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平安时代是一个滋生黑暗的时代,那么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就是一个极度混乱的时代。
妖怪、鬼、大虚、咒灵,各种各样的怪物不断压缩着人类的生存空间,大地上烽烟四起,人们在战乱中颠沛流离……
望月雪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用手中的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妖怪原本就是一直存在的古老种族,大虚是由人类的死魂堕落产生的怪物,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都是自然诞生的东西。而鬼这种东西,则是由鬼王授予人类血液之后变化而来的,是人为创造的。”
“真的有那么多吗?我除了妖怪以外,其他的家伙完全没有见过。”犬夜叉独自坐在远处的树梢上,满脸写着不信服。
望月雪没有理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将地上的几个名称用线连接在了一起:“这世界上的东西,都遵从相生相克的规律。妖怪、咒灵和鬼都会在吃人的时候把灵魂也吃下去,所以大虚的数量就会减少。同理,人们对妖怪和鬼的恐惧不断放大,别的负面情绪就没有那么明显,再加上这个时代里巫女们的净化,咒灵就会无法聚集成形。”
戈薇看着地上清晰明了的关系网,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这个时代主要的祸患是妖怪和鬼,咒灵和大虚的数量已经很稀少了,对吧?”
“对,你理解的很快嘛。”望月雪满意的点点头。
“那,其他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戈薇若有所思的看向她,“你会把这些分的这么清楚,也就是说对付它们的手段是不一样的吧?”
“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跟你说这些的。”望月雪喝了一口破瓷碗里新鲜的井水,继续说道,“大虚和咒灵都是只有通灵之人才可见的彼岸之物,但它们和妖怪一样,都可以用妖刀和灵力对付。不过在面对咒灵时,效果会差一些,因为祓除咒灵最有效的力量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术。而对你们来说,最危险的是鬼。”
“哈?你没搞错吧?”犬夜叉有些不耐烦的从树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跳到了望月雪面前,“人类变成的怪物能有多强?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戈薇头上不由自主的冒出几个十字路口,显然对这家伙半途打岔的无礼行为十分嫌弃,一句“坐下”就让他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
变回狐狸模样的巴卫正惬意的窝在望月雪怀里小憩,他听到动静懒懒的掀开眼皮,扫了一眼狼狈的犬夜叉,幸灾乐祸的眯起了灰蓝色的眼眸,仿佛在说——活该。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望月雪神情严肃,“鬼这种东西只能靠吃人类生存,吃的人越多能力就越强。最重要的是,对你们来说,除非暴露在阳光之下,否则这些怪物就是不死的存在。”
“什么?!”戈薇震惊的捂住了嘴巴。
还好四魂之玉包含的是妖怪的力量,对鬼这种生物并不起作用,否则一定会造成无比可怕的灾难。
当然,望月雪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们,比如... ...
妖怪在平安时代是由阴阳师处理的,但随着大名们的分裂,阴阳师所依附的天皇政权不复存在,逐渐没落,演变成了战国时代的巫女、僧侣和除妖师。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也诞生于平安时代,他由一个可怜的畸形儿变成人人谈之色变的灾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比起灵力和阴阳术,一部分阴阳师们在战斗中发现了更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咒力。于是在他们成功封印诅咒之王的时候,咒术师就此诞生。
鬼王也是在平安时代出生的贵族,因为得了不治之症四处求医,意外被药物变成了渴求人类血肉的不老不死的怪物,他为了寻找能让自己不再惧怕阳光的蓝色彼岸花,制造了大量同类四处搜寻。
鬼杀队就是在战国时代组建起来对付鬼的人类组织,他们使用常年被阳光照射的特殊铁矿石铸刀,为了不让失去亲人的悲剧重演,四处斩杀恶鬼。
就在望月雪思绪游离的时候,犬夜叉终于艰难的从地上抬起头,咬牙切齿的嚷嚷。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我记得小时候你就说过,你是答应了我老爹来保护我的,也就是说,你在那之前就已经活了很久了吧?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四魂之玉啊?”
