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莳，你会成为先天剑骨的克星。”

聂焕这话看似无端，但若是以灵根相生相克的法则来说却是有道理的。金木水火土这五行灵根之中，火能克金，但实质上若非火灵根强盛无比，其效用实不明显。然而火灵根却有雷灵根这种特殊的变种，对于金灵根的属性克制远超其他灵根，尤其剑修所用之剑大多属金，遇上雷灵根修士天然便要吃亏些的。

两三句话之间，柯莳的心情便跟着翻了个天地，心中的悲喜完全不由人了，她暗自叹了一声，知晓聂焕对她无意，便下了决心，大比结束之后仍是四处巡查设立学堂去，少与聂焕再见面算了。

聂焕虽不知柯莳的心思，但见她脸色忽红忽白，只觉好笑，柯莳在这种时候仍是孩子气，半点掩不住神色，于是聂焕又伸手摸了摸柯莳的脑袋，鼓励道：“柯莳，我信你能赢的。”

“聂焕！”柯莳连忙摇头将她的手甩开，简直丢脸极了，难道她还拿自己作个缺牙小丫头吗？真真是岂有此理！！

夜市吃过玩过还顺带探查了一下有力对手的情报，算得上不虚此行，两人便回了住处，各自休息。

东洲大比第二试的消息传来得有些晚——二月中旬已过，东莱剑宗才着弟子前来送信，说接下来的第二试之中，筑基、金丹与元婴的比试虽都是与人对战，但各有不同。筑基的最为简单易懂，修士们在台上与对手一一对决，败者淘汰，胜者晋级，最后角逐第一。元婴的试炼也简单明了，在东莱岛外的海上划出一片区域，将参赛的元婴修士们关进去，抢夺其他人的玉令，所获玉令者最多，且还能站着出来的为胜，但不许杀死其余参赛者。而赛制最麻烦的则是金丹修士的比试，比试的场地乃是一座十方高塔，塔上会在每一层生出许多平台，平台上各有法宝丹药等灵物，随之而来的是灵物的守护兽。众人进入塔中会随机传送最底层的平台上，需打败守护兽之后，方能自己选择路径登上更高层，登上层数最多的人即为魁首。若只是如此，金丹期的试炼算不得多困难，然而此次大比又附加了一个条件——每个平台的主人需守住自己的平台长达六个时辰，才能进入下一个平台。在擂主守擂期间，随时可能受到后来对手的挑战，且平台上出现的灵物只有一份，倘若是后登上此台的人，便再得不到补给，是以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进入更高层，不然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有难缠的守护兽以及更难缠的对手。

李神都的身体此时已经好上不少，稳定在了元婴四层，今日好歹是从药浴桶中爬了出来，半死不活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除聂焕、柯莳以外，只有赵芝和刘无水两个聚在她身边。她将自己受重伤的消息藏得极好，赵芝也是在中旬才发现李神都不见人影，询问聂焕之后才知道小师叔受了重伤。他此番见李神都出关，本想劝她放弃比试，却只得了个白眼，李神都省着气力，连话都懒得与他分说。

柯莳看过金丹期的赛制之后生出些许疑惑：“筑基与元婴的比试乃是有许多先例的，为何独独此次金丹比试要如此复杂？”

刘无水与赵芝对视一眼，开了口：“柯师侄此前离开宗门许久，有些隐秘消息不知道也是常情。”他顿了顿，声音稍微压低了些：“此前东莱剑宗曾秘密遣使来我宗，商议摒弃门户之见，共建一东洲道院之事。”

“东洲道院？”柯莳本就在建遴选修仙人才的学堂，闻得此言立马反应过来：“意思是要十六宗各出其力，选拔人才进入道院修习？”

“正是。”刘无水颔首。

赵芝接道：“只是个提议，东莱打探了一圈各宗的对此事的看法而已。具体的内容是全无的，便是有，也还没与大家商议过。”

柯莳顺着这消息推测：“若当真建起一座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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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院的第一届弟子就当是本次大比的金丹期修士。”吕闻潮轻捻着自己的短须，笑眯眯地看向座下弟子：“此次金丹的试炼，我早与其余十五宗的掌门通过气。要选出一个毫无争议、众望所归的魁首来。”

吕闻潮的关门弟子孙越此时双目放光，当即坐直，放言道：“弟子必不辱命！”

岂料她师父只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半个时辰之后，年轻弟子们陆续自奏风堂离开，堂中只剩下吕闻潮及其亲信长老，他忽然又提及此事，却道：“想来此次大比的魁首不是阿越，余师弟，你心中可有人选？”

他的左下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面颊清瘦，眉毛极淡，眼角及嘴角都有些许皱纹，面相却极似妇人，正是传闻中的戏中剑仙余萍。这位化神大圆满的修士对吕闻潮极恭敬，先是拱手，才开口道：“禀掌门师兄，依愚弟之见，或许破邪剑宗的姜守鱼能担此任。”

吕闻潮微微颔首，细致地挽起衣袖，抬笔写下“姜守鱼”三个字。又望向另一人：“丰亭兄有何高见？”

“八方谷元礼。”丰亭回应道。

吕闻潮又写下“元礼”二字。转头又看向一人：“温师姐意属谁呢？”

“万象宗弥星。“

......

