尚时黎哭,尚夕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他一把将尚时黎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眼神却还是惊恐的,和同样惊恐的歌德对视。
他们谁都没说话,但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是那几滴血,一定是因为尚时黎不小心溅道鸟雀尸体身上的血。尚时黎的血让鸟雀起死回生,但那小小的身体又支撑不住那庞大的能量,所以超负荷爆体而亡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件事之后,他和歌德谁都没有声张,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狠狠地埋藏在心中。
这时的他们,还不自量力地想他们肯定能保守住这个秘密,以此来保护尚时黎。但是事实证明,尚时黎的特殊之处不可能隐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