“啊,那个啊。虽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过那个时候我确实是四魂之玉的守护者。”望月雪眨了眨眼,“至于我的身份... ...我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死神,从平安时代更早之前就存在了。死神责任是超度灵魂和讨伐大虚,诞生地是彼岸和现世之间的尸魂界。因为一些原因,需要附身于刚死不久的人身上,便于在现世活动。”
“等等。”戈薇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了望月雪的自述,“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是一直存在的吧?那如果我们遇到了这个时代的你怎么办?不会产生时间悖论吗?”
望月雪笑了笑:“不会的,过去我为了保护犬夜叉肉身死亡,无意间向四魂之玉许愿,因此被收取了一部分记忆作为代价。这个时候因为失去记忆身受重伤在尸魂界修养,后面会留在那里教导学生,很久都不会再现世出现的。”
听到身受重伤几个字,旁边一直不甚安分的犬夜叉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低垂着头,肉眼可见的有些低落:“这么说,你就是在来现世超度魂魄的时候认识了老爹,然后答应他要保护我的吗?”
“是啊。”望月雪将目光转向早已长大的半妖少年,语气温和,“但是很遗憾,没能治好十六夜公主的病。”
“不,那跟你没有关系。”犬夜叉不由自主的偏了偏头,也不知是在看哪里。
十六夜是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衰弱去世的,死神使用的鬼道只能治愈伤口,却无法延缓人体的自然凋亡。
“明明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望月雪自然听见了犬夜叉细小的低语,她果断伸出手,十分不客气的在对方柔软的头顶一通乱揉,强行打断了施法:“别胡思乱想,那只是我一时不察中了阴招而已。”
“啊!你在干什么啊!别把我当成狗!”惨遭揉头的犬夜叉立刻奋起反抗。
望月雪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十分有分寸的见好就收。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影佝偻着身躯从蜿蜒的土路尽头缓缓靠近,他看起来精神颓靡,身上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趴趴的在风中摇晃。
眼下乌青的男人恭敬的站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是顾忌着坐在门口的三人不敢上前,他神情焦急的朝屋内望了望,不安地搓着手喊道。
“枫大人!我过来拿药了。”
安静的屋里立刻传出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不多时,一直在里面烧水休息的年老巫女就掀开了门帘,拿着包好的药粉走了出来。
望月雪看着那包平平无奇的药粉,以及男人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黑气,淡淡开口:“那种东西,可治不好你的病。”
叫做枫的年老巫女疑惑的回过头,严肃的脸上有一丝松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既不是疾病,也不是妖怪缠身。那个人身上缠绕着的,是漆黑的诅咒。”
望月雪松开怀里的巴卫,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她看着男人憔悴蜡黄的面色,缓缓抬起手。
在戈薇的视野中,一个以望月雪为中心的深紫色结界瞬间展开,将她和身中诅咒的男人笼罩其中,而她只是轻轻一挥衣袖,浓烟一样漆黑的雾气就消散的无影无踪。男子那仿佛一直被重物压着的脊梁缓缓恢复笔直,灰败的脸色也逐渐变得正常。
“好轻松,身体变得好轻松!完全恢复了!好厉害!”男人惊讶的活动着四肢和关节,连连惊叹,“谢谢您巫女大人,您是枫大人的继任者吗?”
望月雪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未置可否。
“你的状况持续几天了?这几天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男人思考了一会,老实回答道:“大概有四五天左右吧,前段时间我去过一趟隔壁村子交换食物,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他们村子好像因为最近天气干燥总是频繁起火,烧毁了好大一片田,还烧死好几个人。”
“是吗,那就对了。”望月雪点点头,看向身后一脸茫然的戈薇,“一起去吗?我教你怎么用灵力祓除诅咒。”
... ...