吕闻潮前后写下四五个名字，又问：“怎么没有人提及云楼的严约？”

“道院是因对抗云楼而建，这小子必不能夺魁。”有人出声。

他闻言又捻了捻须，仍是笑道：“说不得我们能拿出让他弃暗投明的诚意呢？”

右下首的丰亭摇头：“没有这个必要，此次大比他能入三甲就算出人意料了。”

吕闻潮只道：“道院本为摒弃门户之见，选一切值得选拔的人才，并不只是为了对抗云楼。我虽是个愚钝无能的老家伙，却也觉得这世道要天翻地覆了。”

“若说摒弃门户之见，八方谷的师凌雪倒是我心中人选。”座下忽有女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吕闻潮大笑：“陈长老当真是摒弃了门户之见。”这话未尽，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师凌雪是不行的。

“升龙剑宗的柯莳呢？”有人又道。

“柯莳嘛，天资与严约相仿，可作备选。”

这些议论除吕闻潮几个人以外无人知晓，大比第二试之前，所有人都在紧张地修整。炼器师的终试可怜地挤在大比的间隙，除了炼器师们，无人在意。

聂焕今日为柯莳做最后一场陪练，柯莳对于非虚剑法的掌握已经入了门，能够精准地分出一道分身并维持两刻钟，因此她的身法比起从前大有进步，聂焕以筑基的水准与她对战显得有些吃力，她便用上了些法修手段，以符术法术拉开距离，并不与柯莳近身。

“对于法修的攻防要点，你都熟记于心了吗？”闪躲之间，聂焕问道。

“不要犹豫，近身拔剑。”柯莳化作一道电光，一闪出现在聂焕头顶，向下斩击。

聂焕忽地对视上她的双眼，单手结印，道了声：“定。”

柯莳的身形在空中一滞，聂焕的水意剑刺中她腰腹的瞬间，眼前的柯莳化作一道虚影。有雷鸣后知后觉地炸响，柯莳的剑已离聂焕的左手不足半寸距离。聂焕侧身，天陨贴着她的腰带划过，柯莳立时横剑朝聂焕挥去。

“天陨，来。”聂焕声音落下，乌乌竟挣脱了柯莳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向聂焕手中飞去。只见柯莳手印如翻花一般，灵力急出，自剑柄拉出一道淡紫色的微光，将剑停在空中，不住嗡鸣。二人角力片刻，聂焕猛然卸力，乌乌朝柯莳弹射而去，聂焕手中水意剑发出一声破空响鸣，柯莳收剑一挡，只斩中四散疾驰的水花，无数水花化作近在咫尺的利箭欲将柯莳扎成刺猬。只见她手中长剑一振，幽蓝火光瞬时将其笼罩，水花还未至便化作白茫茫一片蒸汽，聂焕的人影消散于其中，柯莳不敢大意，神识探查得更加细密，变故自她手中发生——陡然之间，乌乌似有千钧重，柯莳竟被这剑带了个踉跄。破风之声已在耳边，情急之下柯莳以右脚为轴，在半空中斜斜旋身，带动手臂顺势挥剑一划，切落聂焕鬓边碎发。聂焕不为所动，手上剑诀变换，掌心朝下一压，乌乌的重量暴增十倍不止，将柯莳压于剑下动弹不得。

“正巧这剑为我重铸，还勉强能使唤得动。”聂焕解了剑诀，将柯莳从地上拉起来：“你不当对此毫无防备的，柯莳。若你的对手是姜守鱼，你要做好本命剑完全失控的准备。”

柯莳虽然自认为无论如何不会落到袁池那种地步，但是聂焕这样说了，她便应当如此相信。聂焕握住乌乌，指着柯莳道：“若乌乌为人所夺，你当如何？”

“夺回来。”柯莳脱口而出。

“若是夺不回呢？”聂焕直视着她，目不转睛。

“不过是灵力波动的同调，我能夺回来！”话音方落，一声惊雷自院中炸响，柯莳身周涌现无数飞舞的雷蛇，她的长发也随之舞动起来，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移动的雷光球，缓缓朝聂焕移动。受到这巨大能量的牵引，空气中的灵气不可抑制地被她吸引过去，围绕着她扭曲旋转。

“乌乌，回来。”

蓝白两色的长剑与这雷光相连，挣开聂焕的掌控，脱手朝柯莳飞去。