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走,突然回来说要带自己去南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铃铛不明所以,也凑到母女俩剑拔弩张的氛围间,细声插了进去。
“小姑,奶奶,你们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母女俩同时看向铃铛,见她脸色苍白,又相互对视一眼,几乎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铃铛,桌上的粥别忘了喝,我给你拿了几叠下粥的小菜,记得配着吃。”说着,李薇就要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跟着,阳奶奶也起来了,看情况,她们是要背着铃铛谈论讨论铃铛暑假该去哪的事。
“小姑,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铃铛赶忙拉住李薇,问。
虽然医院病房里的窗户是完好的,但这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铃铛觉得有点吓人。
比起医院,她更想回自己的小窝里。
李薇垂眸笑得和缓:“明天吧,你先住院观察一天,明天再给你检测检测还有没有毛病。我和奶奶出去给你买点饼干零食,你乖乖在这儿躺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是一会儿就回来,可铃铛在病房里躺到天微微黑时也不见人影。
夏天天黑的晚,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七点了,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怎么都晚上了还不回来?
她在病房里躺了一下午,快无聊死了,左右偏头看看,眼神忽得就定住了。
她病房在一楼,窗户外面就是一个车棚。
医生都下班了,车棚里现在没多少车,铃铛打眼就能看见车棚里坐着个年轻女人。
铃铛近视眼,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看见女人又长又黑的两条辫子垂在雪白的衬衫上,一直垂到衬衫下摆。
她眉眼低垂,碎发遮住大半张脸,夜色映衬下竟有种朦胧的柔美。
可是……铃铛的心脏忽得就跳起来了,如擂鼓、似雷闪,一下接着一下,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那女人似是察觉了铃铛的视线,她缓缓抬头,‘目光’与窗内的铃铛交汇。
有什么东西又扼住了铃铛的脖颈,手指抵着喉口死命掐着,叫她连一点哀叫都发不出来。
她眼盯着那女人一步步靠近,两眼瞳孔几乎要缩成了一条线。
恐惧再次附身而来,铃铛全身冰冷,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动不了,好似被千斤鬼压在身上,连指头都动不了,就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走过来。
最终,她停在了窗前,白面团似的面皮几乎抵住透明的窗玻璃,瞧见里面的铃铛,忽得抬起手点在玻璃上,似乎下一瞬就能将玻璃敲碎
这是个没有脸的女人,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就是她的头发,她的长发是那么的黑亮粗长,可是她没有脸。
就那么一张惨白的面皮,隔着一扇窗户紧盯着铃铛,她微晃脑袋,胸前的麻花辫也跟着轻轻跳动起来。
“砰——砰——砰”
铃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恍惚间,她竟然也对上玻璃外她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怀恋的、复杂的……
不,是它。
那不是一个女人,是一只无脸鬼。
然后,她看见无脸鬼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似乎要提醒她看过去。
可这时,外面的昏黑忽然就被一道白光劈开了,好似一颗耀眼夜明珠缓缓浮出,它发出的耀目光芒将世界的黑暗驱散。
也包括那个无脸鬼。
她动作着急起来,指尖匆匆在玻璃上划着,似乎是两个字。
铃铛忽然就能动了,连惊惧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走过去,想要看清它到底写了什么,可白光来的太快,转瞬间,无脸鬼就被吞没。
“呼——呼——”
又是同一间病房,铃铛猛地睁开眼,她惊疑又小心地打量着周围,鼻尖再次嗅入消毒水的味道,脑子里那股不真实感才缓缓散去。
和梦里一样的昏黑,铃铛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她力道没收住,一股尖锐的疼痛立即钻入头脑里。
“嘶——是梦?那个……东西?”
她一摸额头,满手的汗。
估计是做了个噩梦,铃铛起身下床,心里还是对那个无脸鬼在意的很。
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个无脸鬼,是不是代表了什么,她在窗玻璃上写着的,又是什么字?
