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五大古神陨落后，天地神气重新孕育了唯一的真神，世间称其为上古遗神阿玉戈，阿玉戈致力于万物生灵平等，曾开创人神妖魔四大族不分地界、共居共存的盛世，于是每逢阿玉戈生辰，各族便会齐聚阿玉戈神宫为其贺寿，当日世间也盛典不断，既是为深受爱戴的阿玉戈献祝，也是为长久的和平安乐而庆，星移斗转间，便演变成了如今的合灵节。”

鹤霄说完，指了指路边一处书画摊，摊位上最显眼的画上，正是一高束发辫的女子，她眉间一片温柔祥和，眼神却是坚毅无比，一袭织金红衣尽显威严之态，手持一把赤红长笛高坐玉台，有睥睨天下之姿。

淮玥定睛一看，画边小字赫然写着“上古遗神阿玉戈尊像”，看来合灵节，确实与这位神祇有关。

“不分地界、共居共存，听起来很美好，但又有些过于梦幻……”她想起来自己曾生活的世界，起初也是各国和平共处，一切欣欣向荣，但虚幻的美好生活下掩藏着暗流涌动，待人们反应过来时，已身处战争带来的断壁残垣中。积劳成疾的她自己本还有一线生机，可动荡之下，资源调度难上加难，普通人更是无处求存，她就那样死在资源匮乏的医院中。想到这里，淮玥神色黯然。

“怎么了？”见淮玥发愣，鹤霄问道。

“无事。”淮玥勉强撑起一个微笑来，好歹如今她有了多活一次的机会不是吗？她会好好珍惜的，“那，阿玉戈去哪儿了？既然曾有盛世，为何现在仍是各族独居，甚至妖魔两族战乱至今呢？”

“阿玉戈，已经陨落了，为挡天难而死，从此世间再无真神。失去真神管束的世间自是物欲横流，曾暗怀野心的众人趁此自立为王，抢占地界资源，现如今强者为尊，哪还管什么众生平等。”鹤霄短暂地沉默着望向夜空，淮玥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怅然的神色。

“既然已如此四分五裂，为何还要过合灵节？”话毕，一束烟花在空中绚烂绽开，又迅速消逝。

“四大族早就把合灵节抛在脑后了，也只有云宁洲会如此庆祝合灵节。”

烟花喧闹，淮玥有些听不清，便拉了拉鹤霄的衣袖示意其靠近些。

并行间肩袖摩擦，鹤霄微微弯下身子，侧过头温柔看着淮玥，“你可知为何？”

在那迷人的琥珀色眼瞳中，淮玥隐约看见了自己，摇了摇头，“不知。”

“因为，他记得她。”鹤霄说完又直起了身子，提高了音量道，“云宁洲看似无主之地，实则是魔祖向孑的地盘，他与阿玉戈相交甚好，哪怕世间所有人都不再为她而庆，向孑也会。因此当四大族划清地界后，向孑便建立了云宁洲这一中立之地，永远纪念阿玉戈，因此合灵节便成了云宁洲的传统节日。只是近年来魔祖四处云游，这云宁洲似也生了些地痞流氓出来。”

“你似乎很了解嘛。”淮玥打趣道。

“道听途说罢了。”

很快两人便来到合灵节的中心场地前，入口的牌坊下立着一排排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面具，两个戴着面具的小童子见有来人便咻一下飞到淮玥和鹤霄面前，“两位请戴好面具再入场哦，这是合灵节的传统，在场内没有种族外貌之分。若没有自备面具，可现场随意挑选，都是今年新出的款式。”

见淮玥鹤霄点头答应，两童子便继续去接待下一波路人。

一排排面具中，有可爱的，有冷艳的，也有贵气逼人的，每一个都装饰精致，极具美感。

正当淮玥挑花了眼时，一个鬼面人突然出现在架子后，对着淮玥眯眼一笑，吓得淮玥一个后退踩到块石子向后仰去。

那鬼面人瞬间移到淮玥身后，眼疾手快地揽住淮玥腰间，随后他伸手覆上脸部，随着面具揭下，是那熟悉的极具少年感的面庞。

发现是鹤霄戴着黑色罗刹面具故意吓唬自己，淮玥狠拍了拍他的胸口，“干嘛要选这么恐怖的。”

鹤霄放开淮玥，又将那面具戴上，歪头故意道，“我喜欢咯。”

