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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夏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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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般岁月静好的笑容在铃铛看了却是相当可怕,仿若底下来的恶鬼青面獠牙,朝着她呲牙咧嘴。

铃铛这回反应快了许多,立刻掉头,又朝着玉清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村里小路多,这条路过许安家的路是铃铛从家道玉清家最快的一条。

铃铛穿过玉清家,又绕到村尾。

村尾有一盘石磨,半人高,是件旧时代的产物。

早先穷的时候是用来磨小麦面的,后来又磨黄豆,做豆腐,不过现在有比石磨省力搞笑的机器出现,已经没大有人用了,因此就闲置在村尾。

也许是怀念从前的日子,村里的老人大多聚集在村尾石磨旁边拉呱聊天。

铃铛一跑过去就看见几个老人搬着板凳坐在石磨跟前。

见了人,心里就不太害怕了,阳光底下,那吊死鬼也犯不着来找自己。

铃铛慢慢停下脚步,到了老人跟前,按着辈分叫了人,便想离开。

年纪最大的绣云奶奶却叫住她,“铃铛,你奶奶干啥去了?我刚才去你家见你家关着门。”

“华婶子把她接到城里给春英姐看房子去了。”

“呦,春英都快结婚了。”惊觉光阴太匆匆,绣云奶奶无意识摸了摸满头的白发,怀念又感慨道:

“当年我结婚还是娟嫂子给我看的房子呢。”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就是可怜娟嫂子,就那么没了。”说着说着,忽然扯到了死亡上去,几个奶奶都有点难过。

绣云奶奶咧开嘴露出一嘴的白牙,陶瓷的,去年她吃馒头的时候把仅剩的几颗好牙给崩掉了,这才换了一嘴的陶瓷牙。

“铃铛啊,你知道娟嫂子不?当年就数我和你奶奶还有娟嫂子关系最好,你刚出生那会儿她还抱过你哩。”

铃铛摇头,她不知道绣云奶奶口中的娟嫂子,不过,要是她还活着,她得叫娟奶奶了。

老人聚在一起就好说些从前的事,风风雨雨几十年,可说的事太多了。

几个奶奶一边说着,还一边点铃铛,“阳妹子也不容易,你那么小就没了爸妈,她一个人把你从那么小的羔子拉扯成大姑娘。”

说着,绣云奶奶还比划了一下,又看向铃铛:“你上了大学,不能把你奶奶忘了,你得好好孝顺她。”

铃铛笑着应好,她想,这是肯定的,奶奶把我养大,我以后工作了,要带着奶奶一起,走到哪带到哪。

这话有点夸张,但铃铛就是舍不得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这几年上了大学,也是选了一个离家近的大学,每天电话不断。

“行,那绣云奶奶你们聊,我得回家了。”

铃铛说奶奶们了会儿话,心里那点子恐惧全没了,她抬头望了望天,太阳还挺刺眼,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刚要抬脚,绣云奶奶又叫住了她,“铃铛,可别去有水的地方,听广播上说又淹死几个小孩,你可得注意点。”

“好,绣云奶奶,我都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又咋了,水里的水鬼可不看你的学历,管你是大学生小学生,要是到了河里,通通都得掉下去!”绣云奶奶可不管铃铛是不是二十一岁的大人,可她眼里,比她小个十几年的都是孩子。

“哎!铃铛,那口井也别去看,不安全!”又走了几步,绣云奶奶还不放心,在后面又唠叨几句。

听得铃铛心里暖暖的,连槐树底下的吊死鬼都忘了,大踏步朝着家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路热辣阳光与粉红夏花相伴,铃铛的人生已经踏上小舟,要直往云天去。

而此刻的玉清家,玉清紧紧抱着身上的厚棉被,身体却仍旧觉得冷。

并不是外界温度造成的冷,而是由内自外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意。

“妈,她看见了!铃铛说她看见鬼了!”

萍姨打发了铃铛关门上楼,到了楼梯最上面一层就听见女儿玉清的叫喊声。

她赶忙跑进玉清的房间里,隔着厚棉被抱住女儿惊颤的身体。

“玉清,铃铛今天没来过,她看见啥都和你没关系,和咱们家没关系。”萍姨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下来了。

她将脸色和纸一样白的闺女搂在怀里,“你就当没看见过那东西,玉清,别害怕,等你阳奶奶回来了,我让她过来给你看看,会好的,会好起来的,闺女,别怕,妈在呢。”

“妈,我没办法当看不见,我一闭眼,就能看见许——”玉清看起来痛苦极了,她蜷缩进萍姨的怀里,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萍姨捂住女儿的嘴,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别说,往后别再说她的名字。”

“冤有头债有主,玉清,那东西不会来找你的,你相信妈。”

“妈——”玉清一下子就扯开嗓子哭开了,她纠扯着母亲腰间的衣角,“我冷啊,我太冷了,妈,我要冷死了!”

