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天,不知道是服务员走漏了消息,还是什么情况,当晚那家餐厅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自此,程烟再没出来和他们吃过饭。
陆星野这人一向狂傲,做事狠厉,不留余地,当然他也有狂傲的资本,京城白家和陆家唯一的孩子。
一个白,一个黑,从小呼风唤雨。
至于他和程烟的感情,从姗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们俩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以身入局,以命搏命。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的,他都做了。
世上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他这样爱得走火入魔的情圣了。
从姗当时就想,就算让他为程烟去死,他恐怕也是毫不犹豫的。
话说回来。
以前从姗很少上桌玩儿牌,在外的名声,也是菜篮子一个,十打九输,那时主要是需要保持乖乖女的一个形象嘛,哪有乖乖女总上桌赌博的是不?
一般和赵今越出来跟这群人聚会,从姗都是老实本分坐在一旁看赵今越打牌的。
而且,总归要给在座各位男性一个面子,不能让他们颜面无存,她只得伪装出一副牌技烂,省去一些麻烦……
赵今越拉她过来打牌,纯属是看不惯那两人在那边蛐蛐,两个女人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那商迹心本来就是被娇宠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肚子花花肠子,再聊下去,搞不好又把人给聊跑了……
今天就不一样了。
从姗这回让赵今越拉过去打牌,她也没扭扭捏捏。
赵今越以为从姗会拒绝,没想到她今天倒是大大方方的,一屁股坐在他位置上了。
先前秦理没玩儿,其他四个男人在玩儿,陆星野一走,秦理就上了。
秦理见从姗坐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神狗里狗气的,“表嫂,你真要玩儿?”
满眼都装着即将看她笑话的表情。
从姗扫了一眼对面,秦理是她对家,她将碎发勾到耳后,笑得阴恻恻的,“玩儿,怎么不玩儿?横竖有你哥兜底,怕什么?”
秦理同情地看了她身后的赵今越一眼,彷佛在说:哥,你好自为之。
那感觉就好像他即将被老婆输得倾家荡产。
商迹心这时挤到商迹南那边,薅了她哥两把,“……哥,我也要玩儿,你起来,让我玩儿两把。你们三个男人欺负从姗一个,好意思吗?我要为她保驾护航。”
从姗笑了笑,也没说话。
小心心一向这么可爱的。
“还保驾护航,你自己牌技什么样你不清楚?”商迹南肯定是不想让她的,也没有要让她的意思。
那边孟鹤年听了,倒是淡淡地笑了下,满脸宠溺地看着商迹心说,“心心,这边来。”他冲她招手。
“好嘞!”
在座各位都知道,商迹心比从姗牌技还兰,两个女人上牌桌,今天她们输定了……
商迹南嘲笑他妹,又转过头对孟鹤年说,“你让她打,把你输得倾家荡产你信不信?”
商迹心当然不满,张嘴就是一句:“狗眼看人低!”
反倒是孟鹤年无所谓,给商迹心吃定心丸:“随便打,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多少都算数。”
商迹心满心满眼都是笑意,“还是我孟大哥好。”说完还瞪了她亲哥一眼。
商迹南心想,老奸巨猾的孟鹤年,就是这么把他妹迷得神魂颠倒的!
老男人还一套一套的。
麻将机洗牌后,已经摞好。
商迹心坐从姗右边,第一把,从姗就神不知鬼不觉给商迹心喂牌。
一场打下来,从姗不输不赢,商迹心赢他们两家。
桌上的两个男人,只当是她俩运气好。
毕竟以前这两个女人的牌技烂炸天。
不可能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好。
当局者迷嘛。
但旁观者就不一样了。
赵今越站在从姗身后,不动声色,揣摩她好久。
刚才她明明可以出一张四筒,那牌都拿在手上摩擦好久,眼看就要打出去,她却临时换了个打法,出了一张二条。
这二条打出去,区别就大了。
四筒这张牌非常关键,打出她一人赢三家,可以赢得盆满钵满。
但出二条,她顶多不输不赢。
然后重点来了……
她的下家,商迹心,最后因为这张牌,成了最大赢家。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在给商迹心喂牌。
那边孟鹤年不着痕迹扫了从姗一眼,然后又和赵今越对视,两人应该心里都有数了。
只是谁都没说话而已。
商迹心沉溺在胜利的喜悦中,她第一把就把桌上两个男人脸打肿了,快兴奋得找不着北了……
她得意洋洋地扫视商迹南和秦理:“怎么样?还敢瞧不起我?”