等淮玥转过身去，鹤霄又将面具稳了稳，面具后的神色瞬间敛了笑意，或许这才是他本色呢？

“我是挑不出来了，鹤霄你帮我看看选哪个吧。”淮玥摇了摇鹤霄的衣袖，鹤霄听此一本正经与淮玥拉开一大步，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其今日穿着。又是一阵脸部发烫，趁鹤霄挑选面具去，淮玥赶紧捂住了双颊。

过了几秒，鹤霄从一架子顶部取下一个淡黄的半透蝴蝶面具来，这面具只遮半脸，下方还有水晶珠坠装饰，甚是好看。

鹤霄双手捧着这面具，像是捧着什么珍奇之物，快步走到淮玥面前，随后他举起那面具，像鬼魅将蝴蝶奉给自己的神明。

“真好看。”淮玥接过面具喃喃道，“刚才我怎么没看见这个。”

“放得太高了，你这身高，自然是不够看的。”

“信不信我扣你工钱。”淮玥幽幽道，虽然鹤霄说得不无道理。

“开玩笑开玩笑，玥老板，可千万别扣我工钱啊，你也知道我多不容易。”鹤霄赶紧绕到淮玥身后，谄媚地为其揉起肩来。

“这还差不多。”淮玥准备将面具戴上，却发现这面具是背后相扣，不好操作，手臂略有些酸意。

指尖传来肌肤相触的温度，面具被人接过，淮玥听见背后人淡淡一句，“我来吧。”

淮玥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吐在自己后颈，不自觉攥了攥衣袖。

“好了。”

确认面具戴好后，淮玥转过身面对鹤霄，叉腰臭美道，“好看吗？”

鹤霄直愣愣看着眼前人，淮玥本以为他会玩笑着说玥老板肯定好看，没想到他却异常正经，“好看。”

淮玥有些不好意思，立马背过身去往内场走，鹤霄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沿着喧嚣热闹的街道前行，两旁灯火通明似在夜色中铺展开光亮华带，道中熙熙攘攘，御风之众更是让空中也变得人来人往，皆是佩戴着面具，看不出面貌来，楼宇高阁中传来丝管乐声，和着喧嚣人声飘扬上空。

一路上，有还算传统的武术表演让淮玥拍手叫好，也有飞天之舞让淮玥直呼精彩，更有会法术之人展现的灵奇幻术让淮玥连连称赞。

各个种族不论区别，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身的特色魅力共同致力于今夜的欢乐，一片祥和盛景。

逛着逛着就到了漂着一盏盏琉璃花灯的河道之上，站在小桥上，淮玥看着桥下流光溢彩发出了感叹，“真好啊。”

“是啊，真好。”鹤霄深吐一口气，真心附和道。

不远处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一名妇女艰难地将一个双腿似是残疾的女孩挪动到船上，随后施法将女孩固定在座位上，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女孩的脸上露出期待又兴奋的神色。

女人撑船缓缓而行，岸边有人向她打了声招呼，“六娘，今年又带孩子来划船啊。”

“是啊，她偏就喜欢在合灵节这天划船，说特别好看，她喜欢，那就来呗。”女人笑呵呵地答道。

没一会儿，那船就划到了桥下，女孩似乎注意到淮玥和鹤霄的目光，高高举起手挥着，“哥哥姐姐，你俩真好看！”

淮玥随即热情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可爱！你的母亲也很漂亮！”

女人抬起头露出和善的笑容，灯火照耀下，她周身都散发着光芒，淮玥注意到了她脸上饱经风霜的沟壑，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待母女身影消失在桥洞之下，淮玥叹了一口气，“真是羡慕。”

“羡慕什么？”

两人都并没有看向彼此，平静地看着河面。

“羡慕她有母亲的爱和陪伴，真好。”淮玥的眼中不自觉浮上一层雾气，世界变幻成模糊的光影，“鹤霄，我想母亲了。”

一只大手抚上淮玥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阿玥，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淮玥陷入了回忆，闷闷地开口，“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小时候我挑食，她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饭，睡觉前，她也会为我读童话故事哄我睡觉，别的小朋友有的，她从来不会给我落下……其实她也没有多特别，我也一样很普通，但我就是觉得，她很好很好，哪怕她欺骗我抛弃我，我也依然觉得她很好很好，那是不可改变的。”

“你不恨她吗？曾经有多快乐，失去后就会有多痛苦。如果可以，你会选择忘记吗？就当不曾拥有过。不曾拥有，就不会痛苦。”

鹤霄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他自己，淮玥能听出他的苦闷与挣扎。

“我不恨她。也不会选择忘记。”淮玥深吸一口气，“她真真实实爱过我，那就够了。而这段被爱的记忆，本就稀少，便更加珍贵，痛与苦交缠又如何，那都是我的经历，是它们共同构造了今日的我，如果选择忘记，那我还是我吗？”