这么折腾个来回,铃铛回到家拿出手机再看四人小群里头,群通话还开着呢。

铃铛加入通话,方才还冷清的小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最喜欢这些灵异神怪的老四马上嚷嚷起来,“回来了!俺们婉姐回来了!婉姐,你看见啥了?那人还在不在?”

邵玫也跟着接话,“秋婉,你看见了吗?”

铃铛呼出一口气,她将手机平放在面前,声音有些飘忽,“看见了,她有影子,是个活人……”

“我就说没那么多古怪事,估计是昨晚上梦魇了,你晒晒太阳就好了,再不济,我给你买张高铁票,你也来爬爬泰山。”正爬山的白翩听了铃铛的话安慰道,她才爬了一个半小时,平时不锻炼的后果开始出现,已经微微喘了。

铃铛微微摇头,她坐在床上,手撑着床沿上,无意中摸到一个光滑的物体。

拿起一看,原来是早上看见的玻璃珠子。

“对呀,要不然我们都去泰山得了,我在家过得可不幸福了,我妈天天早上不敲门进我屋唠叨我,前几天还要让我去相亲,说像我这样的姑娘现在不找以后就找不到了。”老四抱怨道。

“别听阿姨的,你现在找也找不到。”邵玫打趣她,说完又对着手机摄像头摆动起新染的头发来。

“不,”铃铛突然开口,打断了几人。

“我觉得那不是梦。”她声音蒙了层诡异色彩,轻轻的,“她真的吊死在槐树底下了,我看到的那个人,也是个死人。”

大白天的,拉着窗帘躺在床上看手机的老四差点被吓到。

“不是李秋婉,你发神经了?你听听你说的这都什么话,你自己能读通顺吗?!”

“等等,”邵玫叫停她,“你的意思是,你见鬼了,那个人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老四惊讶:“啊?你们说得还是普通话吗?”

铃铛尽量叙述的清楚些:“我今天走过去,那个人站在槐树底下叫我,她一点都不傻,而且,她还说,她不是许安,是许平。”

“然后呢?”微微喘息声传来,紧接着是拆包装袋的声音,白翩咬了一口巧克力,本着听故事的心理,继续问:“这个许安和许平是什么关系?”

“双胞胎,许平死了十几年了。”

老四猛吸了一口气:“这是……借尸还魂?!什么仇什么怨啊?”

此话一处,三人纷纷沉默下去。

铃铛把玩着那颗玻璃珠子,听到‘借尸还魂’这几个字,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不一定,”邵玫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问铃铛:“秋婉,你早上是不是说过这个许安是个傻子,脑子不太好?”

铃铛点头,“嗯,她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邵玫:“一个傻子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也是哦,我也觉得不太像。毕竟她是个傻子,有可能是想她这个姐妹才这么说的。”老四也发表了自己宝贵的意见。

白翩话筒里又传来“滋啦”的包装袋声音,她把咬了一半的巧克力收回包装袋里,才抵着腮帮子说:“我觉得也是,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借尸还魂。秋婉,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兴许人家一直都是这个样。”

铃铛并不那么认为,她是亲历者,比室友三人更清楚。

“还有一件怪事,我发小玉清,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病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裹着厚被坐在床上,脸白得像纸糊的。”

“这个就勉强了哈。”白翩开解铃铛,她口中的怪事只是医学上的罕见病。

虽说现在是夏天,捂着厚被确实反常,但耐不住有这样的病例在前,疟疾不就是周期性的寒战、冷热吗。

说到玉清,铃铛突然想了起来,她昨天晚上在奶奶走了以后给玉清发了消息,而且对方也回了自己。

就在奶奶走了之后,她早上被奶奶唬住了,居然没想到这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玉清说她看见了!

“我有证据,昨天根本不是梦!”

说完铃铛就把自己和玉清的聊天截图发到了小群里,再看时间,凌晨两点五十七分。

玉清回消息也才隔了二十分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看截图上的聊天内容,坚持科学的邵玫也败下阵来。

上面说的很清楚,铃铛的发小说她晚上看见了,还一直不让铃铛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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