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那副可怜模样倒是装得入木三分,最后眼眶通红地说要去厕所时模样也很可怜,像是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
但实则是他喝了那一大瓶酒,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上完厕所,他感觉还是有些迷迷瞪瞪,扶着冰冷的瓷白墙壁,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困倦地打个哈欠,来到洗手台的镜子前,观察到四周无人,犹豫几秒,还是决定用冷水扑把脸。
水龙头感应流出稳定清澈的水柱,陆泽捧着手掬了把冰冷的水,扑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勉强清醒一些。
喝酒误事,如果因为醉酒导致演技发挥失常就不妙了。
结果刚感觉脸上红热的温度降了些,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熟悉的绞痛袭来,陆泽额头青筋条条绽起,冷汗直流,痛得难以忍受。
随着胃部的疼痛,还有心脏被抓紧的抽搐痛麻感。
他脚下微一踉跄,手边抓稳洗手台才没有导致狼狈地摔倒。
他唇齿间溢出的气息狼狈地混乱几秒,随后心里纳闷,下意识问系统:
“怎么回事,我记得原主的胃痛先前没这么严重。”
而且胃痛……心脏也会跟着不适吗?
系统顿了一会儿,才悠悠回答:
【先前身体有主角受勉强盯着饮食作息,还温柔小意地照顾。平时那副调理的中药也是主角受跑去一个认识的老中医那里抓的,有几味中药稀有,他也总是拜托人帮忙留意,生怕你哪天难受。】
【自从分手后,身体按照世界原有意识进行活动,自然开始花天酒地,胡吃海喝起来。身体状况也越变越差。】
然后,系统沉默一会儿缓缓道:
【一般忍一忍就不疼了。】
陆泽忍不住道:“不是,原主不怕得胃癌什么的吗?”
系统幽幽道:
【其实——】
【比起胃癌,原著中原主应该是先死于兹氏情感失调综合症。】
只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咳咳咳,】几秒后,系统突然心虚地咳嗽,支支吾吾地,声音弱弱道,【对了,宿主……】
“怎么了?”依陆泽对它的熟悉程度,系统突然这副模样,必然是有什么事情。
【那什么,】系统停顿一下,【我其实可以操控你身体状况的,要不要帮你醒醒酒?】
陆泽被呛一下,无奈道:
“你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先前和他说过,它失去了大部分辅助功能,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开外挂。
所以他遇到问题下意识想找系统时,总是想起这点后便硬生生止住。
结果这家伙还硬藏了一手。
【这不是减轻你演技负担嘛……】系统讪讪道。
咳,起码可以让宿主不用费精力装病。
系统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刚刚发现这个功能可以使用的。
“谢了,装个醉酒还是可以的,赶紧把我脑中的酒给醒了。”
陆泽说完,捧着水继续搓脸。
系统效率很高,陆泽很快感到脑中的眩晕消散,连胃部的疼痛也一并好了。
只是他刚整理好着装,手指刚触上洗手台旁放着的面具时,就听见有人隐约靠近的脚步。
陆泽抬手,眼疾手快地掩上面具后,正要转步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
“陆泽?”
陆泽懵了。
他下意识抬眸望向镜子,看见面具的确稳稳当当掩住自己的面庞。只是细绳垂落,还未来得及系上。
——他只能靠自己的指节抵住面具,不让它掉落。
冷白修长的指节略带几分慌乱地抵上面具,额前碎发被水染湿,同时脸颊还时不时滑落几滴晶莹的水滴,这幅场面的确妖魅缥缈,漂亮异常。
他通过镜子看见了身后的来人。
他身着一身黑色风衣,面容俊美,身型高挑,双腿修长。右手略带几分随意地叉在衣袋,左臂自然垂下,栗色短发肆意披散着,猫眼绿的眼瞳神秘深邃。
此时薄唇微张,看上去似乎很惊异。
陆泽根据他略带异域特色的五官以及少见的发色,推断他可能是个混血。
但自己记忆中似乎没这个人的印象。
但他刚刚叫了自己的名字,分明是认出了自己。
只是自己的面具虽然戴得匆忙,但也是掩住了半脸,这样也能认出来吗?