这才短短一天,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槐树底下说她是许平的人、突然生病的玉清,还有匆匆回来要带走铃铛的小姑姑,再加上自己突然昏倒……
好像所有的事都堆到了一快,集体爆发了出来。
铃铛指腹按揉起太阳穴,目光随意在四下转着,骤然就停住了。
正对着车棚的窗玻璃上划痕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分外显眼。
铃铛的呼吸都滞住了,她脚步慌乱的挨过去,看见一个歪歪曲曲的字,边上划了一横。
认出那个字的瞬间,,铃铛只觉得她浑身涌动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冰窟里过了一遍似的将她冻在原处。
那是一个繁体的‘屍’字,尸写的很窄,底下的死字便格外凸出。
似乎下一刻,那只无脸鬼就要破窗而出,将她变成一具尸体。
铃铛满脸不可思议,她目光下意识往车棚看去,空空荡荡,零星几架电瓶车停在里头,不见雪白衬衫上垂落的两条麻花辫。
可盯着那笔画扭曲的‘屍’字,自噩梦惊醒的不真实感再次涌了出来,好似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交汇于这一个繁体字上。
一个‘屍’字上。
这是它通往人间的桥梁,只待午夜子时,阳气最衰弱的午夜十一点至凌晨一点,铃铛惶恐不安裹着被子难以入眠时,无脸鬼就会带着她的鬼姐妹一起从那个字里爬出来……
铃铛甚至阴谋论的想,它怎么不写简体字,偏偏留了一个带‘死’的繁体呢?
答案只有一个,它要抓铃铛做替身,好自己去投胎去。
世界万物皆是如此,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有生于无并非是无中生有,而是一种置换,一种动态的稳态平衡。
换句话来说,一只鬼的投胎,总要由一个倒霉的活人受害,俗称为抓替身。
归其根本,鬼虽然投了胎,但它抓了个活人来替代自己,自己投胎有成了活人;而活人虽然没了,但他成了鬼,数量上并没有空缺,这也是一种平衡。
再然后,这个被抓了替身的活人也变成鬼,继续去抓下一个替身,活人成鬼、鬼成活人,就这么一直延续下去,世世代代不断绝。
无脸鬼也许是当初被抓替身的活人,她继承了无脸鬼的罪恶和苦难,为了结束自己的痛苦早日投胎,也走上了抓替身的老路。
铃铛就是它的目标。
这纯粹是她个人的偏暗面的想法。实际上窗玻璃上面的字可能只是曾经住过这间病房的小朋友无聊拿着裁纸刀一点点刻上去的。
这个小朋友也不知道她在写什么,只是看到旁边有这么一个字,便踩着凳子踮着脚跟着一笔一划模仿起来。
所以笔迹歪扭,平直的线刻不出来,总是往上下左右偏,成了一条微曲的线,这些线组合到一起,便成了一个扭曲的字。
说是写,不如是画,等她画完一个去画第二个时,这点小小的出格举动被大人发现了。
大人看见她写的是个不吉利的字,出于本能把她说了一顿,想擦掉又发现小朋友力道挺深,努力了几次没有效果,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被铃铛发现。
她轻轻对着窗户呵了口气,夏天液化作用并不明显,好在玻璃微凉,气体遇冷液化,扑了一个巴掌小的白圈,显得那个字更清晰了。
铃铛拿出手机对着这字拍了一张保存进相册里,又看了看时间,和梦里差不多,快七点半了。
可眼下,说一会儿就回来的李薇和阳奶奶都没有踪迹。
她点开拨号,给阳奶奶打了过去。
“嘟——嘟——嘟——”
手机响了几声,立刻通了。
“喂?”阳奶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奶奶,你们什么时候来啊?这都七点半快八点了。”
阳奶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哼哧哼哧的,她听见铁器触碰的铿锵声。
“我在家呢,你小姑过去了,铃铛你再等一会儿,她马上就到了。”
“哦,好——”铃铛不疑有他,正想说她做了一个鬼魅的梦时阳奶奶却把电话挂上了。
铃铛:“啊?”
怎么突然就挂了?铃铛微拧眉,想了想,还是没打过去。
阳奶奶职业特殊,再加上那声铿锵声,应该是在给人看事。
铃铛并不知道具体步骤,只知道每次必然要有一声震天响的镲敲击声。
阳奶奶说这是对神仙降临的欢迎,是尊敬,讲究声势浩大,必然要大声点;而这同样也是对那些东西的提醒,快点走吧,不然等神仙来了,就不好走了。
可电话里那声却小上许多,铃铛只以为是电话失真,并不奇怪。
她翻着手机,玉清的聊天消息突然蹦了出来。
没头没脑的上来一句:“铃铛,你快走吧。”
铃铛不由得奇怪起来,回复过去:“怎么了?你的病有没有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