“算你运气好。”商迹南不屑。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商迹心却不以为意。
前面几把基本是这样的路数,桌上的两个人男人一直输,商迹心一直赢,从姗偶尔赢。
一小时后,从姗就开始加大马力了……
她很会拿捏节奏,搞人心态。
打麻将不能太贪,贪念一起,必输无疑。
从姗每次出牌,都让那两个人感觉快要赢了,然后下一秒,就给人当头一棒。
把那两个男人虐成渣渣。
她判断力极准,记牌又很厉害,出手快狠准,几乎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好像之前一个小时,只是前菜而已。
秦理输得裤衩子都不剩了,抓耳挠腮,推倒牌开始耍赖:“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你们俩肯定作弊。我这个月零花钱全没了啊,呜呜呜苍天啊……”
傻子一样鬼哭狼嚎。
商迹南倒是比秦理那傻狗先反应过来,他那个妹妹的牌技,他比谁都清楚,他盯着从姗,勾了下唇,“二嫂牌技见长啊?”
呵呵,没有见涨,一直就这水平……
天道酬勤。
天赋异禀。
她也没说出口。
几个小时过去,从姗也玩儿累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憨憨笑着:“……运气而已。”
“这打法可不是运气吧?”商迹南从学打牌开始,就没输过这么多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倒是不心疼钱,就是面子有点儿挂不住。
打了三个小时,输了商迹心一个月零花钱出去……
旁边那牌品差的傻狗,跟小孩似的开始耍赖,看着商迹心酷酷拿着手机领红包,他就哭天喊地:“商迹心你把钱还给我,我零花钱都没了都没了啊,我可怎么活啊……”
商迹南看了都觉得丢人。
回家时,秦理都是哭着回家的。
他上学早,21岁就大学毕业了,每天游手好闲,从他爸妈那儿领零花钱花,小孩还没输得这么心痛过。
估计觉得天都塌了……
从姗多少是有点儿报复心在里面的,这小子有时做事总也拎不清。
收拾收拾他也好。
十二点,大家都散了。
赵今越和从姗回家路上,一路无言,到了家,赵今越才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一直都会嘛?”从姗心想,我以为你能忍住不问呢。
赵今越盯着她没说话,“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用和我玩儿文字游戏。”
他就是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很多东西,都是他不知道的。
以前他一直觉得,她从17岁回到钟家开始,她就一直是在他眼前,算是看着长大的。
对她肯定算是了解和熟悉的。
但今晚他看见她牌技这么好,又结合之前她逃婚的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了解她这个人。
越来越陌生了。
从姗没说话。
赵今越眯了眯眼,又问:“其实你牌一直就玩儿得很好,是吗?”
“是。”从姗也不想瞒他。
那个人喜欢赌博,十几年前,女孩行情没那么好。
从姗在被卖掉之前,那个人一直带她住在一家茶楼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从姗每天穿梭在茶楼里,耳濡目染。
有时候闭着眼睛听牌声,就能精准知道对方要出什么牌。
后来那个人渐渐察觉到,她有这样的天赋,于是不分白昼,让小小的她坐在牌桌上,帮他打牌。
赢了,这一天相安无事,有时会大发慈悲,给她吃点好的。
输了,不仅没饭吃,他若心情不好,从姗还会挨打。
再后来啊……
从姗不敢再想下去。
赵今越瞧着她脸色有些发白,他问道:“其实你性格,一直都是现在这样的,以前的乖乖女形象,都是装出来的是吗?”
“是。”
赵今越不可置信地笑了下,“为什么?”
从姗轻轻笑着,一双眼睛十分平静,“因为你们喜欢啊,我父母,你父母,包括你,哪一个对我现在这幅态度和样子,是没有意见的?”
“那怎么继续装了?”
“不想装了,累了。”
“破罐子破摔了?”
从姗偏了偏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赵今越这时忽然冷笑了下,“是外面有了新欢,所以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是吧?”
不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
从姗只觉得这话刺耳得很。
她眸光凛了凛,“赵今越,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哪一点吗?”
“永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心里阴暗的人,别人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阴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