傅容弈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一阵震颤。
因为青年身上并不是普通的休闲服饰——
剪裁大胆的服饰上,布料只是隐约包裹着他的躯体;漂亮的腰线和人鱼线一览无遗,镂空的半透明蕾丝清纯又诱惑,仿佛在诱人品尝。
而正对着他的背后,精巧的蝴蝶骨、脊背的流畅曲线与细腻的腰窝都美艳得如同艺术品。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清纯无辜又勾魂摄魄的妖精。
而且从他的颈窝上靡丽的痕迹可以看出,有人将这块太漂亮的蛋糕品尝了,还偏执地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傅容弈喉头微颤,万般滋味无法说出。
特别是他看着陆泽指节抵着面具,欲盖弥彰地想维护他的自尊时,内心更是复杂。
他知晓陆泽家里突生变故,但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糟糕。
陆泽他……
陆泽不清楚面前这家伙脑补了这么多,只是暗暗询问系统是否知晓面前这家伙的身份。
系统很快给了答复——
【傅容弈,原主的青梅竹马兼死忠舔狗。在原主考上A大时,他受家族的安排出国留学。】
【不过尽管他身处异地,也始终挂念着原主。】
【虽然原主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但这并不能动摇一个舔狗的赤忱之心。】
【对了,他是为数不多知晓你病症的人。】
【尽管知道你因为病症的缘故,无法爱上别人,他却始终坚贞不渝,实在是令人感动。】
陆泽听着这角色的背景介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给一个炮灰渣攻安排一个深情舔狗做什么?”
【他后期受主角受的人格魅力影响,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参与了主角受的修罗场游戏,成为推动攻受感情线的强力助攻之一。】
陆泽扯扯嘴角,抬眸望向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那位傅·坚贞不渝·容弈,心情复杂。
他决定还是继续装不认识,于是清了清嗓子,用着乖巧绵软的声线低声道:
“抱歉,先生,您可能认错人了。”
说罢,他便想径直离开。
没想到傅容弈直接拦住他,眼眶微微发红,喉头滚动出沙哑的声音道:
“我认得你的背影。”
陆泽脚步一滞。
陆泽:……?
陆泽还是不言,直到傅容弈略带几分受伤的语气道: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能帮的我肯定会尽量帮助,也不至于让你现在……”
他的话语忽然停了,眼眶红红地望着他。
陆泽敛眸,看来他是已经知晓了自己公司的情况。
也对,系统刚刚给他传输的资料里,傅容弈是傅家的继承人。傅家的规模虽不能与祁氏相比,但在A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企业。
他若是想出手帮助,还是能让陆氏起死回生的。
只可惜,现在要和自己纠缠不清的人是祁鹤。
不过……
陆泽颇为克制地抬眸望了他一眼。
抱歉,老兄。
借你来一用。
陆泽忽而紧咬唇瓣,踉跄半步,眼睫轻颤间流转的光波全是虚弱破碎。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陆泽的全身上下都在表现着破碎的倔强,一副不愿多说背负所有的可怜模样。
果不其然,傅容弈直接拦下了他,锢紧他的手腕,而后将他轻轻搂进怀里。
下一刻,温暖的风衣遮住少年,将那人彻底裹紧。
陆泽的手一下没持稳,面具掉了下来,露出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
傅容弈垂眸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眼眶红得更厉害,却只是默默无言,将他搂得更紧。
他知道蒂里庭斯的空调开得很冷,陆泽这身肯定容易着凉。
但他将人搂在怀里后,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因为他不知道他的手该放哪里是好。
他这身衣服——
傅容弈心疼得半阖起眼眸。
最后,他指节攥着长袖袖口,让自己不会直接触碰到陆泽肌肤。而后拥着他,不断给他提供暖意。
“我会帮你的,陆泽。
“包括你的病,我也会想办法治疗。
“待在我身边,好吗?”