“鹤霄。”

“嗯。”

“我真的不恨她，我只是，有些想她。”

鼻中酸涩再也克制不住，眼中温热一片，随即淮玥被拥入温暖的怀中，鹤霄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淮玥闭上眼，此时，风正吹过。

良久之后，淮玥指着河边一处亭子问道，“那是什么？”

亭外排了长队，而亭中两人身形是一男一女，皆握双手在面前，闭眼似乎祈祷着，等祈祷完毕，男子面前凭空闪现出似护身符的坠子来，而女子面前则空无一物，见状，女子扇了对方一巴掌拂袖而去，看得淮玥心里一惊。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鹤霄便拉着淮玥走到人群末尾排上了队。

打听一下才知道，这亭子叫祈愿亭，传说是阿玉戈留下的神筑，每逢合灵节才开放一次。在这亭中，万事可求，只要是真心祈愿，便可获得化作护身符的神祝，其中力量会护佑祈愿人得偿所愿，若是为同行人所求，那神祝会直接出现在同行之人面前，所以这里也是情侣们检验真心的圣地。

回想起刚刚那场景，淮玥似乎明白了，女子一心为对方祈愿，那人却只是假情假意，那一巴掌啊，活该。

不过，那自己和鹤霄去这亭中，又是为何。淮玥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要不我们不排了吧，你看这队这么长，站得我腰疼。”

“腰疼？”鹤霄先是疑问，随后又冲路边看节目却因身高太矮透不过人群的小孩招了招手，他背过淮玥同那小孩说了话后，不一会儿便见那孩子搬了把板凳过来。

鹤霄接过，恭敬地放在淮玥身旁，“玥老板请坐。”随后他一把举起小孩坐到他的肩头，那小孩看着精彩的节目直拍手，淮玥心中无语，只能硬着头皮排了下去。

路边节目都换了三个，淮玥和鹤霄终于排到了面前，等之前那两人出来后，淮玥却是像滞住一样迈不出腿，而鹤霄则一步跨入亭中，侧身等着淮玥。

身后传来人群的催促身，淮玥只好上了前。

进入亭中，身心顿时沉静下来，淮玥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闭眼之际，她听见耳旁传来空灵悠远的女声，“听，遵从你的真心。”

内心真的变得无比宁静，淮玥双手握起，心中慢慢道出那句话来，“我希望鹤霄，能真心快乐，除去心结，求仁得仁。”

待祈愿完后，淮玥偷偷睁眼看向鹤霄，他虽戴罗刹鬼面，但闭目祈祷的样子像极了一尊不可亵渎的雕像，突然他也睁眼来，淮玥赶紧转移了目光。

接下来就是等待神祝了，淮玥深呼吸着，有些紧张。

瞬间两人面前各出现了一个吊坠，淮玥的为浅粉色，鹤霄的则为深蓝色。

接过神祝的两人看向对方，眼中都带着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后亭下围观者竟起哄起来，“真是一对璧人啊”、“可太般配了”、“老天啊什么时候也让我有个真心喜欢的人”……

淮玥红着耳根子赶紧走出祈愿亭远离人群去，突然她的手臂被抓住，回头少年戴着鬼面看不清面容后的神情，却只听他温柔说道，“人多别乱跑。”

淮玥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路无言走着，走到一处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台前，淮玥想着看热闹平复平复心情便也停下驻足。

“接下来要展示的便是今日最后一场擂台赛的奖品！”台上主持者说完，一旁小厮便捧了一个被丝绸盖住的盘子上来，随着那丝绸被掀开，台下顿时喧闹起来，“最后这场比武，谁赢了，便能得到——万星簪。”

“竟然连万星簪都有，今年背后金主来头不小啊！”

“好漂亮！”

“岂止是漂亮，这万星簪可是灵器！唉，我是没那实力赢的，只能看看花落谁家咯。”

淮玥也被那簪子吸引了目光，那簪子通体由钻石镶嵌而成，正如其名字万星簪，似千万星辰闪烁，光彩夺目。

“想要？”鹤霄见淮玥看得眼睛都移不开，知是她所喜欢的，未等淮玥回答便一跃上台，“我参加。”

淮玥心跳不已，但随后一名紫衣男子也跃上比武台，那人身形壮实，步伐矫健，淮玥定睛一看，武力值95/100，竟和鹤霄一样！她变得担心起来，本想出声示意鹤霄不比了回家去，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悄然拖离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