所谓诅咒,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必定是来源于人们长期的恐惧,对于靠种地生活的村民们来说,最害怕的就是干旱和洪水。
比邻的村落远离河流,自然更害怕干旱。诅咒因此逐渐积聚,产生咒灵。
“也就说,那个村子的火灾是因为咒灵造成的吗?”戈薇背着从枫婆婆家借来的弓箭,跟着望月雪在未经开发的树林里穿梭。
“是的,咒灵一般不会一下子突然爆发,在真正形成灾祸之前,都会发生一些有规律的预兆。”望月雪一边用手拨开灌木丛,一边用另一只手拉了步履艰难的戈薇一把,“之前那些时不时发生的失火事件就是预兆,那个男人身上的诅咒,应该就是从那个村子里沾染上的。”
五百年前的时代道路还不发达,也没什么像样的交通工具,即便两个人已经抄了近路,等戈薇踉跄着爬上山坡的时候,也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正午。
她和望月雪一起钻出茂密的树林,一起看向下方不远处冒着炊烟的村落。
在那些浅浅的灰色烟雾中,有一处不断冒着黑气的地方格外的显眼。
望月雪眯了眯眼睛:“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温馨的村落,但此时却到处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安静的在交错的小路上穿梭,安静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神色间尽是疲惫和悲伤,似乎在为了什么沉痛哀悼一般。
“好严重。”戈薇低声道。
由于战国时代妖祸频发的缘故,巫女的地位尤其崇高,两人身上颜色夺目的绯袴立刻变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有些村民匆匆往某个方向跑去,不多时便带来了一个形貌威严的白须老者。
“巫女大人们光临我们村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望月雪十分自然的迎了上去:“我们路过这里,听说附近发生了灾祸,所以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事情吗?”
老者不由的愣了一下,他和刚刚引路的村民对视了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巫女大人。”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带领着二人穿过周围的木屋,一路往大片连接着的田野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大约一个月以前,村子的田里开始无缘无故的发生失火事件,一开始只是很小的火苗,为了防止庄家自燃,我们很快就在田里放置了水缸,但是没有用,失火的范围开始逐渐变大。”
村长走在前面,缓慢的叙述着村子里发生的怪事。
“从一次烧毁巴掌大的一片,到直接烧毁一间房子的粮食。几天前,更是出现了浇不灭的火焰,不但烧毁了好几家的心血,就连抢救粮食的人都能逃出来。后来我们想进去给死去的人收尸,但是只要如有人踏进烧焦的范围以内,就会有火焰突然冒出来,所以... ...”
所以什么?
三人的脚步停在一处被烧的焦黑的田埂边上,大片黑乎乎的庄稼杆还烂在地上无人翻新,能看到里面七扭八歪的倒着几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站在旁边的戈薇已经背着惨烈诡异的景象惊得双目圆睁,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望月雪也皱起了眉:“都已经如此严重了,为什么不去找巫女来解决?”
“已经找过了,但是没什么用。”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无论是巫女还是除妖师,都解决不了。”
望月雪差点被气笑了,一群废物!
如今世道打乱,人人都觉得可以招摇撞骗,修行都还不够就出来满世界乱跑,也不知道是谁给这些人的勇气。救不了人也就算了,随随便便往这种危险的地方跑,回头沾染点什么都不知道,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其他人看不到,望月雪和戈薇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这片黑漆麻乌的土地里,埋藏着数十个仿佛小型火山一样的鼓包,正在时不时的喷出炽热的火焰。这些鼓包的正中央似乎沉睡着什么东西,正发出沉重的呼吸。
田野的上空更是密密麻麻的盘踞着无数比手掌还大的奇怪生物,不停的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发出吵人的嗡嗡声。
戈薇下意识的扯住了她的衣袖:“这些... ...全部都是咒灵吗?”
这就是普通人所看不到的,真实的世界吗?