陆泽缩在他的怀里,还没来得及待多久,下一秒,他便看见冷冷站在门口的祁鹤。
祁鹤修长的双腿倚着门框,双臂交叠,薄唇紧抿,发白得可怕,仿佛要咬出血一般。
陆泽受到“惊吓”,下意识就要推开面前的家伙。
傅容弈却只是认为他是见到有人过来,受到惊吓,所以瑟缩害怕。
见到他这般一惊一乍的,全然不复当初意气风发骄傲肆意的模样,傅容弈心里暗暗揪着疼,抱得更紧。
而后他回眸,看见来人是祁鹤。
他刚回国,还未搞清楚陆泽和祁鹤的关系。
但他知道祁鹤是祁氏下一任掌权人,于是颇为尊敬地低声说了句: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祁总,在下傅家傅容弈,失敬。”
没想到祁鹤不是预料中的客套回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人,似笑非笑。
表面虽漫不经心,实则垂在身侧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微笑也逐渐扭曲。
祁鹤的目光有如实质地打在陆泽身上,陆泽被吓得一颤,挣扎得更加厉害。
傅容弈当即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还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用裹着衣袖的掌心一下下抚摸陆泽颤抖的脊背,试图安抚他,嘴里还说道:
“抱歉,祁总,我和我爱人闹了些矛盾。”
祁鹤霎时将指甲狠狠攥紧,只是掌心的刺痛没有影响他面上的云淡风轻,他微笑着勾唇道:
“你的、爱人?”
傅容弈听见变了调的怪异问句,当即凝起眉头,开始观察起祁鹤,不置可否。
他和祁氏好像没有利益上的牵扯,为什么祁鹤对他与陆泽的态度如此奇怪。
终于,陆泽挣脱了他的怀抱,猛然退后几步,面色苍白地开口道:
“抱歉,我……我是祁总的人。”
傅容弈听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陆泽。待他回过神后,他霎时僵在当场,如遭雷击。
“你,你在说什么……”傅容弈难以置信道,那双碧绿色的眼瞳里满是惊疑。
祁鹤却依旧定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幅场面,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这时,陆泽装作被酒精影响的模样,眼瞳涣散,薄汗直流,脖颈的青筋微微抽动,腿都有些打颤。
但很快,他“恢复”了镇静,勉强道:
“听不懂吗?我是祁总的人。”
傅容弈颤抖着手臂,张着薄唇,欲言又止。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事物,最后只能猜测到陆泽是为了陆氏才在祁家继承人身边,于是低声道:
“陆泽,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你待在我身边,好吗?”
祁鹤在一旁听着,清贵疏离的面庞再无法绷住,嘴角都要气得微微抽搐。他握拳的手臂不停发颤,肌肉线条绷紧。
陆泽隐忍着哭腔,眼眶里一滴滴地落泪,浸湿了纤长的眼睫,神色更加楚楚动人道:
“不,”
他的呼吸急促几下,随后半垂下眼眸,敛着眸低声道,
“傅容弈……
“其实,其实……我爱他。”
陆泽说完,眼睫轻颤,缓缓阖上眼眸。但他的眼皮却始终不停跳动,似乎昭示主人极其复杂激烈的心情。
傅容弈本来还只是担忧,听到这句话后,他彻底呆滞了。静潭般眼瞳里晃荡着全然的震惊,心脏被紧紧收紧,肺腑间每呼吸一下都跃动针刺般的疼痛。
破碎的血肉混杂着剧烈的疼痛溢出心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在开玩笑吧。
傅容弈眼瞳震颤,怔愣后,他乞求般想从陆泽眼里看到一丝丝虚假,如同信徒濒死前妄图在终日祈祷的神明眼瞳里瞧见一滴晶莹的泪液。
他自己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病症。
不可能。
他唇齿间要溢出淋漓的血液。
动心,明明与自杀无异。
傅容弈不敢相信,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和颤抖道:
“你是疯了吗……陆泽?”