望月雪先是挥手让村长他们后退,然后开口解释道:“嗯,像虫子一样在飞的这些是最低的四级咒灵,叫做蝇头,是最容易祓除也是危害最低的一种,但在诅咒浓郁的地方会大量聚集。中间的那只是还未苏醒的二级咒灵,周围异常的景象是被他影响所产生的结界。”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戈薇本身就拥有者十分庞大的灵力,只是没有学过如何使用,因此望月雪并不担心她无法净化眼前的咒灵。
“先把弓箭架上,我来帮你调整姿势。”望月雪站到戈薇身后,“用三指捏住箭尾,胳膊与肩膀平齐,同时用力向后拉。集中注意力,感受身体里灵力的流动,想象它聚集在箭矢上,心里默念消灾除厄。”
戈薇按照她说的摆好架势,凝聚心神。
她其实不太能感觉得到身体里有什么力量,但是当她想象有灵力聚集在锋利的箭尖上时,细微的粉色光芒好似受到召唤似的,缓缓凝成一个光球。
戈薇在望月雪的示意下松开手,箭矢扎进焦黑的土壤,纯净的光亮以箭矢为中心,瞬间将丑恶的诅咒消融。
蝇头和地上冒出火焰的鼓包化成砂砾被风吹散,原本浑浊不堪的的土壤重新获得了生机,困在原地的灵魂挣脱了怨念的束缚,在灵力的柔和安抚中被送往彼岸。
“这真是... ...奇迹啊。”远处的村长愣愣的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
老者虽然看不见占满田野的咒灵,但却能感受到原本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清新的空气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流通。
戈薇放下拿着弓箭的手,神色有也些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够爆发出的力量,他看着重新恢复干净的田野,还么来得及高兴,就被一股力道向后狠狠一扯。
“回来!还没完!”望月雪高声呼喊。
她看见原本埋在地里的那只咒灵探出了头,后腿蹬地,朝着两个人恶狠狠的扑了过来!
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少女反应不及,就见到一只丑陋的黑色爪子挂着粘稠的黑色液体,猛然穿过了还未散去的光芒,直直的抓向自己的脸。戈薇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蜷缩起来。
但望月雪却没有给它机会,深紫色的结界在刹那间展开,方圆两米范围内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失去了所有动静。
戈薇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望月雪正挡在她前面,透过衣摆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长相酷似□□的咒灵保持着飞扑的姿势诶定在半空,它头顶上像肿瘤一般长了数只眼睛,身上有许多类似火山的微小突起,正有滚烫的岩浆从里面迸发出来。
不难想象如果没有望月雪,被这家伙攻击一下会有多么恐怖。
戈薇艰难的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低声向她道谢:“谢谢。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望月雪随意的抬手一握,咒灵就像一颗被捏爆的气球炸裂开来。
紫色的粘液溅了一地,她回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一点也没有陡然遇险的慌乱或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反而平静的令人心惊。那双眼睛宛若冻结的冰面,激不起一丝波澜,似乎是早就习惯了。
一个人,不,一个灵魂要存在多久,要看过多少东西,才能变得如此冷静自持?
“等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望月雪闻言顺着戈薇的目光朝田野深处望去,果然看见二级咒灵待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插在土地里,只漏出一小节长方形的手柄。望月雪好奇的走过去,握住那个东西,将它整个从地里拔了出来。
“妖刀?”望月雪一愣。
那被她握在手里的,赫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妖刀,这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长刀已经被折断,破破烂烂的刀刃上还残留着已经凝固的黑红色血迹。
看来咒灵在此产生的原因并不只是来自于人们对干旱的恐惧,还有这把不祥妖刀的吸引。
望月雪看着眼前虽然已经损坏,却依旧能看出做工精致的妖刀,脑子里突兀的蹦出了某个妖刀匠人的名字。
按照那个家伙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打出这么一把妖刀祸害人间,但这不妨碍望月雪去找他鉴定。
毕竟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