虽是质问,但他的语调里含着几分颤抖的乞求,
“不可能的,对吧……
“你又不是不清楚——”
没想到陆泽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陡然睁开双眼,瞬间的惊颤几乎要溢出瞳孔,蓦然打断他的话道: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的姿态很慌张,眼睫似被捕住的乱颤的蝴蝶,试图掩饰什么般道:
“不,不要说,
“不要说……求你,算我求你了……”
他说着说着,眼眶逐渐溢出眼泪,将眼尾打湿。
泪一滴滴落着。
温热的泪晕散在一片寂静的空荡空间,如同圣洁的神像一点点破碎的残片。
坠落地上,再刺入信徒的内心。
傅容弈的脑中混沌,靠近心脏的位置却开始不断痉挛起来,他攥紧的手抽了骨般松散,疼痛和空虚的无助感层层叠加,涌上心头。
他甚至无法捧起那些碎片将神像拼凑。
许久,傅容弈脑中才缓缓出现唯一的一个念头。
——他在求自己。
他近乎绝望地想。
而且他这时才推测到,祁鹤也许并不知道陆泽的病症。
那陆泽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陆泽爱他,甚至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会因爱他而亡吗?
为什么呢。
巨大的绝望袭来,他甚至顾不上嫉妒。
他恐慌,他害怕。
比起嫉妒那人可以得到陆泽的偏爱,他更害怕陆泽会因此事彻底消亡。
但——
他捏紧的拳头一点点放下。
他知道,他向来无法拒绝陆泽的请求。
特别是他哭着流泪,求自己的模样。
但祁鹤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更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心理活动。
只是嫉妒彻底充斥了他的肺腑。
他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
自己就这么一会儿没看好他,他就又和别人勾搭在一起了。
到底为什么。
就这么本性难移吗。
是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他乖顺哪怕一点吗?
他的怒火已经将理智彻底焚烧,很难再保持正常的思考。
他只知道陆泽在那群“朋友”面前都不愿意摘下面具,生怕暴露自己狼狈的处境。
但在那人面前摘下面具了。
他居然还哭着求别人。
什么时候需要他哭着求别的男人了?!
陆泽那幅姿态如同破损的刀刃破入心脏,不会带来瞬间致命的疼痛,但残忍的凌迟更让人感到无望和痛楚。
“陆泽,过来。”
祁鹤抑住嫉妒到痛楚的呼吸,强行冷声道。
只是虽然他的语气平静,眼瞳却漆黑似深渊,似乎已经从动怒堕落到全然的偏执。
陆泽没有犹豫,即刻走了过去。
祁鹤见状,漂亮的唇扯出一道凉薄的弧度。随后,他的呼吸轻颤几下,强行压下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他低下头颅,天花板明灭的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明。
一片诡异的无声中,祁鹤将修长的指节轻抬,动作轻柔地摩挲着对方眼睑,替面前的少年拭去眼泪。同时,浅色眼瞳认真地注视着他,嗓音带着几分低笑道:
“怎么办,他好像很喜欢你呢……
“你哭着求他,我有点吃醋了呢。
“所以——
“你哭着再求我一次吧。”
说着,他拭眼泪的手划过陆泽的脸庞,再轻轻落到他的颈间,温热的指腹缓抚着那点肤肉。他的姿态温和,却在对方放松的瞬间,忽然扼住他的后颈,几乎偏执地吻了上去。
“唔……”陆泽被这个意外的吻惊得一颤,回过神后,却没有拒绝对方,而是极为乖顺地配合。
只是他的后脊仍在轻轻发颤。
祁鹤这时才勉强感觉到,自己空虚痛楚的内心有了那么一点可以抓住的舒缓。
于是,他抬眸看了一眼傅容弈。
眼里满是阴翳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